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後來的幾日，湘雲自然跟着范氏處理家事,也着人給來往的人家送去了年禮。

而京城的年禮,也準時地到達了。

范氏換了送節禮的甄嬤嬤上來回話,這位甄嬤嬤年齡不過三十歲上下,她的父親出自金陵甄家,是老夫人出嫁時一起陪嫁過來的。這位甄嬤嬤雖然並不是老夫人身邊最得用的，但也是老夫人的心腹，在老夫人院子裏頗為體面。往年來送年禮的都是另外一個嬤嬤，沒想到今年換成了她。

不過，范氏和湘雲倒是不放在心上。

一入正堂的門，就規規矩矩地先給范氏和湘雲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

范氏待她磕過頭之後,才笑道：“綠枝,還不快扶嬤嬤起來。”綠枝和碧絲都已經十七八了,問了她們的意思后，就給她們指了親事，都是嫁給外院得用的管事。待回了京城再給她們辦婚事，所以碧絲和綠枝兩個人都是輪着在范氏身邊輪值，剩下的那一個就幫着范嬤嬤處理處理事情，再j□jj□j帶回去的小丫頭。

綠枝連忙扶起甄嬤嬤，將甄嬤嬤扶到一旁的綉墩上：“嬤嬤請坐。”

甄嬤嬤連忙向范氏笑着道謝。

范氏賞了甄嬤嬤杯茶吃，才說道：“父親母親身體可還康健？”

……

湘雲端莊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范氏和甄嬤嬤有來有往地閑聊，說著米氏誕下排行小八的兒子，和林氏誕下排行小十的兒子，除了內容的變換，程序倒和往年並無什麼不同。

甄嬤嬤繼續道：“老夫人想着外任的大老爺和三老爺一家都能回京，極為高興。”史鼎在三年前帶着家眷去了西北任職，明年也差不多要回京述職了。

范氏點點頭贊同道：“一家團圓自是好事。”

甄嬤嬤笑得極為真誠，又說了說老夫人如何如何挂念史鼏一家，又送了多少年禮的事情。等到說得差不多了，范氏便打發了甄嬤嬤去休息。

老夫人一直不肯消停，每年送節禮、年禮總要捎上幾個如花似玉女子給史鼏開枝散葉。即使史鼏不曾收房，只一味地將人送出去也無法打斷老夫人的積極性。可今年，甄嬤嬤說了半天卻沒提及此事，倒讓湘雲有些不適應。

范氏倒是很淡然，吃了口茶：“雲兒，你去安排人將那些年禮收好吧。”

湘雲點頭應下，帶上身邊伺候的人便先下去了。

湘雲看着那些年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東西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絕對算不上貴重。這也算是一份拿得出手的年禮，外人見了，只以為保齡侯府過得較為簡樸罷了。不過湘雲也不在乎這些，先不說保齡侯私下裏塞給史鼏夫婦的東西，就是范氏用着史鼏攢下的錢和自己的嫁妝在賈敏的幫助下，買了不少出產不錯的土地莊子和位置不錯的商鋪來說，雖然比不上林家那般清貴，但也小有資產，倒也不至於指着每年老夫人送的這些東西過活。

湘雲着下人拿着禮單對着東西，並吩咐着讓她們哪些東西收進放置普通物件的大庫里，哪些東西放在房裏用。反正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件，隨意就好。

湘雲轉頭吩咐紅玉：“去年甄嬤嬤她們住在何處，今年還住在那裏吧，順便再給甄嬤嬤派上兩個粗使丫頭。”湘雲看向紅玉：“記得要乖巧些的。”

紅玉笑着應下。

湘雲看着禮單上的一個吉祥如意的玉質小擺件，讓人給拿了上來，顏色不純有筋有紋。不說老夫人房裏的玉件擺設了，就是米氏房裏都沒有那麼粗糙的東西。湘雲直接就賞了紅玉：“回去給你家的哥兒玩吧。”紅玉去年生了個小子，和鴻哥兒差不多大，叫宏輝。近水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每天抱著兒子都不撒手，這個名都是近水求了史鼏賜下的。

紅玉最是知道湘雲的性子，也就不推辭，謝了湘雲的賞。

在正屋哄着鴻哥兒玩的，聽了綠枝的回稟，卻是笑了出聲：“雲兒氣性真是大。”整理東西的時候就把東西光明正大的賞給下人，讓甄嬤嬤知道之後，老夫人自然也會知道。雲兒這是在變相地扇老夫人的臉，那種年禮她敢送，她們自然敢收。

綠枝站在一旁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笑過之後，范氏倒是有幾分擔憂：“雲兒的性子也太烈了些。”范氏雖然不喜歡老夫人，但該有的孝順都會做到，可是湘雲向來不管不顧這些，就算是親祖母，對她不好她也不會當回事。

綠枝連忙勸道：“回夫人的話，蘇州府哪家不知道，咱們小姐最是穩重懂事，知書達理……”

范氏搖頭苦笑，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湘雲的性子做父母的最清楚，太過愛憎分明，又十分倔強。不是不能忍不是不能將就，只是即使忍了將就了，自己的心也不會就此妥協。隨着湘雲年紀越來越大，范氏就越擔心湘雲的將來。畢竟生為女人都是命苦的。這般性情，只怕苦了的就是自己。

綠枝在一旁勸慰着范氏。

而甄嬤嬤去了范氏給安排的住處，和幾位多年沒有見過的老姐妹閑談一番。送走了一位老姐妹，甄嬤嬤握着杯子忍不住苦笑。

她之所以跑來這一趟，也是為了那個遠在京城保齡侯府，總是帶着幾分天真懵懂少了幾分心眼的大女兒。

史鼏一向潔身自好，身邊來來往往范氏給開臉的通房妾室倒是不少，只是最後都給配了人，這三年更是身邊只有一個正妻。老夫人對此極其不滿意，所以一直都想着給史鼏這邊送人。甄嬤嬤看着自己漸漸長大姿容秀麗的女兒，再加上老夫人私下裏的一些試探，難免也有了些別的想法。

甄嬤嬤也不是完全是舍了女兒搏富貴的人。甄嬤嬤最初是向著把女兒嫁到外面去做正經的太太，只是自己女兒從小在保齡侯府長大，即使是奴婢，吃的玩的用的比外面不知好了多少。又怎麼捨得讓女兒嫁到外面去吃苦呢。

甄嬤嬤難免就將主意打到了史鼏夫妻頭上，想着史鼏和范氏心腸都算不錯，范氏年齡漸長，想必史鼏也新鮮不了幾年，已經有了嫡子嫡女，對於妾室再誕下個孩子，也不會太在意。想二房那種殤了兩個庶子幾個姬妾這樣的事情，想必不會發生。

再加上又是老夫人親自指過去的，想必也會有幾分臉面。對於她女兒這般老實本分，懂得惜福的孩子來說，富貴平安，又有孩子傍身的生活，再圓滿不過了。

剛和幾個家生的老姐妹聊了幾句，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好了些。先不說史鼏只一味的寵愛嫡妻，其他女人一律看不入眼。家中又有一位厲害的大小姐，不僅能當一半的家，凡是心思活絡的女人大多都被她打發了。

想着女兒真的進了史鼏的門，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甄嬤嬤想着這些，心中難免苦澀，想着回京后如何婉拒老夫人，然後再給女兒尋摸人家。

甄嬤嬤心中如何想，湘雲和范氏自然不知曉。

只是湘雲越看那些年禮越覺得高看老夫人了。比起老夫人送來的這些“破爛”，她家送去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湘雲挑出了幾件賞了平日裏比較忠心的下人，剩下的就分門別類地讓下人收了起來。剛剛進了正屋，就聽母親似乎心情很好地吩咐下人準備今天的晚膳。

“母親，什麼事情那麼高興？”僅僅是老夫人的禮物，湘雲還不認為會如此。

范氏一臉喜色地說道：“你父親剛剛讓人傳來的消息，說是子孝從西南邊疆趕了回來，今晚要在咱家吃飯……”

湘雲一愣，隨後笑道：“母親，我去叫人安排就是。”范氏連生幾胎，雖然大夫說身體無礙，但湘雲難免擔心，很多家事都由她來做，讓范氏好好休息。

范氏倒也沒有拒絕：“子孝這孩子不愛吃菜，喜吃肉……”范氏向湘雲交代起季絕喜歡吃些什麼東西，湘雲沒有半點不耐煩，淺笑着聽着。

“只怕他在邊疆也吃不上什麼好的，雲兒多費些心思。”

湘雲笑着點頭應下。

范氏看着自己的女兒，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雲兒是不是對子孝有些成見？”

湘雲一愣，卻是笑道：“母親說什麼呢……”

“母親還不了解你。”

湘雲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沉默半響，才開口道：“季哥哥每次出現都是一身傷……”其實湘雲是覺得這人為了功名利祿連命都不要了，怕是為了前程什麼都做的出來，才難免防範，只是這話她不能說。

范氏給湘雲抿了抿臉頰旁的頭髮，臉上帶着幾分憐惜：“雲兒大概是被子孝嚇到了吧。”范氏嘆息道：“子孝這個孩子出身本不錯，只可惜命運多舛，家人俱都不在，身上又背負着……”范氏怕嚇到女兒，把口中的話咽了下去：“當年父親母親和他家人十分交好，也希望雲兒你能將子孝當成親哥哥看，不要遠了他，可好？”

鴻哥兒在榻上一個人玩似乎極為不滿，嘟着嘴就叫道：“娘，姐姐……”

湘雲連忙上去哄鴻哥兒，鴻哥兒一看到湘雲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范氏也走了過去，卻是拿起鴻哥兒身旁的一個玩具遞給鴻哥兒：“這兩年子孝手裏也算不上寬裕，可每年的節禮年禮都不曾落下，雖算不上多貴重，但也看得出精挑細選。”後面的話，范氏不說湘雲也知曉，只怕是拿來和老夫人的年禮對比了吧，只是說出口就顯得太過不孝了。

湘雲勾了勾嘴角：“母親不必再勸，雲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些日子忙得一塌糊塗，在公司用電腦用的眼角發疼，視線模糊，回到家精神疲憊，身體也累了。所以好幾天沒更新，求原諒，抱頭~~為了補償大家，男主都出來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