第68章 功德

焦宛清從莊子回來后，同林黛玉抱怨道：“還是玉姐姐有福氣,姐夫還會陪陪你和孩子,我家那位整日琢磨着案子，想當神探,難得休沐去了莊子，也不安生，瞎折騰。”

林黛玉用帕子捂住嘴偷笑,這小妮子還吃乾醋呢？

焦宛清見林黛玉笑她,不禁惱羞成怒，狠狠地白了林黛玉一眼，邊上的賴嬤嬤忙勸道：“李姑爺如此好學上進，老奴恭喜宛小姐！”

焦宛清奇道：“嬤嬤,此話怎講？”

賴嬤嬤道：“李姑爺品行端方，踏踏實實做學問，本本分分做人，讀書上進，真是是難得的好男子。”

李珏是個好男子，這點焦宛清也承認，她只是抱怨他整日惦記着案子，都不怎麼陪她和孩子。

賴嬤嬤說道：“能嫁到秦姑爺、李姑爺這樣的好男人，何嘗不是一種福氣！那賈府鏈二奶奶，多精明能幹的女子，十個男人也不及她一個，把榮國府那麼大的一個府第，里裡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條。若她是個男兒身，王家也至於敗落了，偏偏她肚子不爭氣，璉二爺又貪花好色，生生把人熬成了一把骨頭。”

璉二奶奶？焦宛清怔了一怔，想起來了，璉二奶奶就是那個鳳辣子王熙鳳，她並不陌生，早年因尤二姐和薛蟠的事，她對賈府人還有些了解，這是個精明強幹，心狠手辣之主。

外人對這個王熙鳳褒貶參半，往好里說這人十分有理家才幹，極會說話，很得賈府老太君歡心，往壞處說，她肆意妄為，翻臉無情，放高利貸，妨礙司法，草菅人民，恨她人極多。

見焦宛清不做聲，賴嬤嬤有些着急，她這幾年同焦府打過交道，多多少少也聽說過東府焦大之事，東府處置焦大之事，璉二奶奶心裏很清楚，要宛小姐出手幫璉二奶奶很難。

她跟着自家主子到秦府後，早就明白秦府眾人，對賈府根本沒好感，若不是因那是姑娘的外祖家，他們連應酬都不願意，更何況焦府呢？

想着臉二奶奶的請託，賴嬤嬤不禁有些着急，她偷偷望了自家姑娘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為難，心裏也不由嘆氣，璉二奶奶結怨得人也太多了一些。

林黛玉嘆道：“鳳姐姐對我照顧頗多，想當初娘親後事都是鳳姐姐幫着料理的。”

這事焦宛清也知道，王熙鳳將林夫人後事辦得低調體面，確實有幾下子。

林黛玉望着焦宛清神色有些為難，焦宛清見狀說道：“玉姐姐有話就直說吧！”

林黛玉站起來給焦宛清深深施了一禮，嚇了焦宛清一跳，只聽她說道：“鳳姐姐與東府侄兒當年行事不當，害得焦老爺子早逝！宛兒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鳳姐姐成親多年只得一個巧姐兒，聽說宛兒妹妹師父精通婦科，想請宛兒妹妹幫忙引見一下。”

焦宛清有些納悶，問道：“我師姐夫和秦夫人是同族姐弟，兩家私交向來不錯，玉姐姐為何不讓秦夫人幫着引見？”

林黛玉苦笑道：“宛兒妹妹，你忘了月娥表妹之事？”

焦宛清恍然大悟，她都把趙月娥給忘了，她可是被賈府退親了，趙月娥可是秦夫人的親侄女，自小養在秦夫人身邊，如同她女兒一般，秦夫人最是護短，怎會出手幫王熙鳳呢？

當年之事，大爺爺也有過錯，酒後言語不當，若是賈蓉賴大他們只是打大爺爺板子，把他攆到莊子裏干粗活，他們焦家也無話可說。

他們不該用馬糞堵大爺爺的嘴，侮辱大爺爺，枉費大爺爺為他們賈府出生入死，對賈府一片忠心，這是他們焦家最不能忍受的，父親對大爺爺當年之事，一直耿耿於懷。

王熙鳳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焦宛清不免想起自己前世李莫愁，一生殺人無數，死者多為她無辜遷怒之人，兩人一樣面目可憎，她比王熙鳳好不到哪裏去。

焦宛清嘆了一口氣道：“改日我幫玉姐姐問問，若師父老人家同意，宛兒會派人送信給你。”

賴嬤嬤還想幫鳳姐說幾句好話，被林黛玉給止住了，她明白嬤嬤的意思，想讓宛兒帶鳳姐姐去見藍神醫。兩人坐了一會兒，焦宛清才告辭回府。

焦宛清走後，賴嬤嬤就迫不及待地道：“姑娘，為啥不讓宛兒小姐帶臉二奶奶去趙府？”

林黛玉苦笑道：“嬤嬤，你不了解宛兒，她決計不會帶鳳姐姐過去的。宛兒嫉惡如仇，鳳姐姐在外頭風評不好，東府與焦府有過節，宛兒能幫着遞信已經很不錯了。”

賴嬤嬤抱怨道：“那個焦大自以為是，目中無人，還自稱焦大爺爺。若不是他酒後胡言亂語，看在他救過老國公的份，東府珍大爺他們也很少為難他。若不是焦大生了個好侄兒，他說不定還在哪個莊子裏做苦力。做奴才就要本分，管好自己的嘴，他管不住自己的嘴，怨不得別人。”

林黛玉道：“外人多是這樣想的，但親人不一樣。他畢竟是焦叔叔的親伯伯，宛兒的爺爺，他對焦叔叔有養育之恩，焦叔叔他們能不恨東府嗎？”

賴嬤嬤道：“老國公、榮國府二老爺和老爺也幫過焦大人啊！”

林黛玉道：“焦叔叔也沒為難賈府啊！他只是不理賈府，我們也不能說焦叔叔這樣不對。”

賴嬤嬤想想也對，焦大人沒有為難過賈府，人家只是不想同賈府打交道，別人也不會說焦大人不是，他又不是從賈府出來的，焦大人的功名是他自己實打實考出來的。

賴嬤嬤道：“焦大人和老爺關係很鐵，不枉老爺對焦大人提攜栽培。”

林黛玉明白賴嬤嬤的意思，覺得焦叔叔能有今天，都是爹爹幫忙的，挾恩以報可不是君子所為，賴嬤嬤若是這樣認為就不對了。

林黛玉正色道：“即便父親不幫焦叔叔，焦叔叔一樣能進士及第，出人頭地。焦嬸嬸的親叔叔和他岳家都是封建大吏，很得皇上信任，爹爹幫焦叔叔只是舉手之勞，焦叔叔也幫爹爹不少忙。”

賴嬤嬤半信半疑，她向來看不上周小櫻，覺得她是小門小戶女子，只是命好嫁了個好夫君。連帶焦宛清，她都不怎麼放在眼裏，哪裏及得上自家小姐半分，偏偏秦夫人她們更喜歡焦宛清一點。

姑娘不知道，她從秦嬤嬤嘴裏聽說過，早年秦夫人還想那焦宛清做兒媳婦，只是因焦家要同李家做親才作罷。連那張丞相五弟都想同焦家做親，替自己兒子求娶焦宛清，那個張清遠公子，可是夫人當年最中意的女婿人選。

賴嬤嬤想得就偏頗了，焦宛清認識秦夫人在前，秦石頭和焦辰飛、李珏又是同窗好友，秦夫人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正常。

而張丞相五弟與焦文俊同科，兩人志趣相投，私交不錯，他與林如海卻不熟，兒女結親，不僅要門當戶對，知根知底最好，更何況當年林黛玉還背負着體弱多病，不好生養的名聲。

也不能說賴嬤嬤錯了，孩子總是自家的好，在賴嬤嬤眼裏自家小小姐就是千好萬好，沒有人及得上她。

焦宛清心裏雖然不樂意，但卻不過林黛玉的面子，還是去了一趟趙府，見到寶貝徒弟，譚玉笙和藍小翠老兩口很高興，趕忙帶着徒弟去藥房，看她新煉製的藥丸。

他們在京城開了大藥房，焦宛清在裏頭也有份子，回江南后，焦宛清使人搜羅了不少藥方，送回京城，藍小翠撿幾個合適的方子，試着煉製了一批半成藥賣，銷路很不錯。

藍小翠抱怨道：“宛兒，怎麼不把孩子帶過來？師父很長時間沒見到小傢伙了，他會不會把我給忘了？”

譚玉笙摸着花白鬍子，很肯定地道：“這麼丁點大的小孩子，記性沒那麼好，肯定把我們給忘了。”

藍小翠就有些不高興了，焦宛清忙解釋道：“傑兒和我大哥孩子同歲，兩個玩得很來，死活不肯跟我們回家，父親母親捨不得他，就把留在焦府了。”

藍小翠臉色緩和多了，吩咐道：“下次記得帶傑兒過來。”

焦宛清把王熙鳳求醫以及焦府與賈府的過節，通通都跟師父說了，焦宛清骨子裏還有江湖意氣，跟她父母說話，她還會保留幾分，跟師父師母，她就沒有忌諱了。

藍小翠沉吟良久說道：“醫者父母心，既然求上門來，師父就幫她看看，她年紀也不小了，即便能治好，想再要個孩子也難了。”

焦宛清見師母答應了，心裏石頭落地了，總算不辱使命，師父不答應，玉姐姐不會說什麼，但她身邊那個賴嬤嬤又要嘀咕了。

她一直很不喜歡那個賴嬤嬤，總帶着那種居高臨下審視人的感覺，焦宛清覺得她是狗眼看人低，不過看她都一大把年紀了，又是玉姐姐身邊的嬤嬤，懶得跟她計較。

她清楚師姐對榮國府印象不佳，原本還覺得師父不會答應此事，藍小翠道：“前幾日，因路途不好，病人禁不起顛簸，只好親自跑了一趟鄉下。那條路實在太差了，坑坑窪窪不平不說，連橋都無一座，還要擺渡過去，村民進出很不方便。”

焦宛清明白了師母的意思，說道：“師母是打算讓那王熙鳳出銀子修橋鋪路？”

藍小翠道：“正是。若能治好，我不收她診費，有一個條件，她得幫那村子修路鋪橋。”

焦宛清笑道：“徒兒想那王熙鳳肯定願意！不僅能治好病，還做了一件大功德，修橋鋪路也是為子孫積陰德。”

藍小翠笑道：“品行不端，家境富裕的，給他們治病的條件，就是讓他們做功德，鋪橋修路，辦學堂、布衣施粥等。”

焦宛清笑道：“師父這法子妙，勸導惡人向善。”

藍小翠笑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找上門來的人太多了。他們做功德，也是為他們子孫積福，再說功德碑寫得是他們的姓名，他們掏銀子，個個都爽快。”

焦宛清笑道：”這功德做得既有面子，又有裡子，他們何樂不為。"焦宛清回去就派人送信給林黛玉，說了此事，林黛玉自去安排不提，焦宛清因此事收到啟發，動了念頭，想去當坐堂大夫，跟着師母一道為婦人看病，不過這事要爹娘和李壓同意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