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這兩天她在幹什麼？”蘇許吃完午飯後，順手在路上抓住了形單影隻的謝雲葵。

儘管被命令去接近趙紫薇，這丫頭卻沒怎麼聽話照做，此時此刻，也僅剩沉默。

無用的冷淡，已是雲葵所能拿出來的最大仁慈。

聽不到回答的蘇許不耐煩了，伸手扭過她的腦袋：“你聾了？”

謝雲葵掩藏不住心底的恐懼之意，啞着嗓子回答道：“沒幹什麼……你不是跟她一個班嗎……”

攝像頭之類的，她雖然很擔憂，但還是決定不去提起。

倘若告了這個秘，自己的心就真的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蘇許不滿意的糾結起眉頭，覺得幾日沒收拾這個小女生，她又有點皮癢。

正準備動手時，天公偏偏“不作美”。

一身運動裝的趙紫薇由遠及近，輕快地跑過來叫道：“雲葵，來跟我一起運動吧。”

蘇許鬆開胳膊，露出了冷笑。

謝雲葵搖頭：“我、我要午休。”

講完她就埋着頭匆匆而去。

被留下的趙紫薇和蘇許對視了片刻，簡直把周圍的空氣都凍僵了。

——

此事當晚，趙紫薇和謝雲葵的宿舍門鎖又一次被502膠水堵住。

找宿管、換鎖、被翻來覆去的盤問，再度折騰到大半夜。

早就有所準備的紫薇不慌不忙，用偷藏起來的筆記本檢查了監視器錄像，證實果然是蘇許這傢伙在下晚自習后，趁着大家還沒走到宿舍時悄悄所為的。

對於這個結果，謝雲葵只感到絕望。

她站在旁邊輕聲勸道：“即使告了老師，蘇許也不過就是挨頓罵，最多被找家長，以後還是會變本加厲的。”

此話不無道理。

謝雲葵又說：“而且你的機器和電腦，都會被沒收。”

趙紫薇這才合上筆記本，改變揭發的主意：“那我明天先去嚇嚇她，反正證據在手裏了。”

……你走吧，走了多好，請不要再管我了。

謝雲葵心裏面默念着，難過的預見到了等待着自己的結局。

——

蘇許是個從不會笑的女孩兒，在學校里只有郭琪這個半真半假的朋友和靠山。

除此之外，人人都怕她，她也甘願活在這種狀態里，始終表演着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凶神惡煞。

次日在衛生間被趙紫薇攔住，細細的眉毛便又習慣糾結在了一起。

不被恐懼的感覺，讓蘇許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優越感遭受到了損害。

可惜倆人單獨面對面的時候，一米七二的紫薇似乎顯得更有氣勢一些，伸手便把幾張在學校打印店處理出來的相片扔在蘇許身上，問道：“這種惡作劇很有趣是嗎？”

蘇許見照片上是自己給她宿舍門鎖上膠的樣子，非常意外，卻故作淡定：“你想怎麼樣？”

“我只是警告你，我手裏的證據可不止這一點半點兒，再來煩我，我就要打110了。”趙紫薇謊撒的很淡定，笑道：“據我所知，你家裏也有父母嘛，想讓他們為你吃官司賠錢，就儘管來。”

不清楚哪句話觸到了蘇許的脆弱地帶，讓她的臉瞬間就白了幾分。

剛巧這時有女同學走進來上廁所，好奇的偷看她們。

趙紫薇一腳踩上她印在紙上的臉，而後不屑的踢飛，轉身便往教室走了。

蘇許陷入沉默，默默地蹲下去，撿起了自己骯髒醜陋的照片，慢慢的折進了手心裏。

——

“你不知道，那丫頭氣壞了，好像隨時都想揍我，又不敢動手，實在太好笑！”晚自習前趙紫薇把卓鶴拽到宿舍樓附近的花壇邊，興高采烈的描述着白天的義舉，滿臉的喜悅不加掩飾。

“一定叫我來，就是要講這麼無聊的東西？”卓鶴淡淡的問。

“喲，心疼啦？”趙紫薇故意眨眨大眼睛：“說起來她可是你的仰慕者呢，什麼時候給我講講你們的浪漫情史？”

卓鶴拉起她呢子外套的帽子，一下扣住那個左搖右晃的小腦袋：“你已經沒辦法更低俗了，回去上自習。”

“別別別，我是求你來幫忙的。”趙紫薇從兜里拿出了多餘的監視器：“看，已經找到了安裝它的風水寶地，又有電路，又能照到全局，而且校工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

卓鶴完全不解，眉頭微皺。

“你忘啦，他們說這裏鬧鬼啊，萬一我要是拍到了幽靈的照片，那可以就揚眉吐氣……”趙紫薇露出星星眼，暢想着以後杜威那群朋友們圍着自己問東問西的場景。

“你揚眉吐氣的方式還真奇特。”卓鶴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抬腳要離開。

“我知道你是好人，幫我裝上嘛，超簡單。”趙紫薇死命拖住他，打開女生宿舍的側門：“看到上面那個驅蚊燈的插銷沒，冬天拔了也不會有人發現，你把監視器插上，然後線繞到門外，卡到那個檯子左邊，懂了嗎？”

卓鶴很清楚，自己要是不滿足這傢伙的要求，肯定會被一直煩下去，只好抬手問：“梯子呢？”

“有梯子還要你？來來來，別客氣。”紫薇立刻彎下身，扶住膝蓋說：“我就是人梯。”

卓鶴滿臉黑線，握着監視器愣了好幾秒，無語的問：“你是不是白痴？”

“趕緊的，上課了。”趙紫薇急的快要原地跳躍。

“自己裝吧。”卓鶴只想趕快逃離眼前的“噩夢”，把監視器和電線都往她手裏一塞，然後一把將她舉起放到肩膀上，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這麼傻的事情。

趙紫薇被嚇到，緩過神兒來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頭：“哥們身手不錯嘛。”

說完才抬着胳膊干起活來。

卓鶴此時已不是堅持面癱，而是直接想死。

——

比起輕而易舉便好心情的舍友，謝雲葵顯然沒有那麼幸運。

她睡前收到了久違的字條，不敢違抗，等着趙紫薇睡去便畏畏縮縮的出了門。

蘇許帶着郭琪，早就在一樓的倉儲室門口等她了。

見面，狠狠地耳光落下。

“這是什麼？”蘇許拿着自己偷拍的照片問道。

“我不知道……”謝雲葵捂住臉說。

蘇許冷笑，拽住她的衣領，跟有多麼大的血海深仇似的，用盡全部力量抬起膝蓋頂她的肚子，接着又開始劈頭照臉的扇巴掌。

謝雲葵連疼和怕都分辨不出來了，她咬住嘴唇無聲的哭泣着，最後抱着頭蜷縮在地上，猶如只瑟瑟發抖的流浪狗。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蘇許氣喘吁吁地說：“你要是再幫趙紫薇，我就把你的醜事全抖出來，叫全校人都看看你是怎麼伺候男人的。”

冰冷的水泥地無法讓謝雲葵感覺到寒冷，因為她的心早已經在地獄深處。

——

這發生在女生宿舍角落中的罪惡，已經上演了無數次。

而玻璃門外，想來拆掉攝像頭的卓鶴，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他拉起黑色的口罩遮住臉，只露着和深夜同樣深邃的眼睛，在心中無聲嘆息后，終而還是決定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實話實說，異於常人的成長環境讓他早已習慣世間險惡，但發現這群和自己一般大的同齡人如此狠毒的那一刻，心還是被狠狠地震顫了。

只不過，震顫又如何，不忍又怎樣？

他無法忤逆父母親對自己那般艱難的保護。

離開的時候，卓鶴又想：如果裏面被欺負的是那個永遠都在笑的趙紫薇，自己還會不會衝動？

答案不詳。

他煩悶的搖了下頭，企圖把腦海中那張溫暖又活潑的笑臉驅逐出境。

——

桃源一中作為重點中學，選擇把所有的資源和精力都放在了與高考有關的成績上，雖然無可厚非，但也因此才會滋生出那麼嚴重的暴力事件而無所知。

各種模擬、測驗、排名，都是每個學生要面對的繁重任務，他們已經精疲力盡，無法再去思考其他對錯。

打着離開家自由追求夢想的趙紫薇，也在努力的融入這種氛圍當中。

這幾天她雖沒有那幾個討厭的傢伙騷擾，卻還是因三大主科的合體而成的月考魔王折磨的足足瘦了兩斤。

突擊倒是緊急突擊了，可惜平日不努力，關鍵時刻抱佛腳是全然沒有用的。

摩拳擦掌的到了考場上，終究一問三不知。

——

翻了翻語文試卷，趙紫薇鬱悶的把作文和閱讀寫好，前面的基礎題根本完全想不起來答案，算算分實在無法見人，最後別無選擇，只好將目光移向同桌。

誰知道萬事都一絲不苟的卓鶴竟然在盯着卷子走神。

他的字很整潔，題也答了大半，空着的部分似乎並不打算繼續寫下去了。

“喂……”趙紫薇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填空題……幫幫我……”

卓鶴回神瞅了眼這個不爭氣的丫頭，倒是不吝嗇，隨手把卷子往她這裏挪了挪。

趙紫薇趕快偷瞄兩眼，急急忙忙的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