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順手牽羊的後果
“我不喜歡他的眼神。”悟空說。
“我也不喜歡。”唐荃忿忿,回頭就把氣撒到白馬身上,“都怪你!誰讓你吃了通關文牒!被人當騙子了吧!”
說著,氣哼哼地坐到屋裏唯一的一張床上,下一刻又跳起來,用力拍打衣擺上的灰塵,她就這麼一件外衣,可不能再髒了。
環視禪房,除了床沒有其他傢具,那張床與其說是床,不如說是木板架子,上面半片布料都沒有,還積滿了灰塵。
唐荃犯愁了,住宿條件她倒不是很在意,畢竟時常露宿野外也習慣了,但衣裳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可怎麼辦?她不想也不敢生病啊……
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方才路過的一個曬場,空地上晾滿了各式衣裳。
“咳,我出去轉轉。”唐荃若無其事地招呼道。
悟空跟上:“師傅我陪你。”
“不用不用。”她忙阻攔,“就寺里隨便走走,不用人陪。”
“哦。”悟空百無聊賴地左右望望,忽地又興奮起來,對白馬招呼道:“走,咱倆練練手去,上回沒打完你就跑,今天不準跑啊。”
什麼?唐荃大驚,趕緊阻攔:“不準打!你忘了?西海龍王要我們好好照顧他。”
悟空點頭:“我們有好好照顧他啊,對不對小白?我還怕他無聊,願意陪他玩兩把呢。”
唐荃撫額,悟空你到底多饑渴啊,他都已經是馬了,你也不嫌棄?
就西海龍王那個兒奴的樣子,白龍就算擦破點皮,都會怪罪到他們師徒頭上,她怎麼敢放悟空這個戰鬥狂去跟白龍“玩”兩把?
深吸口氣,她說:“悟空,還是陪師傅一起走走吧。”
於是兩人開門出去,白馬自然跟在後面。
循着來時路,兩人一馬找到了原先經過的那個曬場。
望着滿滿一院子的衣裳,唐荃又改主意了。
人就是這麼奇怪,一開始她只是想隨便弄件衣裳,能保暖就行,後來路上又想,最好再找件替換的,如今站在曬場邊,她又覺得,應該好好挑挑款式、大小。
躊躇了一下,她還是厚着臉皮道:“悟空,師傅想借兩件衣裳穿穿,你就在這兒幫師傅望風吧?”
萬幸,悟空的道德感也不是很強,他很爽快地答應了。
“有人來了你就用定身法,千萬別讓他喊出聲啊。”小聲交代完,唐荃就一頭鑽進了晾衣架間。
看樣子這禪院的僧人最近搞了次大清洗,滿滿一架一架的衣裳在夜風中飄蕩,大的小的、長的短的、厚的薄的、上衣下裳、里裡外外,應有盡有。
夜風吹得人直打哆嗦,唐荃縮着脖子,用冰冷的手一件一件試着厚薄,就着星光仔細分辨顏色大小,連亦步亦趨跟在後頭的白馬都顧不上了。
一直走到盡頭,比較下來心下有了盤算,她回過身,打算去拿看中的那幾件,可眼前的一切卻讓她目瞪口呆。
曬場上一排排晾衣架裸#露着,上面空空如也!
衣裳呢?
這麼會兒功夫,那麼多衣裳去了哪裏?
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身後那個前科犯。
氣極之下,唐荃大無畏地衝過去掰開白馬的大嘴,仔細查看,果然在牙縫裏發現了一片衣料。
唐荃簡直想咆哮——你就不能挑嘴一點嗎?!
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她咬牙切齒道:“你、你給我吐出來!吐一件出來也好!”
得到的回答是一記熾熱的鼻息。
唐荃大怒,恨不得找個鎚子敲光他滿嘴牙,瞪瞪瞪,用力瞪了半天,無奈的現實讓她一點一點頹唐下來。
這下怎麼收場?曬場空空蕩蕩,只剩兩件衣裳孤零零掛在上頭,想到這裏她突然跳起來,把最後剩下的那兩件衣裳緊緊抱在懷裏。
跑吧……心裏有個聲音說。
唐荃咽了咽口水,悄悄找來悟空,二人一馬躡手躡腳開了山門,離了禪院,連夜撒腿狂奔。
第二天,禪院裏炸開了鍋。
“我說的沒錯吧?什麼行腳僧,就是兩個賊!”
“難怪喜歡黑色……”
“還少了什麼沒有?趕緊找找!”
“廣惠呢?昨日就沒見他了。”
一通檢查下來,除了曬場上的衣裳,其他什麼也沒丟,廣慧也找到了,小和尚昏睡在馬廄里,腦門上一個馬蹄形大包。
雖然只損失了一院子衣裳,眾僧依舊怒氣難消,派了人去官府告狀,要求嚴懲惡賊。
此時,兩個惡賊已經在幾十里之外了。
“觀音禪院……啊!”走在路上的唐荃靈光一閃,終於想起為什麼覺得這麼耳熟了。
不就是黑熊精偷袈裟的地方么?
對比原著,如今僧人們不用燒了整個禪院,黑熊精也不用被菩薩抓去做苦工,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損失幾件衣裳,若是他們知道,也會覺得很划算吧……
這樣一想,罪惡感就消退不少,唐荃緊了緊身上的袈裟,這玩意兒當披風真不錯,就是太花里胡哨了點。
野外走了六七日,終於又見一處村莊。
走在村間小道上,唐荃一開始還挺高興,有人煙就意味着溫暖的床鋪、香噴噴的飯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洗個澡,可一路走來,村民們見到二人後的奇怪表情,弄得唐荃心裏很是莫名。
最後她乾脆上前,攔住一人問:“請問這位施主……”
話還沒說完,被攔的村民突然轉身,拔腿就跑。
唐荃下意識追上去:“等等!我就問個話啊——”
兩人一前一後,剛拐過一片土牆,地上橫着一條繩索,村民一躍而過,唐荃卻一個不留神腳下一絆,重重撲倒在地。
“抓住了!”
一群人歡呼着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手持棍棒鋤頭,將她團團圍住。
唐荃嚇得大喊:“我是東土大唐來的和尚!途經這裏,沒有惡意!沒有惡意!”
沒人理她,村民們紛紛交頭接耳——
“他說了他說了,肯定沒錯。”
“個頭矮小……也對上了。”
“還有一個呢?”
“在路那頭呢,七叔帶人過去了。”
一人提醒:“趕緊綁起來啊,別讓這小子跑了。”
眾人點頭稱是,拿出繩子一擁而上。
唐荃六神無主,正想大喊悟空,突然眼前一花,一個長發男子突然出現,擋在她身前。
男子背對着她,唐荃看不到正臉,但她卻能看到那群氣勢洶洶想抓她的村民齊齊色變。
村民們互相看看,顯得十分緊張,一人-大着膽子道:“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何必為難這位姑娘呢。”男子的聲音溫和低沉,說不出的悅耳。
“什麼姑娘,我們、我們在抓賊。”那人咽了咽唾沫,抓緊手中的棍子壯膽,“走、走開。”
男子上前一步道:“不知——”
村民們壓根沒注意他說什麼,只看見他一動,便哇哇尖叫着四散而逃。
望着村民們的背影,男子無奈地嘆口氣,終於轉過身。
直面男子的那一刻,唐荃彷彿聽到花開的聲音。
那是一種極致的俊美,一切都成了黑白背景,只有那一抹鮮亮,天地似乎也因眼前這人而遼闊高遠起來。
經過現代娛樂圈洗禮的唐荃絕不是花痴,平時也不會這麼文藝,但這一刻,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內心的驚艷。
“姑娘。”男子開口。
“謝謝你,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突然就衝出來了。”唐荃緊張得不行,眼睛都不敢直視對方了。
沒法不緊張啊,她臉燒得厲害,小心臟跳得又快又急,她也不想這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懷春少女模樣,可又無法控制,結果就愈加緊張。
男子微笑道:“不知——”
同樣的話再次被打斷,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妖怪!”悟空大喝,金箍棒高高舉起。
“哎——”唐荃急忙阻攔。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金箍棒砸下,男子突然化作風消失了。
“哎……”尾音變得悵然若失。
不管怎麼說,她對悟空的火眼金睛還是挺信服的,既然他說是妖怪,那肯定就是妖怪,只不過……這個妖怪剛剛還救了她呢,悟空應該沒傷着人家吧?
“師傅,你怎麼樣?”悟空沒有立刻追去,反而關心起師傅來。
“沒什麼,就是摔了一跤。”唐荃拍掉外袍上的泥土,忍不住問:“剛才那個是妖怪啊?是什麼妖怪?”
悟空罕見地遲疑了:“其實……也許不是妖怪,妖氣很稀薄。”
“難道是下凡的神仙?”唐荃也不知道自己激動個什麼勁。
“不知道,師傅你看呢?”悟空反問。
唐荃好後悔,剛才怎麼沒拿金環試他一下。也許,他是那種飄然紅塵外專心修道、偶爾做做善事積功德的妖仙一流?
不管妖怪還是神仙,反正現在人已經跑了,猜也沒用,這村莊古怪的很,還是趕緊離開為妙。
師徒二人找到白馬,便往村外走去。
路上唐荃問起悟空來找她前發生了什麼事,悟空還有點莫名其妙,經過唐荃再三提示,依稀彷彿記得好像有很多凡人朝他走過來,不過當時他身形一閃就找師傅去了,壓根沒注意那些人到底幹了什麼。
唐荃無語,不過她也只是想求證一下,從那些村民的只言片語裏大約也猜到了一些。
快要走到村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呼喊聲。
“等等——二位等等——”
回頭就見一人疾步跑來,近前一看,有點眼熟,似乎就是剛才圍攻她的村民之一。
“什麼事?”唐荃警惕道。
那人喘着氣道:“我家主人請二位入宅一敘。”
“你家主人是誰?”
“我家主人是高太公,家中世代任這高老莊的里正。”
唐荃驚訝道:“這裏就是高老莊?”
那人點頭。
唐荃笑了,悄聲告訴悟空:“豬八戒就在這裏。”
“誰?”
“就是豬悟能。”
悟空想了下小聲道:“投錯胎的那個?”
“沒錯,投了個豬胎,悲劇啊……”
“真可憐。”
兩人齊齊對素未謀面的八戒同志表示了高度同情。
那村人在一旁探頭探腦:“二位……長老?”
既然是高老莊,那就沒問題了,就算不來叫,他們也要找上門。
唐荃道:“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