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年之前與之後

第11章 十年之前與之後

曹洛和蕭風頌商量了下,她留下來照看聶榮呈,蕭風頌出去穩住形勢。

走之前,蕭風頌像是對曹洛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榮呈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花的是別人十倍百倍的心血。以前多少難關都咬牙挺住了,我絕不能讓他因為幾張照片而倒下。”

曹洛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於在他走到門口時,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風頌。”

蕭風頌頓住腳步,轉過身,無聲地問她怎麼呢。

曹洛握緊拳頭,努力揚起嘴角,柔聲安慰着:“不要太擔心。榮呈會沒事的。”

蕭風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邊走邊接起了公關部莫經理的電話。

曹洛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到了。她拿出手機,從通訊錄里找到程瑋,撥了出去,開始撒嬌:“舅舅,我今年的生日禮物可以提前送給我嗎?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要是不想見到你可愛的外甥女兩眼淚汪汪,就一定要幫我……”

**

長安會館VIP包廂里。

蕭風頌把一張空白支票放到鮑龍面前,句句清晰,字字有力:“鮑總,隨你填一個數字。至於聶榮呈,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的。”

鮑龍咧嘴一笑,因為動到傷口,疼得叫了出聲。他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蕭風頌,唇邊掛着一絲涼薄的微笑:“蕭董果然對他是真愛。不過,我對他也是愛的深沉。一想到他在我身下承歡的樣子,我就興奮得睡不着。”

“你這個噁心的雙頭插!”若不是賴萊死死拉住,蕭風頌差點就揮拳頭了。他使勁壓抑着滿腔的怒火,冷冷道:“你不怕聶榮呈殺了你嗎?”

“這個無需你操心。我最喜歡玩虐戀情深的劇情。”鮑龍詭異地笑了,臉上浮現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他站了起來,從文件袋裏拿出一疊照片,一張一張地甩到蕭風頌的臉上,居高臨下地問:“蕭董,下一次要爆哪張照片?你真的要拿他的尊嚴跟我僵持下去嗎?”

蕭風頌面無表情地瞧着那些性虐照片,感到了強烈的憤怒、難過和無能為力的悲傷。如果當初不是忙於成立豐誠,如果對聶榮呈有再多一點的關心,那麼他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那些不堪的遭遇?

一股鬱氣頂在他的喉頭,堵得他喘不過氣來。蕭風頌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氣息,深吸一口氣,吐出。再深吸一口氣,吐出。

他扯了一抹極為難看的笑容,恭謙有禮、做低伏小地討好道:“龍哥,我們都是這個圈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給小弟一點薄面。要不你開條件吧。除了榮呈,其它都好說。只要豐誠有的,小弟二話不說,都給你。”

賴萊站在一旁,低下了頭。老闆已經卑微到這種程度,他做助理的,心裏看着難受,卻愛莫能助。

“蕭董,你昨天打了我,有給我薄面嗎?”鮑龍斜睨了他一眼,一手夾着雪茄,一手把玩手上的打火機。

蕭風頌賠着笑臉道:“太對不住了,小弟自罰三杯。”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等等。”這幾年鮑龍跟蕭風頌結下了不少梁子,逮了個機會,不往死里整他就對不起自己的名字。他把雪茄沒進酒杯中,一股難聞的煙霧頓時瀰漫出來,“你喝這個。”

蕭風頌極輕極微地擰了下眉頭,黑眸瞬間閃過惱怒和陰戾,但很快又揚起唇角,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鮑龍再次點燃一根雪茄,吞雲吐霧之間,又說:“聽我大哥說,數年前蕭董動不動就下跪求演員求投資方,不知我今天能不能看到呢?”

賴萊氣得直想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一向膽小怕事的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站出來罵道:“鮑龍你不要太過分了!”

“賴萊,沒你的事,下去!“蕭風頌雙手緊攥,一旁的賴萊甚至都能聽到那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的身體慢慢地矮了下去,單膝正要點地時,幾乎是同一秒,所有人的手機都響了。

莫經理在電話中驚喜交加地向他彙報,剛剛不久前,網絡上所有關於聶榮呈當過牛郎的報導全被刪除,流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壓了下來。

“太好了!莫經理,召集公司全部員工,按照之前定的方案三行動。我不要這件事給聶榮呈帶來任何的負面影響。”蕭風頌拍了拍褲管,筆挺高挑地站了起來。他冷眼瞧着比他矮了一個頭的鮑龍,嘴角勾起了危險的弧度。

鮑龍面如土色,聽着大哥鮑虎劈頭蓋臉的訓斥,不停地點頭說是。他怎麼會想到,聶榮呈的上面居然有人,而且是鮑家兩兄弟絕對無法撼動的勢力。

蕭風頌撿起地上的那些照片,搶過鮑龍手中的打火機,點着了。噝噝的火苗中,燒了個精光。既然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消除,那至少得做到毫無痕迹地消失,否則他愧對朋友這兩個字。

“鮑龍,你會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因為你,成、功、激、怒、了、一、個、瘋、子。”蕭風頌咬牙切齒地說完后,帶着賴萊趾高氣揚地離去。

“賴萊,去查查看究竟誰有這麼大的能耐把事情壓下來,居然連鮑虎都被鎮住了。”蕭風頌在心裏盤算着要找私家偵探,把海悅旗下所有藝人的黑料都摸個遍,以免再次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他大手大腳地倒在後座上,又問:“海悅最近有什麼動靜?”

賴萊熟知娛樂圈最新的邊角小料,回道:“海悅的勵志電影《夢想高飛》即將上映,男主角是港城的衛珂,在微博里罵內地人是蝗蟲,不過又立刻刪掉了。”

“這種關於民族尊嚴的問題,怎麼能輕易放過呢?”蕭風頌長眸微眯,陰惻惻地笑了。

賴萊一見這個笑容,就知道准沒好事。他在心裏默默地為宋珂點了根蠟燭,誰讓他在這時撞上槍眼了。

“賴萊,讓我們策劃一場網絡有史以來最盛大的罵戰吧。”蕭風頌爬起來,伸了伸懶腰,儼然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賴萊早已近墨者黑,近風則瘋,打了雞血似的,嚷了句“太好了耶”。他興奮地拿出小本子,記下蕭風頌所有的指示。如果他抽空照下鏡子,就會發現,自己的臉上全是陰惻惻的笑。

蕭風頌想起要給曹洛打個電話報平安,手指在通訊錄滑動時,愣住了。

他居然沒有曹洛的手機號碼。

**

曹洛熬了小米粥,又煎了個雞蛋,端出來時,對着聶榮呈笑道:“風頌已經把事情壓下來了。雨過天晴啦!你也吃點東西吧。”曹洛把筷子塞到他手中,見他鬱鬱寡歡,伸出兩根食指,扯着他的嘴角往上揚,“相信我,真的都過去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某種篤定,讓人的心有了一個安全的着陸點。

聶榮呈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吃了幾口,感嘆道:“沒想到你一個千金大小姐還會煮飯。”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曹洛俏皮地伸出舌頭,一臉懷念道,“阿澤煮的那才叫好吃。他會做包子,還會包餃子,尤其是他做的水晶蝦餃,放到油鍋一煎,外酥里嫩,好吃到爆。”

聶榮呈眯起了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桃花眼,“男朋友嗎?”

“不是。他是我在雪地里撿到的,是我的寵物,還有,家人。”曹洛如是回道。

午後的陽光照在玻璃門上,反射出來的光線明亮又清透,一如她此時的笑容。

在如此乾淨的笑容面前,聶榮呈越發噁心那些骯髒的過往。他放下筷子,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曹洛,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榮呈,我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想。但只要是我曹洛認定的朋友,那就是一生一世的朋友。朋友之間,絕不會有‘看不起’這三個字存在的。”她的眼中閃着晶瑩的光芒,而唇角勾勒出的笑意,是暖人心扉的溫暖。

聶榮呈慢慢地彎起了嘴角,把視線投向了桌上那捧白色的蝴蝶蘭。芳姿照人,氣質高貴,是母親最喜歡的花。

往事跟放電影似的,一幕幕地回放着。記憶中,每每父親外派回來,都會送給母親一盆蝴蝶蘭。漸漸的,院中種滿了五彩繽紛的蝴蝶蘭。母親平日都會花大量的時間照看這些花兒,然後聽着自己瞎編的逃學理由,那時她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幸福和純粹。

即便父親已經冤案平反、洗刷罪名,卻再也無法親手為母親送上蝴蝶蘭。而那些拚命想要留住的時光也如同放電影一般,只能看着,卻不能觸摸。

一張張的翻過去,一段歲月也翻過了。

聶榮呈繼續回憶道:“曹洛,還記得嗎?我們學校圖書館門前的空地上開滿了野生的蝴蝶蘭。以前你經常拉着風頌去那裏坐坐。”

曹洛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她怎麼會忘記,在那個地方,蕭風頌第一次吻了她,也是唯一一次。

那是個乍暖還寒的三月。她和蕭風頌坐在圖書館前的台階上,一人一瓶橘子汽水,一人一根耳脈,靜靜地聽着MP3播放的那首《十年》。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那樣憂傷的歌詞總會讓曹洛一陣唏噓。“風頌哥哥,你覺得我們十年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她十指交纏,放在膝蓋上,定定地看着他。

“路人。”蕭風頌在心平氣和的時候,總是惜字如金。

“太傷人了。我覺得那時我們已經結婚了,說不定孩子都生了兩個。”曹洛興奮地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蕭風頌滿臉黑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涼淡地打擊道:“做夢更快點。”

曹洛怏怏地撅起了嘴,又聽蕭風頌語氣不善地說:“曹洛,我警告你,別抱着結他到我班上唱《老鼠愛大米》。你不要臉,我還想要呢。”

“我愛你,愛着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曹洛哼了一段,情真真意切切地又說,“這首歌是我對你的真實感受。風頌哥哥,別這麼冷淡,做我男朋友好不——”

她說不出話來,因為蕭風頌突然用嘴封住了她的唇。

她嚇得動彈不得,余光中看到了沈蕙心,連忙推開他,站了起來,訕訕地問候着:“沈老師。”

可蕭風頌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把她拉到自己懷裏,在來來往往的學生面前,在自己的班主任面前,旁若無人地吻着她。

時隔十年,曹洛仍記得,少年的吻粗暴、生澀、毫無章法。他的唇間全是橘子汽水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少女的心中汩汩地湧起了汽水泡沫,那是幸福、甜蜜和付出終得回報的激動。少女就在這些泡沫的包圍中,快樂地飛到了天上。

飛的越高,摔的越重,是這場虛無縹緲的愛情給曹洛留下的教訓。

如今,那個少年再次出現在面前,對着她溫柔地笑了。也只有在變成路人的時候,她才能得到他這樣善意的笑容。

“風頌,你好。”曹洛也友好地問候。看了下手錶,她得回醫院了。走到門口時,對蕭風頌說,“再見。”

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那首《十年》: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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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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