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夜之血
在家的第五天,微生焰坐在房間裏看書。窗外熟悉的鳥鳴已經消失,周圍是那麼寂靜,死沉死沉的,壓抑得很。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然而一個上午過去,手裏的書也沒翻過去幾頁。
那日之後又有一些後續報道,爸爸也陸續打過幾個電話來。她知道了喪屍咬傷的人會很快變成食物或喪失,而被抓傷的人則發作的慢些,大約兩個小時也會產生病變。微生守特意叮囑她,將門窗鎖好,和王叔、周嫂呆家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這會吸引喪屍。
好在她的別墅在城郊,人煙本就稀少,周圍遊盪的只是些零零星星的喪屍,暫時沒有威脅。
然而食物很快就會吃完,三個人三張嘴,在沒有食物供給的情況下最多還能支撐兩天。微生焰擔憂的望向窗外,柔美的眉染上了愁緒,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來接她們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從昨日開始,爸爸的電話也打不通了,一切的一切,都讓這個性情溫順柔和的女人感到擔憂。
還有,恐懼。
第七天,下起了小雨,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打在窗戶上蒙上一層輕紗。微生焰坐在客廳里,同老王商量着。
老王神色間還看得出年輕時的剛毅,他是微生守的親兵,從部隊退下來就一直守在微生焰的身邊,是保鏢兼長輩一樣的存在。他不贊成再等下去,正勸說微生焰離開:“小姐,早就過了約定時間,人還沒來。也許他們在路上犧牲了!我覺得還是離開吧,趁着郊區還沒有多少喪屍,我們直接上高速,車庫裏除了跑車還有幾輛性能優良的軍用越野,我們走快點,直接趕去B城和首長會合!”
微生焰有些猶豫:“萬一他們來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老王着急的站起來:“我們給他們留個條,告訴他們去向。他們應該很快就能追上來。小姐,不能再等了,喪屍遲早會來的,即使我們藏得隱蔽,可我們也得吃飯不是?食物已經沒有了,再等下去也許會餓死!”他的職責是保護小姐的安全,不能再作無謂的等待。
外面的雨勢大了起來,噼里啪啦的聲音傳入客廳,像倒豆子一樣,清晰可聞。微生焰緊抿着唇,美麗的臉在客廳柔和的光下顯得如夢似幻。她仔細思考後下了決定:“再等一夜,這麼大的雨,外面也無法趕路。等雨停了,如果他們還沒來,我們就走!”
她的身上,湧現出一股魄力,讓人不自覺的信服。
老王點點頭,他再去檢查了一遍門鎖,放心道:“小姐你快去休息吧,很快就要長途跋涉了,要養好精神才行。我在這兒守門。”說著,他在客廳里鋪起了地鋪。
微生焰已經習慣,她點點頭,柔聲說了句:“王叔,你也早點休息。”就上樓了。
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微生焰就着雨聲進入了夢鄉。
她的睡眠很淺,很容易被驚醒,何況是那麼大聲的呼喊。猛的睜開眼睛,微生焰迅速開了燈,剛才是,王叔的聲音?
她搭着拖鞋下了樓,客廳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好像還夾雜着花瓶落地的碎玉音。她握緊手中的棒球棒,有些緊張的脫下鞋子,無聲的走到客廳。
客廳里有四個人,三個都是陌生人,染着紅色黃色的發,穿着不倫不類的衣,顯然是混混流氓之類的人。另一個人是老王,此時正和這幾人打作一團。他的身手很好,招招帶風,是典型的鐵漢風格。然而卻被打的連連後退,這實在太過蹊蹺。
微生焰覺得很疑惑,她咬緊牙關,輕輕走過去。走得近了,才發現老王的腹部插了一把刀,刀口很深,鮮血不斷流出,滴落在地上。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失血過多放到年輕人身上都夠嗆,何況他已不再年輕。他看到了微生焰,又馬上把目光移開,自喉間噴出一口鮮血,小姐怎麼下來了?該死!
微生焰眼眶紅了,王叔看着她長大,就像半個爸爸一樣,這時候受了這麼重的傷,她怎麼能不擔心?
一個箭步衝上去,手裏的棒球棍狠狠敲在離她最近的混混頭上,直接將他打暈了過去。那人的另外兩個同夥這才發現微生焰,撤下一個人朝她襲來。
老王又氣又急,他想去幫助微生焰,卻被一個紅毛纏上,紅毛十分狡猾,不和他過招,而是左躲右閃,找准機會就朝他腹部傷口下手,幾分鐘下來他腹間的口子開得更大,站都站不穩了。
而微生焰也陷入險境,她的棒球棒太笨重,對她來說顯得有些吃力。而對手卻是身手矯捷的青年,幾個回合下來,她已經揮不動棒球棍,只能舉在胸前格擋。她此時很後悔,為什麼之前拒絕去軍隊歷練?學得一招半式也好啊,不至於這麼被動!
混混逼得很緊,微生焰反而不再慌亂,她冷靜的揮舞着棒球棍,卻有虛有實,不再一味浪費力氣,而當混混放鬆時又狠狠敲一棍下去。如此一來二去,她漸漸佔了上風。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痛呼,微生焰心裏一緊,朝一旁看去,老王跌坐在沙發旁,雙手死死捂着腹部,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流出,男人的五官都糾結在了一起,顯得很痛苦。而他一旁的紅毛則搬起一旁的椅子,朝着老王砸去,以這椅子的硬度和他下手的狠辣力度,這一下下去估計能幫老王開個瓢。
微生焰大喊:“王叔小心!”
耳邊勁風呼嘯,老王下意識的朝旁邊一滾,躲過了這一擊,然而分心的微生焰卻被抓住了胳膊,棒球棍在拉扯間滑落到地上。
她失去了武器。
老王突然從地上躍起,腹間傷口灑出一道血液,他似乎沒有了知覺,什麼都不顧了,撲到紅毛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紅毛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撞到了地上,他用力推着身上的老王,臉色因為呼吸不暢漸漸變成豬肝色。
微生焰的手被掐得很痛,她的力氣終究不如那人,被鉗制住了。
與此同時,老王手下的紅毛已經被扭斷了脖子。老王癱在他身上,不停喘着粗氣。
“你……你放手!”
那混混還不知道紅毛已死,把手掐在微生焰脖子上威脅老王。
老王緩緩朝這邊看去,一雙眼佈滿血絲,眼珠微微凸起,顯得很嚇人。
微生焰嫌惡的掙扎,男人粗糙的手握在她脖頸上讓她很難受。她是不是給王叔添亂了?
她太過苛責自己了。剛才那種情況,如果她不出現,被三人合攻的老王也許只有死路一條。
“你放開她!”老王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楚,身體裏大部分血液已經流出,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然而他仍舊強撐着和混混對峙,小姐還在他手上!
混混此時才發現紅毛也斷了氣,他再看看地上昏迷着的另一個混混,手發起抖來:“剛子!剛子,你說來發財,哈哈,哈哈,發什麼財?把命都搭上了你發個他娘的什麼財!”他喃喃自語,手上力道加大,微生焰痛苦的悶哼一聲。
老王深吸一口氣,咬破舌頭以保持清醒,他盡量放柔語氣:“你把她放了,我保證不動你。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的錢,你們半夜摸進來不久是為了這個嗎?”
混混大笑:“是!我們是為了錢才進來的,但是你他媽的以為我還稀罕嗎!剛子,剛子死了,那是我兄弟!我不幫兄弟報仇就他媽的不是人!”他的手掐得更緊了,掐得微生焰喘不過氣來。
老王急了:“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鬧出人命你也擔不起啊!”
混混嘲諷的看了他一眼,舔舔嘴唇,陰森森的吐出一句話:“人命?你出去看看,這世界哪還有人命這回事?”他貪婪的看了眼微生焰完美的側臉,咽了口口水,“大爺我今天豁出去了,死前能上到這麼極品的小妞,去地下見了兄弟也有得吹了!”
他輕蔑的瞟了一眼老王,很顯然,這人外強中乾,已經沒辦法動彈。於是他肆無忌憚的把微生焰狠狠推倒在地上,一手抓着微生焰白凈的雙手,一手去撕扯微生焰的衣服,很快,微生焰的雪白肌膚就裸露出來。
他再次舔了舔嘴唇,眼裏發出綠色的光,俯下身子就要去親微生焰的嘴。
微生焰把頭扭到一邊,拚命的掙扎,兩腿不斷在地上蹬着,想要擺脫混混的控制,然而混混似乎已經發瘋,力氣更是大了許多。她忍不住流淚,淚珠想珍珠般一串串滑下,破碎,就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老王叫得聲嘶力竭,他一雙眼睛更可怖的凸出來,額上青筋暴起。如果小姐被……他怎麼對得起首長?
男人在地上爬着,每挪一步都耗盡了力氣,他一雙手死死扒在地上,藉著摩擦力朝兩人爬去。
一步,兩步,一米,兩米……
混混的舌舔在臉上,微生焰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然後她就真的吐了,吐了混混一臉。混混抹去臉上穢物,朝一旁啐了一口:“媽的,你給我老實點!”
微生焰憤怒的看着混混,一雙美目要噴出火來。
她仍舊在不停的掙扎,卻越來越沒有力氣。
絕望,如潮水般襲來。
她閉上了眼睛,牙齒咬上了舌頭,與其被侮辱,不如死去。
身上卻傳來一陣痛意,重物直直壓下來的感覺,微生焰條件反射的睜開眼睛,眼前是混混染血的臉。
他身後是舉着棍子的周嫂。
周嫂全身都在顫,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她哆哆嗦嗦的把混混推開,拉起微生焰,結結巴巴道:“小,小姐。你沒,沒事吧?”
微生焰抹了把眼淚,哽咽道:“沒事。還好周嫂你來得及時。”
周嫂聞言眼神有些躲閃,她吶吶很久,突然跪下來哭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他們一定進不來!我真該死……”
從周嫂的哭訴中,微生焰終於知道事情時怎麼發生的。是周嫂想趁着夜色去周邊田地里摘些蔬菜,卻被在一旁守候許久的混混們抓住,以此獲得進入房間的辦法,而當時老王正睡在客廳,那個紅毛直接掏出西瓜刀來給了他一刀,刀子還來不及拔出來就被吃痛的老王纏上,微生焰在卧室聽到的那聲叫喊就是老王中刀時發出來的。
微生焰默默的聽完,心裏的疑惑得到解釋。難怪!以她別墅的防衛程度,別說三個混混,就算三個特種兵也別想摸進來!然而電子鎖和紅外線設備在同為住客的周嫂面前自然是形同虛設的,因此那些混混就鑽了空子。
她來不及說什麼,因為老王正喊着她的名字,她急忙跑過去,慌張的查看老王的傷口。
老王死死捂着傷口不讓她看,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小姐,你沒事就好。我……”他聲音微弱,說一句話就要緩很久。
微生焰要跑去拿醫藥箱,然而被老王阻止了,老王沾滿鮮血的手將她緊緊握住,掙扎着說道:“小姐,聽我說,我,我不行了,你天,天亮了就走,順着高速走,選車庫裏黑色……的那輛越野,多,多拿些油,不要停下,一直開,開到B城……”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翻,沒有了生機。
微生焰把手搭在老王的胸前,卻再也摸不到他的心跳。她癱坐在那裏,大聲哭泣起來,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這個看着她長大、如父如友的男人死了,怎麼會呢?他一向是那麼高大、健壯,彷彿一座大山,什麼都無法將他推倒。然而他死了,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時間下,甚至,不是像現在多數人那樣死在喪屍手裏。而是,死在幾個混混手上,死在同類手上……
微生焰茫然了,以後的路,要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