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1
83_83584一旦安穩了,一切彷彿都過得特別快。
轉眼春去秋來,葉片從嫩綠轉為枯黃,搖搖晃晃的從樹梢飄下來,這便又過了半年。
教內一切走入正軌,井然有序,季舒玄便開始將主意打到了武林盟那邊。
武林盟這段時間亦是風平浪靜,除了哪家又和哪家聯姻之類的消息之外,最有趣的一件事兒,便是周家三年來第七次請高人作法,驅除宅內邪物。
據說上一次來的是個僧人,折騰了大半個月,只將周二公子的瘋病壓了不到四十日,便再度複發。
這次要請的據說是個修為高深的道士,乃五百年前赤陽真人一脈,常年雲遊,厲害得很。
季舒玄始終惦記着蒼鶴破例施展法術的事,算一算已過了三年半,再過半年便有可能瞞不下去,遭受懲罰。便收拾收拾親自啟程,打算去武林盟將那“有緣人”找到,儘快助蒼鶴破劫。
官道旁有一開了三十來年的酒肆。
酒肆四面漏風,頂上搭着一個草棚,可裏面的燒刀子卻辛辣香醇,來來往往的江湖人經過這裏,總要進去坐一坐,喝上一杯暖暖身子。
左邊那桌坐着三個人,是三個莽漢。
肌肉虯結,聲如滾雷,一開口隔着百米遠都能聽見。
最壯的那位漢子光頭四方臉,眼如銅鈴,悶了口酒,酒碗一放,哈哈一笑:“聽說周家又要請一個道士作法,不知這次能管多久。”
身旁鷹鉤鼻的接話道:“都是些江湖術士,騙人錢財。周盟主不知怎的就陷進去了,為何不請大夫去看看周二公子的病?”
最矮的男人留着兩撇山羊鬍,他伸手捻了捻,搖頭道:“你以為沒請過么,看了后都搖頭說治不了。周二公子那病太過邪乎,倒真像是被髒東西沾上身。這周家也不知走了什麼霉運,兩個兒子,一個傻一個半瘋,可憐周盟主年近不惑,妻子早亡,又不肯再娶。兩個兒子竟然一個都指望不住,難不成要靠他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鷹鉤鼻湊上來道:“聽說周盟主么女年芳十一,長得漂亮得很,再過幾年恐怕又是一美人。”
光頭漢子大笑道:“怎麼,想打人家小美人的主意?人家小美人可是要和傅副幫主的長子訂親的,莫做你的春秋大夢了。”
話音剛落,小二便送上來一壇酒。
山羊鬍疑道:“我們沒再叫酒,小二莫不是送錯了。”
小二笑道:“是那邊那位客官請諸位大俠的。”
三個莽漢齊齊扭頭看去,只見一面貌平凡的少年朝他們拱手致意:“方才聽三位大俠說的有趣,想請諸位喝一壇酒。”
“好小子,過來一起喝!”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少年走來,一掀袍子瀟洒坐下,倒了四碗酒,笑道:“方才聽大俠說周家么女要和傅副幫主長子定親?這可不曾聽過,不知是哪位副幫主?他的長子又是哪位少俠?”
“這消息本就還未公開,你自然不知曉,不過看在這罈子酒的份上,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光頭漢子道:“副幫主便是伏龍派的傅輕舟副幫主,他的長子傅修平年僅十三,卻盡得他父親真傳。一手伏龍拳法耍的極為霸道,和周家么女結親,真當算得上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
少年笑道:“您的消息真是靈通。”
“那是自然,我的大侄子就跟在傅副幫主身邊做事。要說這傅副幫主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真漢子,他的結拜大哥,伏龍派幫主蕭海,早些年武功被妖人所廢,便要讓位於傅輕舟。可傅副幫主寧死不肯,出手壓下了派中所有的異議,愣是讓武功被廢的蕭海穩坐伏龍派幫主之位。自己心甘情願的從旁輔佐。”
眾人聞言,皆唏噓不已。
一壇酒很快便見了底,少年起身他們告辭,提着手中的劍,施施然離開酒肆,不多時便已看不見了。
推門走入客房,少年放下手中的劍,望了望桌上攤開的道袍,朝坐在窗邊的人笑道:“這身道袍看着倒是精緻的緊,沒想到舅舅平日總愛看那寶藏中尋得的什麼道家真法,如今還真派上了用場。”
那人笑道:“瞎看着玩玩,不過那道家真法的確為赤陽真人所著,我如今看了這本書,也算得上是赤陽真人一脈,算不得騙人。”
這少年便是魔教教主季舒玄,而窗邊那人,自然就是季教主的舅舅,書堂堂主白齊了。
季舒玄打算去武林盟探探虛實,便拉着白齊要扮作道士前去周家作法,白齊寵自家外甥,便任他折騰。
要說白齊的身份,卻也的確算不得騙人。
早在幾年前他便以赤陽真人後人的名義行走江湖,給自己弄了個道士的身份,這麼多年來,不少名門正派都請過他,也算是在正派之中混了個臉熟。如今周家病急亂投醫,請他過去,也在情理之中。
季舒玄便扮作道士身邊的小道童,一併跟過去熱鬧熱鬧。
這日清晨,周家大門被叩響,侍衛開門見一清俊男子立於門口,身旁跟着一小道童。
男子身着藍白道袍,頭戴高冠,手持拂塵,仙風道骨。
“貧道乃玉棋真人,受周盟主之邀前來貴宅驅除邪物,不知盟主可在?”
大概是白齊把自己弄得仙氣飄飄,光看衣着容貌便能唬人,侍衛熱切的將他迎進去,請他在廳內稍後,便去通報盟主。
不久后,周瑜辰匆匆走來,進門便抱拳道:“真人百忙之中趕來,周某不勝榮幸。”
蒼鶴透過季舒玄的眼睛,三年來第一次見到周瑜辰,頓時覺得他老了許多。連兩鬢都多出了些雜駁的斑白,不復上一次的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這幾年周瑜辰過的大概並不輕鬆,蒼鶴默默地想,兩個兒子一個傻一個半瘋,怎麼可能輕鬆的起來。
白齊和周瑜辰寒暄了一會兒,便提出要看看二公子周蒼鷺,周瑜辰帶着他一邊走,一邊一臉愁容的講述二子的種種怪異。
“八年前蒼鷺落過一次水,險些便沒能救回來,從那之後他便總做噩夢,但只是夜裏睡不安穩,便找來大夫給他開了幾副安神的藥劑。我的夫人身體一直不好,又因蒼鷺落水受到驚嚇,三年後便因病走了。蒼鷺因此受到不小的刺激,從那時起便連白日都有些不對勁。我起初以為他故意頑皮,直到他把他大哥從高台上推下去,開始胡言亂語,我才發現不對。”
白齊一甩拂塵,問道:“聽說周盟主曾請過六位高人驅邪,不知二公子如今怎麼樣?”
周瑜辰長嘆一聲:“有的驅邪后蒼鷺能安靜一陣子,有的卻毫無效果。”
白齊沉吟片刻,道:“我雖薄有名氣,但沒見到二公子前,不敢豪言能徹底驅走邪物。”
“自然,自然。”周瑜辰道:“穿過花園就能到蒼鷺的居所,還請真人好好看看。如需要什麼,儘管提出,若我力所能及,必將弄來。”
二人說著,便踏入花園,沒走幾步,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
周瑜辰臉色頓變,疾步上前,白齊跟着加快步伐,二人拐了一個彎,面前便出現了一座硃紅色的涼亭。
一個粉衫的女童半邊身子懸在涼亭欄杆外,身下便是碧綠的池水,不知有多深。
一白袍少年捏着女童的肩膀,將她往外推,面色猙獰:“你為何不肯告訴我你相好在哪,我是你哥哥,你卻不肯幫我,我有急事要找他!”
女童嚇得面色慘白,一臉淚水,不斷搖頭:“什麼相好,我沒有!我不知道!二哥,二哥你放開我好不好。”
“好啊。”周蒼鷺詭秘一笑:“我這就放開你。”
他一松,女童便直直朝下落去,眼看就要栽入深不見底的池水。
周瑜辰怒喝一聲,飛身而起朝着女童衝去。而身旁的人更快,一道白影如風般掠過,在女童墜入湖水的一瞬間將她撈起,抱着她落在亭內。
女童驚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白齊,片刻后哇的一聲,埋在他胸前哭的撕心裂肺。
白齊鬆手也不是,不鬆手也不是,正在這尷尬不已的檔口,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尖叫。
“是你!”
周蒼鷺衝到白齊面前,上下掃視了他一番,最後盯着他的臉,一臉激動:“是你,我認得你!快告訴我子歲在哪兒?我要見他,我要去見他!”
女童嚇得頓時止住了哭聲,縮在白齊懷裏渾身發抖。白齊感到懷中劇烈的顫抖,下意識的皺起眉,微微側身將女童與周蒼鷺隔開。
周瑜辰氣的臉色發青,指着周蒼鷺道:“逆子!你怎麼出來了,你剛剛想對你妹妹做什麼!”
女童這才發現父親在一旁,扭頭看着周瑜辰,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爹爹,二哥他跑到我屋裏把我硬拉出來,還滿嘴胡話要把我推到湖裏去。爹爹,我好怕。”
周瑜辰心疼不已,上前接過幾乎哭的暈厥的周嫣,拍着她的背輕聲哄着。
周蒼鷺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這一片混亂,上前伸手想要去抓白齊的衣襟:“快告訴我子歲在哪兒!”
他視線一掃,頓時停在了不遠處戴着□□做道童打扮的季舒玄身上,過了片刻,眼帶狐疑的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不僅是季舒玄,連蒼鶴都覺得背脊發冷,渾身的汗毛幾乎都要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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