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告別/全新的謝睦
門把此時傳來轉動聲。
謝睦下意識看向門口。
一張如同記憶般英俊面癱,臉色卻有些憔悴的面容映入謝睦眼帘。
一身西裝革履,深藍大衣外套的謝刑顥,原本帶着凝重情緒的雙眼,在見到自己寶貝弟弟睜開那雙皎潔明亮的偏深黑藍眼珠子,連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后,情緒激動的跑到病床旁,連手上拿着的保溫飯盒,都差點被他甩出去。
“小睦你終於醒了,太好了,身體要是有哪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哥哥知道嗎?”
跟在謝刑顥身後進來的穆堇,在見到他異於平時冷靜面癱的大動作時,趕緊上前攔住差點要伸手抱住小睦的他,“刑顥別,你這樣要是動疼小睦,導致正癒合的傷口裂開怎麼辦?”
謝刑顥一聽,激動情緒瞬間回籠,冷靜下來,同時假咳,似對方才自己在寶貝弟弟和親親愛人面前異於平時的情緒表現感到些許不自在。
謝睦看着這兩位對原身來說,是重要的人之一的哥哥和堇哥,原以為他會對他們有說不出的陌生疏離感,可不知是不是因接收了原身記憶關係,那種來自心中深處不斷湧上來的親近感,使他不自覺對他們倆心生好感,甚至是下意識開口喚了聲哥哥、堇哥,即便謝刑顥明明只比靈魂二十八歲的謝睦大一歲,穆堇年紀與他相等,可他卻似乎受了原身影響,而沒有任何違和感,畢竟原身才十八歲,喚聲哥是必然的。
一段自身體變輕成了半透明,被莫名吸力拉出手術房后的那段被遺忘了的記憶,猛地被翻出腦海回想起來……
縱使深夜,急診室燈光依舊明亮,一陣急促腳步聲回蕩於空蕩蕩走道上,由遠至近,三名氣質不一,最前頭穿着因步伐而起了些皺摺的大衣,總是一絲不苟往後梳整的髮絲帶着凌亂,五官英俊的面癱臉罕見出現一絲焦慮。
緊跟在身後帶着細框眼鏡,面容俊逸,身形修長,溫潤如玉,舉止總是優雅,將愛人刑顥的弟弟視為親弟看待的穆堇一臉擔憂,臉色因在得知他出事後,而微微發白心中充斥着恐懼不安。
而跟在兩人身後的是,個頭不高,穿着合身剪裁套裝,俏麗短髮因奔跑顯得些微狼狽,踩着高跟鞋的步伐因緊張而凌亂,容貌秀麗的臉上儘是凝重,內心止不住的擔心,同樣將學弟的弟弟視為弟弟看待的陳潔。
三人奔跑過去的身影瞬間穿過謝睦半透明的身體,趕往‘謝睦’所在的手術房而去。
看着他們為深愛的人焦急的身影,謝睦幽黑的雙眼儘是複雜,同樣身在醫院,危急正做着手術的自己,卻連一個焦急、擔憂自己的人都沒有…不,或許還有一個,那就是身為最佳損友,一路陪伴在身邊的鄧嘉。
“謝睦、謝睦…”焦急喊着伴隨凌亂步伐奔跑到手術房外,大而圓溜總是笑瞇瞇的眼睛此刻卻佈滿淚水的鄧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圓鼓鼓帶着嬰兒肥的彈嫩皮膚因擔憂而慘白無血色,緊盯着手術房門,像是要將它盯出個洞,恨不得立刻破門衝進去看謝睦。
隨即似想到什麼的立馬從牛仔褲口袋中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在電話撥通剎那,鄧嘉趕緊開口,“喂,謝睦出事了,正在醫院急救,你趕快過來…”
語畢剎那,鄧嘉似嗅出什麼不尋常,擰眉仔細聽電話那頭的聲音。
稀稀疏疏的衣物摩擦聲,隱約甜膩不屬於陳暢遠的陰柔嗓音,那分明是…是劉棗聲音。
“你他媽的王八蛋,我果然猜的沒錯,你竟然真的背着謝睦,跟那隻養不熟的白養狼搞在一起,媽的,狗娘養的傢伙!”鄧嘉憤怒的掐斷電話,焦急、擔憂,沒來由的莫名不安,和內心深處不斷冒出,摒都摒除不掉的不祥預感,令他下意識雙手合十乞求上天保佑,謝睦能平安從手術房出來。
呵…想不到,連鄧嘉都看得出來他們有奸/情,可為何我就是看不出來,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們,一個是我愛的、一個是我視為親弟的人,竟無情的出軌背叛我……謝睦嘴角牽扯出自嘲隱含苦澀的笑意,原本半透明的身體開始漸漸失色,幾乎要與空氣融為一體。
“謝睦、謝…鄧嘉,謝睦在哪裏?”陳暢遠隱含慌張、着急,冷靜語氣卻佔大半的聲音突地傳來。
之後,究竟是什麼情形,謝睦便完全不知了,身體已然消失於空氣中。
…回過神的謝睦,暗自對自己說,現在的自己是全新的自己,不再是過去那個愛陳暢遠愛的幾乎可以失去尊嚴,將姿態擺低,願做個為他洗手做羹湯的二十八歲男人。
從此刻起,他要重新開始自己的新人生。
“小睦。”謝刑顥說。
“哥我…”
虛弱的嗓音,乾渴的喉嚨,渾身宛若被抽幹了力氣無法自主起身的狀態,都讓謝睦不適的閉嘴擰眉。
“先別急着說話,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再說。”謝刑顥將病床調整至適當角度,自動使謝睦能半靠半坐着,再調整枕頭讓他能靠的更舒服一些。
謝睦強忍着全身因病床自動調整當下輕微震動所引發的不適,喝了幾口謝刑顥遞到嘴邊放了吸管方便他喝的溫水后,才緩緩開口。
“哥哥,我…我昏迷多久了。”
“一個月了。”謝刑顥在確定他不喝后,才將杯子放回一旁桌上,順便幫他整了整滑下來的棉被,在要將棉被重新蓋回他身上時,卻在看到他瘦的不成樣的腰時,雙手頓了頓,不禁皺眉,心疼、憤怒,恨不得剮了那些人的衝動使用力攥住棉被的雙手綳得很緊,直到一隻修長,明顯與古銅膚色不同的白晰手背握上來,穆堇的聲音同時傳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后,雙手才放鬆下來,佯裝沒事的做完蓋棉被動作。
“幸虧你醒了,再繼續睡下去,你哥肯定會拆了這家醫院,也折騰死我,我都恨不得給他來一針,讓他好好鎮定一下。”病房門突然被人打開,悠閑倚在門邊,雙手插在醫生袍前口袋,嗓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偏女相的俊逸臉孔,戴着黑框眼鏡,一臉似笑飛笑,隨即拿出插於口袋的右手,託了托鏡架走了進來。
柔和陽光照射到穿着純白,不染一絲灰塵的醫生袍,邊走下擺邊跟着輕微晃動的他身上,剎那間,渾身似散發神聖純潔氣質的光芒,讓人不禁心生好感,認為他是個有高尚醫德的好醫生,可接下來他說出的話,卻讓人直感嘆果然人不可貌相。
“短期內,我實在是不想再見到他那張會凍死人的面癱臉,只要他一來,我辦公室氣溫立馬驟降冷的快掉冰渣子,都因你哥,那些生了病的可愛病人都不敢來找我看病了,你知道這讓我損失了多少拿他們練手的機會嗎。”
毒舌。謝睦腦海瞬間浮現這詞。
“劉蓮你夠了,你要是嚇到我弟,我跟你沒完。”
“嘖嘖,果然你那標準面癱臉又出現了,說一句都不行啊,我又沒對你寶貝弟弟怎樣,你這人真是太不可愛了。”劉蓮自言自語地繼續說,“也對,從大學時代我們認識開始,你就是那副死人樣了,唉,我可愛的堇學弟就這樣被你這種面癱臉拐走了,真是夠不幸的。”
穆堇怕嚴肅刑顥又跟學長杠上,連忙出聲,“學長,你還是先幫小睦檢查,再聊吧。”
劉蓮瞭然學弟他那無數次,只要自己與面癱見過,就會出現的一來一往鬥嘴情況,然後他又必須得充當起和事佬角色的無奈心態,頓時沒了逗逗面癱的心思,託了托鏡架,從悠閑狀態變換到工作狀態剎那,立刻面露認真,連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收沒了。
在認真幫謝睦做完檢查,確定他身體恢復情況不錯后,才開口,“再過幾天,小睦就能出院回家修養,只要身體好好養着,不出什麼亂子,我保證他過沒多久就能活綳亂跳了。”
“不行,他這種情形,怎麼能出院?得必須繼續住院,直到身體完全康復為止。”謝刑顥果斷拒絕。
一想到那天在聽到替小睦動完手術,從手術房出來的劉蓮說弟弟心跳一度停止,經詳細檢查,渾身是血,有多處碎玻璃割傷,擦傷,左手骨折,後腦杓遭到劇烈重擊,腦中有瘀血。
X光片下,肋骨有輕微裂痕,短期內可能會出現胸悶,呼吸肋骨會疼現象。胸口有被安全帶勒出的勒痕。幸好有系安全帶,倖免於更大的傷害…后,謝刑顥心跳差點停止。
“嘖嘖,萬惡的資本家,行,你高興讓你家寶貝弟弟住多久就住多久,多替醫院增加些業績也是可以的。”劉蓮託了托鏡架,似笑非笑的。
“哥…那天、那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謝睦喉嚨滾動幾下,勉強壓下呼吸時,輕微不適的癥狀,問出自清醒過後,一直疑惑的問題。
由於原身從小患有嚴重自閉症,直到最近幾年才逐漸轉好,不再自我封閉於一個人的世界,雖然只會與極為熟悉的人親近接觸說話,可這樣的情形,對原身家人來說已算好事。
而且,原身從小就被家人保護的很好,直到近兩年才從國外回到國內,沒想到慣例出國看外公外婆、爺爺和父母后,返回B市機場不久,卻遭此意外。
原身除被家人保護的很好外,生活圈也很單純,照那天那種跟蹤、窮追猛打,不死不休的情形看來,壓根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意外事故,究竟是誰想對原身不利?
原身究竟得罪了誰,或者說,有誰想藉著傷害原身,來給謝家一個重擊?
謝刑顥一聽小睦提起這件事,眉心皺摺,面癱神情變得寒冷,精明雙眼充滿寒意,同時又對小睦感到心疼,也擔憂自閉情形在最近幾年已改善很多,但若萬一因這起人為事故,使承受巨大驚恐的小睦,再度把自己封閉起來。
於是,謝刑顥不願與他談論這件事的輕聲安撫道,“小睦,我們就別談論這事了,來,你看你堇哥給你熬了一鍋你愛喝的乾貝粥。”
穆堇連忙打開保溫飯盒,一陣鮮味混合米香精華香味瀰漫於空氣中。
灑了些細碎蔥粒,泛着鵝黃色澤的乾貝粥立即映入謝睦眼帘。
昏迷了許久不沾一滴湯水,只靠營養液維持基本生理運作需求的謝睦,頓時覺得飢腸轆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過謝睦下意識強忍飢餓,轉頭撇開那支遞到嘴邊的湯匙,不自覺使出原身時常用來對付謝刑顥,最有用的那招,每每只要一使出,他便立即心軟妥協,可謂一招完敗的招數。
“哥哥…”語帶些許撒嬌、哀求。
謝刑顥再次遞到他嘴邊的湯匙瞬間頓了頓,面癱神色緩和下來。
看着自家寶貝弟弟無血色、乾燥的嘴唇,眼帶撒嬌、哀求的神情,心中無聲嘆了口氣,看他那樣子,有些慶幸他沒被那起人為意外嚇得自我封閉,那當下的驚恐、害怕似乎被他遺忘了,對外在世界也多了分注意、關心。
可若自閉癥狀情況的改善,是用那起人為意外換來的,那他寧可不願也不要,他只要自家寶貝弟弟一直好好的。
“就告訴他吧,你總不能讓他一輩子不知這世界的陰暗面吧。”劉蓮雙手插在醫生袍前口袋,神情似認真又帶點玩笑,儘管謝睦的情況他也是知道的。
劉蓮雖然本性隱性腹黑,但身為謝刑顥最佳損友的他,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這個弟控面癱好友,適時讓自閉症情況有改善傾向的謝睦,多知道一些外在情況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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