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中舉

三月末的最後一天，焦宛清母子一行才到達京城,來碼頭接他們的是二弟焦辰星,焦辰飛和李珏跟着焦文俊出門去了。

焦宛清細細打量着他，俊眉大眼,皮膚黝黑，長得很魁梧，比她都高了一個頭了,他一點兒都不像焦家人,相貌倒是很像外祖父，體型和膚色就隨了周家叔公。

焦辰星言談舉止文質彬彬，不再是昔日圍着她死纏爛打的小小頑童了，想着他翻過新年就十四歲了,身上也有秀才功名了，父親母親正準備給他議親，不由感慨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小頑童也長大成人了，她如今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焦辰星正處於變聲期，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還有點怪異，一旁的李雲昊嚇了一跳，他怯生生地躲到母親身後，偷偷探出脖子看他，這二舅舅的說話怎麼跟鴨子一樣，真難聽。

焦辰星伸手摸了摸小外甥的頭，說道：“昊兒，我是你二舅舅，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李雲昊遲疑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用目光詢問母親，焦宛清點點頭，他才任舅舅抱他玩，沒多久混熟了，他吵着不可做馬車，要跟舅舅一塊騎大馬。

天氣極好，風和日麗，焦宛清也沒反對，給兒子裹好斗篷，焦辰星接過外甥，摟着他騎馬緩緩前行，小傢伙在馬上樂得眉開眼笑。

換做以前，焦宛清早就換了男裝，跟着一道騎馬進程了，如今嫁人生子就不一樣了，她還得在兒子面前保持端莊的形象，當個合格的家長也不容易。

回到焦府，母女姑嫂相見自是熱鬧了一番,焦宛清也見到小弟焦辰曦和自家兩個侄子焦明遠、焦明尚。

焦宛清走時，焦辰曦不過兩三歲，早已不記得大姐姐模樣，只聽爹娘和奶媽說起，他小時候整日鬧着大姐姐抱他，大姐姐去哪裏，他都要跟着，一時半會看不到就要哭。

大姐姐比他想像得還要好看，她長得不像娘親，更象爹爹和大哥，可她比爹爹大哥好看多了。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穿着一件鵝黃的春裳，烏黑的頭髮梳成一個髮髻，斜插了兩根白玉簪，猶如春日湖邊燦爛的迎春花，迎風裊娜的開着。

焦宛清給三個小傢伙一人一塊玉佩做見面禮，小弟和侄兒長得都像焦家人，叔侄年紀相近，若說他們三個是兄弟，很多人都相信。

焦明遠和李雲昊同歲，焦明遠大了一個多月，兩個小傢伙年紀相近，很快就玩到一塊兒去了。至於焦明尚就太小了，他只有十個月大，還不會走路說話，但也不妨礙他去湊熱鬧，揮舞着小手，依依呀呀地指揮着奶娘去找他們玩。

姚書婷陪着說了一會子話，知道她們母女久別重逢，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就很有眼色地找了借口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她們母女。

母女兩人說起別後的情形，抱頭大哭了一頓，才吩咐丫頭打水洗臉，周小櫻嘆道：“早知道隔着么遠，當初還不如在京城給囡囡找門親事，逢年過節，親人還能見面。”

焦宛清安慰道：“母親，等阿珏考中了，宛兒說不定能留在京城陪爹爹娘親了。”

周小櫻笑道：“那感情好！宛兒走了，為娘想找個人說說心裏話的人都沒了！”

焦宛清道：“不是還有爹爹大哥二弟他們，再不濟還有嫂子。”

周小櫻悻悻地道：“他們是男子，心粗得很，哪耐煩聽為娘嘮叨。你大嫂就更不用說了，她又不是我肚皮里出來的，輕重都說不得，你大哥是妻奴，什麼都聽你大嫂的，我不想同他們說。”

焦宛清奇道：“大嫂對母親不好嗎？”

周小櫻搖搖頭，說道：“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禮節上挑不出一點差錯來，只是不貼心罷了！原來你大哥還貼心的，如今他貼心你大嫂和岳父岳母去了，我和你爹爹都要靠後了。”

焦宛清嚇了一跳，不知情況真得是如母親所說的，還是母親在吃兒媳婦的醋，若是後者還好，她勸解一通就是，若是前者，她大哥和大嫂做事就有些不地道了。

“都是你爹爹不好，弄了破家規，若不然你大哥屋裏多幾個人，你大哥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現在不姓焦，都姓姚了，有好東西只會想到岳父岳母，哪裏會想到辛辛苦苦養他長大的爹娘。”

焦宛清苦笑不已，夫家娘家要一碗水端平不容易，即便很公平，公公婆婆還是會有意見，覺得你是嫁進來的人，不該時刻惦記着娘家，娘家再重要，也沒有丈夫和孩子重要。

天底下當婆婆的心，都是一樣的，兒子孫子是自家的，兒媳婦是別人家養大的，靠不住。好婆婆也罷，惡婆婆也罷，都會這樣想，誰也不會例外。

她頭上只有爺爺和祖母，她都覺得祖母有點不可理喻，若是那種四代同堂的大家族，更是錯綜複雜，矛盾更多。

在婆婆眼裏，兒子和媳婦合不來自然不行，太合得來也不好，兒子若是個心野的，媳婦拴不住他的心不說，反而鼓動着他闖禍，那就更不成了。

焦宛清理解祖母的心情，換她處在祖母的位置，說不定她會做的更過分。她也有兒子，她也要做婆婆，也有老去的那麼一天，也想兒孫繞膝頭。

焦宛清說起祖母要給李珏納妾之事，周小櫻去並不訝異，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初為娘不樂意李家這門婚事，就是因為李家只有阿珏一根獨苗，阿珏無父母，祖父祖母年事已高，急着抱孫，納妾是免不了。”

“還是你爹眼光毒辣，阿珏能為宛兒做到這個地步，這個女婿為娘很滿意。宛兒也別怪你祖母了，兩老算開明了，換成別人家長輩，才不管你媳婦願不願意，直接把人送過來了，婚前都有好幾個屋裏人了。”

聽母親這麼一說，焦宛清心裏平衡多了，她朋友除了甄英蓮和林黛玉兩人外，其他幾個夫君都有屋裏人了。

厲害如秦寶寶，薛蟠身邊人被她攆走不少，雖說沒有姨娘，但也還有三四個通房。趙月娥、迎春和惜春夫君都有姨娘，比起寶釵姐姐那邊的寵妾滅妻，她們夫君至少會給她們留正妻體面。

世情如此，她能遇到阿珏也算幸運，江湖中有地位有家底的俠客，就一定專情了？

答案是否定，江湖人物也是爹娘生養的，和平常人沒有什麼不同，也要吃飯穿衣，娶妻生子，據她所知，漕幫幫主還有九房小妾，個個如花似玉，彈唱俱佳，南北各地佳人都有。說起漕幫幫主，幾個不羨慕人家有權有勢，盡享齊人之福？

周小櫻勸道：“女兒是嬌客，在家千般寵愛萬般疼，到了別人家就要打理家事，撫養子嗣，伺候公婆，沒一日清閑。待婆婆，自然要孝順恭敬，你無婆婆，自然太婆婆也一樣。”

“太婆婆和娘不一樣，你是娘身上的掉下來的肉，你在娘跟前，說錯話做錯事都沒關係，娘都包容，到太婆婆跟前，就要謹慎，事事小心。心裏有話，也不能掏心掏肺對太婆婆和阿珏說，他們是親祖孫，沒有隔夜仇，換成你，太婆婆就要嫉恨一輩子了。”

“有什麼不順，你讓阿珏是向著他祖母，還是向著你？他向著誰都不對，最難做人的就是他，宛兒你也得體諒他。”

“宛兒，娘親也是做婆婆的，自從你大哥娶親了，娘親也明白了很多當婆婆的心思。以前因你親祖父祖母都不在，母親沒經驗，沒能好好教導你。”

“阿珏祖母要留昊兒在身邊，宛兒你就答應了，他們兩個老人家呆在金陵也很孤單的，有個孩子在他們身邊也好。”

焦宛清有氣無力地答道：“阿珏也說讓昊兒留下，帶我們給祖母盡孝！”

周小櫻道：“不僅阿珏，就你大哥和石頭中了外放也一樣。石頭還好說，他是幼子，你林姐姐和孩子可以放心跟着他上任。你大哥就不成了，他是嫡長子，你大嫂和你大侄子至少要留一個下來。”

焦宛清一愣，問道：“母親想把大嫂留在家中？”

周小櫻沒有做聲，半響才答道：“我說了也不算，這事得看你爹的意思。不過從孝道上來說，你大嫂得留在家裏伺奉翁姑。”

焦宛清覺得讓他們小夫妻分開不好，但她是出嫁女，對娘家的事不好干涉太多了。大嫂精明能幹，人還不錯，或許是高門大戶出身，骨子裏總有那麼一股優越感，再有那麼點偏心娘家。

而娘親最自卑地就是家世不如人，別人看不起她沒關係，但媳婦看不起她，問題就大了。娘親因為家世不好，早年吃了很多虧，這是她心中永遠的痛，這矛盾自然越積越深了。

按道理，大哥要拎得清才是，不能失了偏頗，如今連他也歪了，偏心媳婦和岳家，娘親對他肯定有意見。唉！也不知道爹爹心裏是怎麼想的，不過爹爹是男人，不會同女人這般斤斤計較倒是真的。

這事該怎麼辦呢？改日得同大哥好好談談。

晚上，李珏他們回來，夫妻、父子相聚又是一番親熱，李珏捏著兒子的胖臉蛋，說道：“這個臭小子怎麼也跟來了？”

李雲昊嚷道：“娘親，爹爹又捏我！”

焦宛清笑罵道：“阿珏，你手怎麼這麼癢啊？上次你把昊兒耳朵都捏紅了。”

李雲昊又跑去跟外祖母外祖父告狀：“外公外婆，爹爹捏我！”

焦文俊抱起小外孫道：“你爹爹不聽話，外公和舅舅幫昊兒教訓他！”

李雲昊眼珠咕嚕嚕直轉，說道：“外公就罰爹爹去書房睡覺吧！不許爹爹跟昊兒搶娘親！”

屋裏人聽了哈哈大笑，焦辰飛在外甥臉上也捏一把，笑道：“這個法子好！”

李雲昊卻不買賬，嘟着嘴說道：“外公，大舅舅也捏我，外公快罰他！”

焦明遠奶聲奶氣地說道：“罰爹爹和姑父去書房睡覺！”

李珏不厚道地笑了起來，焦辰飛笑罵了一句臭小子，就要去抓兒子，焦明遠趕緊跑到周小櫻那裏躲了起來，焦文俊咳嗽了一聲，指着李珏和焦辰飛，大聲說道：“你們倆不聽話，今晚都睡書房！”

焦明遠和李雲昊一個說著：“爺爺真好！”“外公真好”，用力親焦文俊和周小櫻。

隔了兩日，春閨會試放榜了，李壓、焦辰飛和秦石頭都上榜了，成績都是在二甲，焦辰飛名次最靠前，其次是李壓和秦石頭，馮淵中了同進士，成績好的大大出乎焦文俊和林如海的意料。會試之後還有殿試，前三甲直接進翰林院，二甲則還要靠庶吉士，考不上庶吉士的二甲進士，則要與同進士一起補缺外放了，家裏頓時又忙碌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