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許嫁
林牧風正喝得暈暈乎乎，朦朧中聽見有人要將女兒（他喝個爛醉，並沒聽清是薛九爺孫女）許配給自己，藉著酒勁就道：“好啊，好啊！”說到這裏酒勁上沖，暈暈呼呼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周圍眾人將這話聽的清楚，除了王學敬和郭子儀兩個，眾人皆想：“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盼過頭了。”一眾富商都參差地冷哼一聲，想：“薛九爺不過說句恭維話，你還當真？”卻聽薛九爺哈哈笑了兩道：“好！好！那道真省了我一番事，今天就讓各位揚州城裏的有頭有臉的人物作個證，我薛九今天把我那不成器的孫女許配給林公子。這樁婚約，等我們雙方長輩都點了頭就算數，結成這樁婚姻。”
話一出口，所有人連王學敬也都吃了一驚，還有人甚至都想上前探探薛九的額頭，看看到底是喝醉了還是發了燒。在場只要聽到這句話的，簡直沒有一個敢相信這是真的。薛九爺的名望不說，就論薛素素，她的才名全揚州無人不知，甚至到了京城。每年的揚州詩會，不知有多少俊秀才子慕名而來，那時候河運擁堵，店無空房，有一半都是她的原因。甚至一些才子年年必至只是為了她一個正視。然而如此美冠絕倫的女子，今天就一句話被許配與人，而且是一個默默無名、一文不名的人，這說出去誰也難以相信。只是這話真真切切是從薛九爺嘴裏說出來的，縱然是喝醉了，恐怕也要作數。一想到這裏，座上許多都希望通過薛素素這條線搭上官場仕途的人都不由心灰意冷，想想回家后是不是叫自己不成氣候的兒子別勉強背讀那些請人寫好的詩歌了。
薛素素別過眾人，輕車熟路向後園別院走去。作為王學敬所尊敬的老師薛九的孫女，也受到太守府上下的寵愛。而她更是太守王學敬的千金從小的知交閨蜜，所以在府里出出入入，早就熟透了這裏的一花一木。
薛素素東穿西折，到了一扇拱門，像是生生嵌入牆上，卻柔和得不失和諧。穿過這拱門，眼前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個偌大的園子，園子裏有山有水，紅花綠草的芬芳撲面而來。園子中央，依稀可見雨簾里一棟兩層的別樓燈火通明。別樓四周都是水，只有一座石橋連接。難得的是，這環繞在閣樓四周的水是活水，不同一般園子人工假山假水。而更匠心獨運的是這水源頭竟然是閣樓的屋頂。原來不知道哪位巧匠利用什麼機械將水通過設在樓中屋內的空心柱子抽到屋頂，清澈的水流順着西周斜下的屋瓦流淌，形成的雨簾將整棟樓房圍在裏面。
薛素素過了石橋，就進了避“雨”的亭子，到了閣樓下。在憧憧的燈籠燭火下，清晰可見懸在門上的烏木匾額，上面寫着“西湖水榭”四個大字。薛素素輕聲登上樓，走到門口往裏張望。只見一個纖巧的背影背對着門，站在一張書桌前，像是在寫什麼。屋子是正六邊形的，屋內並沒有其他什麼傢具，只是靠牆擺滿了書架，書架上滿滿當當都是書。真難想像這樣一個藏書豐富、設計別緻的書房的主人竟然是一個行伍出生的人。
薛素素悄悄走近，想嚇嚇那個心無旁騖正在寫字的女子。卻聽少女先開口說話：“真特別的香氣，清淡而且高雅，不像茉莉，又不是熏衣。素素，你這香薰可不像揚州的。”
薛素素見被發現，一臉失望，道：“還想嚇嚇你，沒想到你的鼻子比小青那隻小毛狗還靈。”
那女子轉過頭，提着沒擱下的沾滿了墨汁的狼毫，笑罵道：“還敢罵我是小狗哦？看姐姐不收拾你！”說著提起筆桿，衝著薛素素臉上作勢欲畫。薛素素巧笑嫣然，左右靈巧的躲閃着本來就沒有真要懲罰她的毛筆，一邊討饒：“呀……姐姐，別……別……我不敢了！”那女子自然是太守千金，揚州三才女之一的王詩穎。她見薛素素討饒，便停下動作，笑道：“饒了你可以，你得告訴我你香味到底是什麼東西。”薛素素連忙點頭，王詩穎這次將毛筆擱在桌子上。
“這東西叫做香水，不是我們揚州的東西，也不是我朝的東西，是來自遠洋。今天福伯的商隊剛從遠洋回來，帶了兩小瓶回來送給我。我也覺得這東西稀奇，和水一樣，卻有勝過香囊的香氣。所以就帶一瓶過來給你看看了。”薛素素說著掏出一個小瓶。
王詩穎伸手接過，淺笑道：“難得你那麼好心呢！”
薛素素白了她一眼，道：“你真是一條白眼狼！那我可不給你了，反正給你也等於浪費。也沒見你配過什麼香囊。”然後伸手就搶，想要把它搶回來。王詩穎咯咯笑着將手藏到背後，道：“我雖然不用，但是阿戰對這些東西最為好奇，我給他好了，說是你送給他的。他一定樂得不得了。”
薛素素臉上頓時黯然，道：“這不好！你要是這麼做，看我不收拾你才怪呢。”
王詩穎嘻嘻而笑：“我弟弟有什麼不好的，雖然是呆了點，可是生的俊俏，而且鬼點子多，什麼千奇百怪的東西他都懂。要是放在三國年代，就好比諸葛孔明一般。”
薛素素極不服氣：“去，你弟弟傻裏傻氣的，只懂得整天玩些東西，做一些小玩意兒。如果他要是有你這個姐姐一般的才氣，我就再等他十年也甘願了。”
“哪裏要十年，兩年就夠了，他今年十四，兩年後就成年了。”王詩穎存心開她玩笑。薛素素吐了吐舌頭，道：“就現在那模樣，我還不如在瘦西湖裏哪條船里隨便挑個書生嫁了實在。可別把你自己喜歡的類型推脫在我頭上，我此時是非天下聞名的才子不嫁。”說著頓了頓，故意加重語氣道：“不過才子就我們揚州就有太多，容易找的很。可是像諸葛孔明那樣能運籌帷幄，奇技百出，關公那般英勇無雙的人可真難找。我怕你嫁不出去。”
“這不用你操心，大不了剪了頭髮，上清涼山當尼姑去。倒是你哦，眼光也太高了，連為你年年從京城跑過來的劉光潛劉大才子你都不理會。相比之下，我倒是擔心你。你說劉光潛長相英俊，風度翩翩，況且在整個京城都是才名卓著。對你也是百般溫柔，千般討好。”
薛素素奇道：“莫不是我家穎穎思春了，怎麼沒見過她花那麼多口水夸人。”她頓了頓，然後裝作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她是看上人家了！看上了好啊，我淑女有成人之美，讓給你嘍！”
王詩穎白了薛素素一眼，道：“先不說我不肯，就是他自己也不願意啊。除了薛大美人，還有誰能入他法眼啊？！”
薛素素輕笑道：“他真不肯的話，我倒是有個人給你推薦。那可是英雄蓋世的人，連你爹爹都承認了。”
“哦？”王詩穎頓時來了興緻。其實以往她和薛素素說將來要找個英武不凡，能征戰沙場，醉飲黃泉的英豪的夫君，多半都是因為她從小聽他父親王學敬說的沙場故事長大，心裏期盼這種英雄，對父親滋長出一種迷戀或者說崇敬。所以一說連父親都說那個人是英雄蓋世，馬上就感興趣起來，竟然不理會薛素素的玩笑話。
薛素素見她這般模樣，便笑道：“是啊！你說要是一個人傷可見骨，而眉頭不皺一下讓郎中剮肉，是不是英雄？”王詩穎道：“當然是啊！古往今來就關公刮骨療傷泰然自若。你這小妮子莫不是說的就是他？那可不用你多說。”薛素素道：“才不是呢。關老爺都死了那麼久，連骨頭都找不到了。我說的可是活生生的大活人。就在前堂呢！”
王詩穎道：“前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物么？那我可得去見見。”
正說著，聽到有腳步聲“砰砰砰”上樓來。薛素素臉上一臉無奈，王詩穎倒是一臉嬉笑，道：“他竟然知道你來了。”話音剛落，就見門口出現一個少年，大概十四五歲，長得彪壯，一張臉稜角分明，卻帶着一身不符的柔和的書生氣。
他見到薛素素，便咧嘴笑：“素素，就知道你來了。老遠都感覺到你的氣息。”
薛素素道：“你的鼻子可又比你姐的靈。”她這句話聽來讓人莫名其妙，其實之前她說王詩穎的鼻子和狗鼻子一樣，接著說這句，就是拐了個彎說那少年的鼻子是狗鼻子。王詩穎狠狠掐了薛素素胳膊一下。那少年一臉憨笑，顯然聽不懂其中深層的意思，道：“是啊。我的鼻子當然比我姐的好多了。話說過來，你今天的香氣怎麼奇奇怪怪的？”
薛素素對這個小追求者汗顏，把自己頗為喜愛的香氣說成是奇奇怪怪的，也不枉是王詩穎的獃子弟弟。
王詩穎正要把那香水瓶子給那少年王捷戰，突然聽到閣樓下有人喊：“小姐！小姐……”
王詩穎一聽便知是自己貼身丫鬟蓓兒的聲音，之前在前堂招呼宴席，不知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便道：“上來吧！”過一會兒，就見一個面容姣好的丫鬟，一進門便道：“小姐，不好啦，不好啦！”
王詩穎疑惑道：“出什麼事情了，那麼慌慌張張的。”
“素素小姐被許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