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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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羅妮還沒被她教父這般催促過,知道事不宜遲的她趕忙叮囑了魯迪太太一句有時間就帶着她的長子去傑弗里宅拜訪雷蒙德巫醫后,就匆匆跟着喬莉離開了傑拉家。

等到出來蕾羅妮才發現情況很有些不尋常。

因為她在回牧師宅的路上已經不止一次的看到在村子裏有那麼點身份地位的人步履匆匆往牧師宅趕去了——她甚至還看到了她的教母西莉娜·傑弗里夫人!

蕾羅妮趕忙迎了上去。

西莉娜夫人問自己的教女她母親傑拉太太把她叫回家裏去是有什麼事情。往日裏傑拉太太從不曾在女兒上課的時候過來打攪,是個很有分寸的人。

蕾羅妮把原因說了。

西莉娜夫人臉上露出一個嘆息的微笑,“他們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動不動就‘心甘情願’的把半條命貢獻出來……照這樣發展下去,以後得個傷風感冒的豈不是也要你走一趟——反正只要付出半條命的代價就好,便宜得很!”西莉娜夫人的語氣是難得的尖刻!眼睜睜看著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而犧牲了一半壽命的她對自己教女的‘拿手好戲’觀感頗為不佳,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蕾羅妮摸了摸鼻子,佯裝沒有聽見西莉娜夫人的諷刺。也幸好她清楚自己教母是個怎樣的人,若是別人聽了這一大通冷嘲熱諷,即便是不當做指桑罵槐,也懷疑是意有所指了。

他們到牧師宅的小會議室的時候,這裏已經坐滿人了。蕾羅妮還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傑拉先生——蕾羅妮大方的和他打了個招呼,在賴特牧師身邊坐了下來。

賴特牧師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他也請了雷蒙德老先生,他怎麼沒有過來。不止他沒有過來,往日和教女形影不離的奧蘭多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和安東尼副牧一起過來開會的尤金先生告訴賴特牧師,說他的舅公和奧蘭多一起去森林裏採摘草藥去了,“這段時間只要稍有空暇他們不是在實驗室里忙碌就是去森林裏尋找有用的草藥,即便是我們也很少能見上他一面。”

“既然這樣,等會議結束后你再找個機會把會議內容告訴他吧。”賴特牧師表示了解,把這個問題放到了一邊。他清了清嗓子,環視着在座的眾人,沉聲開口說道:“相信大家心裏現在都很好奇,好奇我為什麼要急匆匆把大家請到牧師宅來,事實上就在剛才我收到了一封從阿普麗爾莊園寄來的信……一封很可怕的信……”賴特牧師深吸了口氣,“我們的國王陛下……他打算脫離薩米勒帝國——自立了!”

“什……什麼?!”從王都來的傑弗里先生霍然站起,他甚至一臉誇張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國王陛下打算自立門戶的消息如今想必已經傳遍了整個赫蒂爾斯大陸,為了以防萬一,亨利殿下已經高舉王旗向他的臣民們徵兵了!”

賴特牧師的這番話讓小會議室里瞬間由針落可聞的寂靜變成了沸反盈天的喧鬧!

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聽到的事實!

要打戰了?!

在這旱災都還沒過去的緊張情況下?!

賴特牧師臉色異常難看的搖晃了兩下手中卷得妥妥噹噹的信紙,繼續說道:“我們村子雖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擁有男丁的家庭都需要出上至少一人服役,當然,身有殘疾或貴族和神職人員除外……大家收到消息后,就早做準備吧!這次徵兵事宜由國王陛下的繼承人亨利殿下親自主持,容不得半點怠慢之處,大家抓緊時間,儘快把名單報到安東尼副牧那裏去……大家別想着使什麼詭詐的小手段逃役,亨利殿下這次採取的是連坐制度,一家出了問題整個村子都要跟着遭殃的!”

做夢都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的蕾羅妮突然覺得魯迪太太的兒子斷了脊椎這事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斷了脊椎只能癱瘓在床·上,總比扛着並不怎麼利索的武器去戰場上和人真刀真槍的拼干好吧!想到自己家裏的兩個哥哥……蕾羅妮耳邊彷彿已經響起了傑拉太太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在絕大多數人臉色陰沉陸陸續續離開小會議室后(傑拉先生和波利太太等人也趕忙離開了),蕾羅妮迫不及待閃到自家教父背後一邊狗腿的給他按摩脹痛無比的太陽穴,一邊問他國王陛下怎麼就突然想不開要自立門戶了,以前他在這個公國陛下的位置上不坐得挺好的嘛,半點反心和異狀都瞧不出來。

“陛下他老人家也是被逼得忍無可忍了!”賴特牧師嘆着氣把手裏的羊皮紙卷展開遞到教女手裏給她看——蕾羅妮一目十行的掃完了又交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她旁邊來的尤金先生手上。

等到信紙在在場所有人手中繞了個圈后,老好人傑弗里先生一拳砸在了橡木桌子上,“簡直是欺人太甚!”他雙目赤紅,恨得咬牙切齒。

顯然,上面薩米勒帝國就着旱災趁火打劫的獅子大開口徹底激怒了他!讓他連平時時刻保持嗯貴族風度都扔到不知名的爪哇國去了。

“難怪國王陛下要反還讓亨利殿下親自主持徵兵……他若是不反,恐怕整個克倫維亞都要內亂了!那群該死的薩米勒狗是不打算給我們活路走了啊!”尤金先生也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安東尼副牧的眉頭皺得死緊,他面上躊躇了一陣子,“大人,我想把陛下為什麼徵兵的因由好好的給村子裏的村民仔細講講,免得他們因為不甘願而耽誤時間。”

“去吧去吧,”賴特牧師趕小雞崽兒一樣的趕他,“唉……也不知道這次徵召走的人還能不能平安歸來。”

“蕾妮妹妹,我記得你家裏也需要出一個人去吧,你現在要不要去家裏看看?”尤金關切的問有些心不在焉的蕾羅妮。

蕾羅妮點點頭,“我爸爸已經回去和他們商量了,相信二哥現在也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她語氣頓了一頓,神情很有幾分忐忑的問賴特牧師,“教父,我知道我兩個哥哥肯定有一個要上戰場了,這是不容違逆的,我現在只想知道……奧蘭多哥哥他……他是不是也要……”

賴特牧師嘆了口氣,“蕾妮,你也學了這麼多年的知識了,不要自欺欺人。”

“您不是說身有殘疾的不用拿,奧蘭多哥哥他就不能說話呀他——”蕾羅妮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我說的身有殘疾是特指那些手腳不全或無法行走的人,奧蘭多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其他的一切正常,不僅如此,他還是雷蒙德大人的學生……蕾妮,這次兵役奧蘭多無論如何都是逃不過去的……除非——”

“除非我能夠藉著我在陛下面前的丁點顏面給他解決掉這個麻煩。”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雷蒙德巫醫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奧蘭多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

見到蕾羅妮眼角殘餘淚水的奧蘭多無聲開闔了兩下嘴唇讓她別哭。

蕾羅妮給他的回應是哭得更凶了!

她心裏難過的只差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個忙也確實只有您才能夠幫了。”賴特牧師附和着雷蒙德巫醫的話。奧蘭多和蕾羅妮一樣在她身邊與他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嘴上不說,但心裏何嘗不曾把他當做半個兒子看待呢——哪裏忍心把他送到戰場上去送死。

“我確實想幫他解決掉這個麻煩,但是他自己不答應,剛剛在外面的時候,他就向我表態了,這次徵兵他一定主動報名參與進去!”雷蒙德巫醫沒好氣地瞪了自己學徒一眼。

其他人以一副幾乎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事實的震驚臉呆望着奧蘭多,沒想到他居然有活路不走偏生要走死路!

賴特牧師也難得動了怒,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當然想活,這次之所以要堅持過去也是想為大家做點事情……我跟隨老師雖然只學了點皮毛的醫術,但我對自己有信心,堅信想救幾個村裡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居然是一個這麼善良這麼……”愚不可及的人!

蕾羅妮跳將起來指着奧蘭多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就連西莉娜夫人在旁邊面帶不悅的不停地皺眉頭都顧不上了——然後板著臉說她回傑拉家去了,今晚不回來了,讓喬莉別忘了囑咐米尼太太今晚別做她的晚餐——把門用力一甩就走了!

被蕾羅妮罵了個狗血淋頭卻覺得心裏甜滋滋的奧蘭多難以承受在場諸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在與大家道別後,就匆匆忙忙的追着蕾羅妮的背影離開了!

賴特牧師看着他迫不及待離開的焦急神色,心裏忍不住的就是一咯噔……難道老夥計說的是真的?奧蘭多真的對他的乖寶貝偷偷的起了不軌之心?

這些年越想越人高馬大的奧蘭多腿長手也長,三步並作兩步的就把前面距離他越來越近的蕾羅妮撈到了懷裏。

蕾羅妮毫不留情的對着他的腳背就根來了一下!雖然穿的只是低跟的涼鞋但也把奧蘭多踩得夠嗆。

“別隨便動手動腳的!我不和蠢貨說話——免得自己也被帶累得跟着變蠢了!”蕾羅妮磨着后槽牙,正眼都懶得給奧蘭多一個。

奧蘭多急得直跳腳,當然也可能是被踩疼的——[蕾妮妹妹,你聽我跟你解釋啊!]折騰了好一陣才把蕾羅妮的臉捧正了與他對視的奧蘭多急得腦門子都開始冒汗水了。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都快要沒命了,我幹嘛要和一個馬上就要翹辮子的人浪費口水?!”蕾羅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到奧蘭多居然主動要跑到戰場上去就整個人都不自在!這種不自在更是強烈的壓過了對兩個兄長的關心,讓她恨不能毫無形象的抱着頭大聲尖叫出來!

[蕾妮妹妹!戰場上除了士兵外還有軍醫的!我是老師的學生!只要我願意,完全可以在軍營里混個軍醫的身份——甚至有可能就隨侍在亨利殿下左右——我不會有事的!]

“噢,難怪你堅持要跑到戰場上去呢,原來是要去抱大腿啊!只可惜人家是王子,現在腿上肯定巴滿了人,你就算過去也未必有戲!”蕾羅妮這時候看奧蘭多的眼神就彷彿他腦袋上突然長了犄角一樣陌生,她以前怎麼不知道她百般心疼千般依賴的小竹馬居然也是個趨炎附勢之人!

為了抱大腿,戰場上那麼危險的地方他也要堅持往裏面鑽……

還美其名曰他這麼做是想要為村子裏的大家做點事!

蕾羅妮突然覺得有些手痒痒,想要把面前這棵不知道因為什麼長歪了的小樹好好的‘修剪’一下。

眼冒凶光的蕾羅妮讓奧蘭多頭大如斗。

眼看着就要被從頭到腳修理一頓·而他定然捨不得有半分反抗的行為的緊張時刻,奧蘭多心下一橫,猛地一個餓虎撲食把蕾羅妮抱了個滿滿當當,把她懸抱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然後強行讓她看他的口型,[如果我不去,你的哥哥又上了戰場,到那個時候你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蕾羅妮倏然睜大了眼睛。

一雙綠得驚人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奧蘭多臉上的鄭重表情。

[蕾妮妹妹,我們親密無間的相處了這麼多年,還有誰比我更清楚你對家裏人的在乎和看重呢?不論是傑克還是傑米,不論他們哪一個出了事情你都會痛不欲生的——而那正是我沒辦法忍受的,你明白嗎蕾妮?我要你永遠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你就只想到了我的兩個哥哥,難道在你心裏……你從不曾把我當你的親妹妹希望看待嗎?難道你以為我只在乎他們兩個,卻一點都不在乎你嗎?!”

問題是我見鬼的根本就不想要當你的哥哥!我也永遠都不可能把你當成是我的親妹妹一樣看待!

奧蘭多面色如常,心裏卻失態的幾近咆哮。與此同時,他腦子裏也想起了前不久他與沃爾森先生的那一番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私人談話。

那也是他這段時間不着痕迹疏遠蕾羅妮的原因所在。

“你覺得自己配得上蕾羅妮小姐嘛?一位尊貴從神的轉世?”

“你認真假設一下,倘若有朝一日蕾羅妮小姐被你打動,你該怎樣照顧她?你能給她怎樣的生活?你能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嘛?”

“你摸摸自己的胸口捫心自問,你的愛慕,對她而言是一種可貴助益還是拖累呢?!”

“你自認為,你有沒有那個大無畏的勇氣,坦坦蕩蕩的牽着蕾羅妮小姐的手站在大人面前對他說,我叫奧蘭多·布萊曼,一位尊貴領主的私生子,我愛上了您的教女,一位天上神祇的轉世,請您把她許配給我……你說得出口嘛?!”

他說不出口!

只要他還有丁點自知之明還有零星羞恥心他就說不出口!

“不屬於、不適合你的珍寶,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遠離她的生活遠離她的世界,尊敬的布萊曼少爺,我也是親眼看着你長大的,真的很難狠下心來親自開口驅逐你——不過我狠不下心,不代表我的恩主大人也不能,蕾羅妮小姐是他的命,任何覬覦她的人都需要先從他的屍體上跨過去!”

想到那宛若噩夢一般的談話,奧蘭多動搖的黑眸重新變得堅定起來。他抿着唇角很認真的對蕾羅妮說:[蕾妮妹妹,我長大了,年紀不小了,不可能永遠都呆在老師的羽翼下生活,我需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需要好好的為自己打算一下……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不論你的哪個哥哥上了戰場,我都會好好保護他的。]

“你以為我很稀罕你的保證嗎?!”心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捏了一把,難受得厲害的蕾羅妮強忍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用力掙脫了奧蘭多的鉗制,大步流星的往她父母家的居所疾跑而去。

奧蘭多條件反射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蕾……]

“我們那個心情看你的唇語,既然你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就把自己吹得這麼厲害,那麼還不趕緊把你的嗓子給治好了!一個不能說話的軍醫,再怎麼討好亨利王子,恐怕也很難能夠做到飛黃騰達吧!”近乎口不擇言的把這段話說完,蕾羅妮用力掙脫了奧蘭多緊攥她皓腕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回奧蘭多沒有再追,而是怔怔然的站在原地呆望了好一陣子,直到蕾羅妮在一個拐角處失了蹤影,才如同沒有上油的機械人一般,一點一點的垂下頭,把那最後與蕾羅妮親密接觸的手掌用力緊攥成拳沒有絲毫保留的狠砸在牆壁上——鮮血四濺!

蕾羅妮到家裏的時候,他二哥傑米還沒有趕回來——家裏現在亂糟糟的,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說不出的難看。

傑拉太太見女兒眼睛紅紅的衝進來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你……你大哥說他的身體比你二哥的要健壯的多……他說……他說他要去戰場上……嗚嗚嗚……”她一把將小女兒摟在懷裏,只差沒哭得肝腸寸斷。

“我的力氣確實要比傑米的大,人也確實長得比他高,他也確實打不過我……這次徵兵我不去誰去!”傑克還在旁邊慷慨激昂,就彷彿這是一件千載難逢的好事似的。

蕾羅妮情緒陰鬱的不像話,張嘴就要和他對吼,沒想到傑米和羅貝爾夫婦抱著兒子坐着阿普麗爾莊園的馬車在這個時候趕到了。

“你確實力氣比我大長得比我高,我也確實打不過你——”傑米一進門就捧傑克,就在除傑克、蕾羅妮兄妹倆和羅貝爾以外的其他人心情都有些不得勁的時候,傑米話鋒一轉,“但是!你沒我精明沒我會開動腦筋也沒我見過那麼多世面啊!我去當兵,不是我自吹自擂,混個如魚得水還是能夠做到的,可你呢,我的傻哥哥,你要是不被壞人騙得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就奇了怪了!”

傑克滿臉的慚愧和自卑,“我知道我沒你好,所以才想我自己去……你留下來正好可以照顧家裏人,你一定會做得比我好很多很多的……”

傑克的這番話說得大家眼睛都控制不住的紅了。

特別是波娜,她一直都坐在旁邊強忍住瀕臨崩潰的情緒,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給本來就亂成一團糟的婆家添亂。

“你自認為自己把一切都盤算的很好,那你又想沒想過大嫂和小侄女呢?她還那麼小,你就打算讓她沒了爸爸嗎?”一點都不願意刺激自己長兄卻又不能不刺激他的傑米冷着一張面孔詰問他。

“那你呢!你呢!傑米,我們兩個的孩子是同一天生的!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你的兒子又怎麼辦?!”傑克拚命折騰他為數不多的腦容量,作為家中長子的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弟弟上戰場!絕不!

“不錯,我們兩個的孩子是同一天生的,但是我和你不同,我太太的娘家給力啊,她有五個哥哥,即便有一個去服兵役了,還能有四個大舅哥幫我照顧妻兒,你呢,你有什麼?”傑米顧不得大嫂波娜太太的情緒,舉例子講道理的和他攀比起來。

對於他的這一舉動,在周邊旁聽的波娜太太不僅不感到生氣,相反,心裏還帶着幾分與羞愧摻雜在一起的感激之情。

“我……我……我……”徹底被弟弟比下去的傑克繼續努力開動腦筋。

“我什麼我?!是了,我差點忘了,你還有一個小舅子呀,可是你的小舅子這回也要上戰場吧,波利家也就他一個……你說說看,你要是不留在家裏,不但妻子女兒沒人照顧,你岳母波利太太的日子都會變得很不好過,你忍心看着她們遭罪嗎?而且我這一去又不是不回來了我機靈着呢!”傑米趁着傑克弱勢的時候趕緊一錘定音。

羅貝爾抱著兒子垂着眼帘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就是抱着孩子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抱得久了有點抖,輕微的、類似於痙攣的抖。

“傑米,小時候爸爸出事的時候家裏的事情就是你一肩扛,哪怕你從不喊累我也知道你有多辛苦——傑米!傑米!你就讓我這個沒用的哥哥也幫着你減輕點負擔吧!!”

眼瞅着一切就要成為定局的傑克突然情緒失控的大聲喊道!

一雙藍色的明亮雙眼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淚水給蓄滿了。

一直都制止着妻子和女兒不要摻合到兄弟倆的爭吵之中,免得將來徒生間隙的傑拉先生聽了大兒子的話后,整個人都震動了一下。傑拉太太更是,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

從沒想過自己的憨哥哥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傑米眼眶也忍不住有些發紅。

他走上前用力抱了抱比他足足壯了大半個身形·酷肖父親的大哥,什麼煽情的話都沒有說,就簡單的幾句叮囑。

“——比起我那四個大舅哥我還是更信任你,我的好大哥!往後我的妻子我的兒子就全靠你保護了!你可千萬要照顧好他們,別讓我失望!”說完就拎了拎因為與長兄的緊緊擁抱而有些發皺的長袍匆匆忙忙的往門口走去。

傑拉先生用有些不穩的腔調問他去哪裏,傑米頭也不回的說他去找安東尼副牧報名——屋子裏一片讓人呼吸都忍不住屏緊的死寂。

蕾羅妮不忍心見二嫂羅貝爾明明站立不住還勉強挺直腰背的憔悴模樣,主動走過去攙扶着她上樓去了她和傑米在這裏的卧房。

途經大嫂波娜太太身邊的時候,波娜的嘴唇微微蠕動了兩下,似乎想說點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她們姑嫂兩個攙扶着上了樓。

蕾羅妮把羅貝爾懷裏的小嬰兒放到床邊擺着卻很少使用的小搖籃里,親自倒了杯熱水給她想安慰一下對方,卻發現搜腸刮肚的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詞彙。

神情蒼白無力的的羅貝爾對滿臉關切注視着她的蕾羅妮嘴角勾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乾澀着嗓子啞聲說:“沒什麼好難過的,他們兄弟倆個無論如何都有一個要去的,不是傑米就是傑克……而傑米他最在乎的就是你們這些親人了。”在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羅貝爾到底有幾分控制不住的把內心深處的那份怨懟和不甘泄露了幾分。

蕾羅妮假裝根本就沒有聽出她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忿恨情緒。

她滿眼寬慰地凝望着想哭卻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淚腺到底還存不存在的二嫂羅貝爾,喉頭髮緊的蹲下·身來,輕輕握住了她還在控制不住痙攣的手,柔聲說道:“嫂嫂,你也是二哥的親人,他也深深的在乎着你和小侄子呀。”

羅貝爾怔怔看着她,良久才用一種近乎麻木的姿態緩緩點着頭,可有可無地應和一句,“是啊,他也在乎我……在乎我們的孩——”她隱隱帶着一絲譏誚的話語聲倏然停頓住了,有些渙散無神的眸子也重新聚焦起來。

“二哥?”蕾羅妮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就瞧見了手中已經握了一卷徵兵令的二哥傑米。她幾乎可以說是條件反射的低喚了他一聲,然後把視線隱晦的往自己二嫂身上瞄。

傑米瞭然地點點頭,溫柔地對妹妹說了句:“你先出去吧,讓我和你二嫂說會兒話。”

蕾羅妮心裏很是難受的點頭答應了。

在給他們關門留下私人空間的時候,蕾羅妮看見她二哥溫柔地把她彷佛賭氣一般僵坐原地不動的溫柔的二嫂抱進了懷裏,而她那把下巴緩慢擱在丈夫並不怎麼厚實肩膀上的二嫂卻從眼睛裏無聲眨落下兩行晶瑩剔透的眼淚出來。

那晶瑩剔透的·跟最上等珍珠似的眼淚,看得蕾羅妮彷佛鼻子被人毫不客氣的狠揍了一拳般,酸脹難當的竟然也情難自已的流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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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羅妮的春天(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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