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家事

焦文俊這個大理寺少卿做得相當不錯，幾年來連破了陳年積案,其中還有兩個懸案,京城百姓尊稱他為焦青天，好友則戲稱他“小狄公”。

這次春闈兒子和女婿都中了二甲進士,焦府上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連焦辰星的行情看漲了好多，周小櫻都挑花了眼,她看這些人家的閨女都不錯,一時也不知道該給次子說那戶人家好。她對長媳心裏有了疙瘩，挑次媳就格外仔細，還讓焦宛清也幫忙看着。

焦宛清原本對嫂子印象還好的，這次她幫着父親查賬后,雖然水至清無魚，但大嫂也太顧自己小家了，太偏心娘家了。

大嫂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她不知道焦府有三本總賬，掌柜管事手裏一份，大嫂手裏一份，大嫂不知道爹爹手裏還有一份。

因周小櫻不善於理家，焦文俊對她不放心，讓掌柜在他那裏也報了一份，他空閑時也會去查查賬，以免下人蒙蔽妻子。雖然大嫂進門管家后，母親把管家大權交給了她，掌柜管事照着老規矩，還是做了一份賬本送給父親，而大嫂並不知情。

這賬面上有多少盈餘，其實焦文俊心裏很清楚，兒媳婦雖然管家理事不錯，但私心重了一些，但他不好對兒子明說，趁着女兒來了，就讓她敲打敲打兒子。

焦辰飛得知此事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深愛的妻子竟然會做出此事，他手頭只有月例，囊中羞澀，妻子給岳父岳母買禮物，沒給爹娘買禮物，他都不好多說，他是個男人，總不好花妻子的私房錢。

可妻子幾年管家下來，公中少了一萬多兩銀子，怎能不讓他羞愧地五體投地。家中並不豪富，妻子卻這樣斂財，他知道自家同姐夫家那樣的世家沒法比，妻子又何必打腫臉沖胖子呢。

爹娘對他一定很失望了，爹爹最初看中的是邱伯伯家的大女兒，因他中意妻子，爹娘才向姚家求親的。

焦辰飛木獃獃了愣了半響，才返回自己院子，見丈夫進門時臉色不對，姚書婷忙屏退下人，泡了一杯茶送過去。焦辰飛抬眼見到妻子那張如玉的容顏，啞聲問道：“書婷，我對你不好嗎？”

姚書婷臉色一紅，輕聲說道：“能嫁夫君是書婷的福氣，夫君不好，書婷當初也不會嫁夫君了。”

焦辰飛問道：“爹娘對書婷不好嗎？”

姚書婷奇道：“公公婆婆都是和氣之人，怎會對書婷不好？”

焦辰飛道：“那便好！那公中怎會少了一萬多兩銀子？”

姚書婷心裏咯噔了一下，她賬面已經做得很好了，怎麼還會出紕漏，待要替自己分辨幾句，焦辰飛止住了她，說道：“書婷，我忘了告訴你，焦家有三本，管事那裏一本，你手裏一本，爹爹手上還有一本。因娘親不善於理家，爹爹又不好向娘親要賬本，掌柜管事都要跟爹報賬的，爹時不時會去查賬的。”

姚書婷臉色一白，敢情這幾年她在賬本上所做的手腳，公公心裏門清得很，她自詡聰明，原來一直在當傻瓜，她忘了公公最擅長的就是算賬和破案了。

焦辰飛按事先的約定說道：“爹娘並不知道此事，因二弟要議親了，爹爹讓宛兒算一下賬面有多少盈餘，她偷懶就跟爹要了賬本，一算跟你報過來數目不符，才跟我我提了此事。書婷，儘快把虧空部分給補上吧，宛兒嘴嚴，不會把此事說出去。”

姚書婷嗯了一聲，小姑子最賊精了，她是不會把此事說出去，但她有賺錢門路，也不會跟她這個大嫂說了。小姑子開得那個乾果鋪和糕點鋪，生意別提多好了，當初她想入份子，小姑子都不肯，她情願跟那個林黛玉合夥。

焦辰飛道：“是為夫無能，讓書婷在娘家抬不起頭來。”

事到如今，姚書婷不得不把拿出銀子拿出來，焦家其他都好，就是家底不豐厚，張家姐夫隨便出手送的東西都是名品，可她不願自家夫君被姐夫比下去。要說相貌才學，自家夫君哪點不如姐夫，姐夫家世雖好，可性子並不好，他同姐姐一直處得不好。

她的嫁妝是要留給孩子的，因焦府未分家，因而她把腦子動到公中這上面來。沒成想公公還有這麼一手，婆婆雖然軟弱無能，但她確實命好，嫁了公公這麼個裏外一把抓得好男人。她一直看不上婆婆，家世不顯，軟弱無能，但婆婆確實有資本，有公公在背後撐腰。

經這一事，夫君心裏難免有疙瘩，不會同以前那麼貼心了，幸好焦家不那妾，若是有那不安分妾室，她的好日子，只怕也到頭了。

又過了幾日，焦文俊召集孩子們過來，三個兒子每人名下都分到價值相等的宅子和莊子，李珏和焦宛清做了見證。

焦文俊說道：“辰飛和辰星都大了，外頭應酬也多，靠月例這點銀子，應酬根本不夠。自己手頭上有產業，賺些銀子，你們今後應酬也方便些，不需事事都要從公中支出。辰飛有媳婦打點着，辰星么，明年媳婦也進門了，辰曦就由你們娘親暫時管着。”

焦辰飛臉色有些窘迫，肯定是宛兒同爹爹說的，說他手頭無銀子給娘親買禮物，和爹爹才會想到給他們三兄弟分些產業。

姚書婷苦笑不已，小姑子實在太精明了，借公爹的手告誡她送禮不好厚此薄彼，為公公婆婆撐腰，只怕夫君以後也會緊盯此事了。

焦宛清沒空管她嫂子想什麼，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難免會有私心，有自己的小算盤，她只是純粹關心母親，憐惜弟弟。焦辰星還好說，明年也娶親了，娶得是邱伯伯的小女兒，爹爹最終還是同邱伯伯做親家了。

未來弟媳婦邱敏雲，焦宛清也見到了，是個很爽利俊俏的女子，她和焦辰星自幼相熟，他們小時候還打過架，焦辰星輸多贏少，後來才鬧着要跟焦宛清學武。

邱敏雲可以說是爹娘看着長大的，人品心性最是熟悉不過，李珏對這門婚事很滿意，有個喜歡的次媳，岳父岳母心裏也會高興一些，女嫁高頭，媳娶低頭，還是很有道理的。

邱敏雲父親品級原本同焦文俊一樣，正四品官，只是焦文俊最近接任大理寺卿，雖然品級還未上去，但明眼人可以看出，焦文俊在大理寺幹得不錯，深得聖心，品級遲早要上去的。

他若一升，就成正三品京官了，又是翰林院出來的，將來入閣拜相也是有可能的，得知公公升職后，姚書婷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焦宛清正打算過幾日去秦府看林黛玉，她卻先過來了，她因女兒着涼了，就沒到焦府來，後來秦石頭中了進士，同窗朋友親戚之間應酬也多了，她也沒時間出門了。

秦石頭抱着幼女秦蘭，林黛玉牽着大兒子秦楓，笑盈盈地走了進來，焦明遠遠遠看到他們，大聲喊道：“表弟快過來，楓哥哥，蘭妹妹來了！”

李雲昊小跑着過來，焦明遠和秦楓已經高興地抱在一起了，“表弟，這是楓哥哥！”

李雲昊大聲喊道：“楓哥哥！”

李雲昊跟着焦明遠喚姑姑、姑父，秦石頭笑道：“昊兒，要喚姨母姨父！”

李雲昊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疑惑，見母親點頭，忙改口喚姨母姨父，林黛玉笑眯眯地送了他一塊玉佩做表禮，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道：“這孩子眼睛長得像妹夫，鼻子像宛兒妹妹！”

三個小傢伙坐不住了，姚書婷忙囑咐奶媽看好孩子，帶他們去花園裏玩，三個小傢伙一聲歡呼，跑得飛快，後頭跟着一群大呼小叫的婆子和丫環。

焦宛清見林黛玉容光煥發，比做姑娘時豐腴了不少，兩人一直有信件來往，知道她這幾年過得不錯，焦宛清也很替她高興。

她從秦石頭懷裏接過秦蘭，小傢伙睡得正香，相貌簡直就是小黛玉的翻版。焦宛清笑道：“蘭兒跟玉姐姐小時候一個樣！”

秦石頭在邊上說道：“岳父和賴嬤嬤也這樣說！爹爹說，蘭兒幸好沒隨祖母和姑姑！”

秦家除秦蘭外，還有兩個侄女，相貌都隨了祖母，膚色黑不說，還長得很敦實，秦石頭為此很慶幸，女兒長得象妻子。秦蘭長得玉雪可愛，秦家兩老爺特別喜歡這個小孫女，每天都要抱抱她。

秦石頭佯裝發怒道：“臭阿珏，你怎麼不把我小女婿帶過來？”

自從林黛玉生了女兒后，秦石頭就開始發愁女婿了，他不知道將來要便宜哪家臭小子，萬一嫁得不如意，他可要心痛死了，想着他也學焦叔叔，早早訓導出一名合格的女婿來。

他看來看去就李珏家兩個兒子最適合了，他和李珏要好，他們妻子也是好朋友，他不用擔心公婆待女兒不好。其實焦辰飛的兒子也不錯，可他夫人姚書婷規矩甚嚴，待人看似溫和，實際卻很疏離。

林黛玉嗔怪道：“孩子才兩三個月大，你捨得讓他長途奔波？”

秦石頭摸着鼻子，解釋道：“同阿珏開玩笑吧了！”

男人們去了書房，林黛玉則抱着女兒去了焦宛清屋裏，剛把她放到床上，小傢伙卻睜開了眼，奶娘忙抱孩子出去，端尿和餵奶，兩人則歪在炕上說話。

林黛玉突然來了一句：“宛兒，我見到尤二姐了！”

“尤二姐？”

林黛玉一愣，宛兒八成忘了這件事，忙把當年之事說了一遍，焦宛清才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林黛玉道：“那個尤二姐就嫁人了，嫁給一個秀才當填房，去年那秀才中了舉人，今年也來考春闈，中了一個同進士。尤二姐與東府有親，賈蓉侄兒求到我爹爹那兒來了，求爹爹幫忙謀個缺。”

焦宛清道：“這是好事啊！那尤二姐既然老老實實嫁人了，我們有何必提當年之事呢。”

林黛玉遲疑道：“那尤二姐的男人年紀有點大，看起來有四十多了，不過挺忠厚的。爹爹問過了，他先頭妻子生了兩個女兒，尤二姐生了個兒子，那孩子長得特別象璉二哥，爹爹如今正為此事煩惱呢。宛兒你知道鏈二哥的，他們成親這麼多年，只得一個女兒，那孩子若是璉二哥的，那榮國府長房也就有後嗣了。”

焦宛清淡淡地道：“玉姐姐，這事你和林伯伯最好都別管，弄不好要出人命的。當初你大舅舅和璉二哥可沒打算要這個孩子，都派人下藥去了，再說你璉二哥不是生不出孩子，只是你鳳姐姐不讓，她還想生嫡子。這事一捅出來，你讓尤二姐丈夫怎麼辦？他可是有功名之人。你讓那孩子怎麼辦？你鳳姐姐又會怎麼想？”

林黛玉低聲道：“爹爹也是這麼說的！”

焦宛清道：“有的時候，人要糊塗一些才好，把這人差事安排離京城遠一些，他們碰不上面就沒事了。或許尤二姐丈夫早就知道這孩子身世了，別人不說，他也當不知道。”

這次真得被焦宛清猜中了，尤二姐現在嫁得這個人確實知道的孩子的身世，他原在村子裏當教書先生，家底薄，年紀很大了，才娶上妻子，偏偏妻子生次女難產而亡，他獨自撫養兩個女兒，一直沒再娶。

後來遇到尤二姐母子，見她容貌秀麗，性子溫順，才動了念頭，娶她做填房的，一家人日子雖不富裕，也過得很和樂。雖然尤老娘很不滿意這門婚事，但擋不住尤二姐樂意，尤三姐夫妻支持，最終尤二姐嫁了窮秀才。在尤三姐夫妻幫助下，尤二姐拿出一部分私房銀子，助丈夫考上了舉人，最終中了同進士。

丈夫中了同進士，尤二姐又高興又害怕，高興是自己出頭了，着孩子改嫁的，也沒替丈夫生下子嗣，擔心丈夫高中後會嫌棄她。或擔心的是自己是帶言情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更補昨天的，晚上還有一更，要很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