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th]
和布萊克家報了平安並聲明自己要晚歸的雅各布，拿着電話坐進常青身邊的沙發。他將電話遞給常青，問道：“不和家裏說幾句話么。”
“不，我不想他們太擔心。”遙遠的距離註定了無力的胡思亂想。常青雙手抱攏膝蓋，低下頭凝視計劃書被燒掉的茶几面。
無臉芭蕾女應該不算太厲害的鬼怪。將心比心，血池一直流血會讓人更驚恐，燒掉計劃書之後燒掉其他傢具也會令人恐懼。人類源於上古對水火的畏懼利用起來，足以讓心理健康素質良好的普通人崩潰。
但是那個鬼怪摳門的節省着它的能力，常青足以相信，它沒有它表現的那麼強大。
“要吃點東西么。”
“櫥櫃裏有速食餅乾。”
“算了，那東西讓人吃不下去。”思考片刻，雅各布伸手揉了揉常青的頭頂，變聲期的他聲音已然帶有一股磁性：“休息一會好么，我保證，在我叫醒你之前你都會很安全。”
常青手肘戳了戳雅各布的腰，語氣中帶着不滿：“嫌棄速食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要知道，我的胃已被帶着消毒泡沫膠味道的蛋糕訓練成了銅牆鐵壁。”
沒有領略過國產添加劑文化的雅各布少年，目瞪口呆的喃喃道：“那可真是一種悲哀。你難道之前生活在戰爭區域？這種食品也要不能浪費的吃下去？”
“不。”捂着胃口，常青臉色有點臭：“在我意識到它味道怪異的時候，我已經吃掉大半了。”
被愉悅了的雅各布很給面子的笑出聲。
常青閉眼裝睡。
人類不安的時候睡姿會隨之改變，不知不覺團成球的常青靠上雅各布的肩膀。雅各布試着推了推她，手臂卻被常青當做抱枕摟住了。
常青發育的晚，但該有的曲線已經有了。感覺到手臂被軟肉擠壓的雅各布壓低聲音：“歐呂爾、歐呂爾？”常青蠕動兩下，縮得更緊湊了。意識到常青不是那麼輕易叫醒，耳根發熱的雅各布故作自然的偏頭望向窗外。
回到家裏，常青就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
此時時鐘正好走到十二點整，遠處起居室和餐廳的白熾燈閃爍幾次，陷入了黑暗。如同多米諾骨牌，大大小小的燈泡包括蠟燭皆閃爍幾下，如同被無形的手掐滅了火焰般的陷入了沉寂。上一刻還燈火通明的大廳陷入了不見五指的黑。
十數個燈泡相繼滅掉，傻子也知道不可能屬於巧合。它只能表示一件事——
它來了。
雅各布肌肉緊繃，他眯起雙眼。總是帶着各種生動笑容的少年，像野獸一樣的弓起背，眯起的眼眸中閃動着幽幽的光澤。
“歐呂爾，起來。”現在不是讓常青多睡會的時候，雅各布大力的搖晃她，連聲叫道：“歐呂爾，醒醒，起來！”
眼皮動了動，常青扯了扯雅各布的手臂，摁住他低下來的頭：“嗯……再睡會。”說話間，常青還蹭了蹭雅各布毛茸茸的腦袋，感覺這抱枕的流蘇挺好。
“歐呂爾，起床！現在，立刻！”
被常青摁住頭和摟住手臂，雅各布從喉嚨中低吼出的幾個單詞，近距離的在常青耳邊炸開。賴床的常青打了個激靈，猛然睜眼蹬腿，伸手摸向旁邊的沙發。
本該空無一物的沙發像坐了個人，下陷出兩個半圓，那是臀部輪廓。
忽明忽暗的虛影匯聚成盤着金髮的白裙高挑女子，她沒有眉毛沒有眼沒有鼻子的臉破開一個洞，逐漸拉成嘴的形狀。
清醒過來第一時間放開雅各布的手臂，為睡姿不好滿面通紅羞憤扭頭的常青，對上了突兀出現的鬼臉。
它對常青睡懶覺的行為很感興趣，為此無臉芭蕾女特地勾出了一個人眼可見的“笑容”。它臉下方的洞拉成新月的形狀，沒有嘴唇沒有牙齒，只能看見裏面蠕動的血管和肉塊，以及它後腦勺佈滿裂紋的森然白骨。
常青吐出短促到兩個音節的尖叫，下意識的作出推開的動作。隨着她的動作，她和鬼怪之間颳起猛烈的暴風雪。反應過來的雅各布也連忙拉住常青的手臂，把她向後扯。
沒有任何一刻，常青那麼感謝會因為她情緒激動而不聽使喚的能力。
“跑！”雅各布拉起常青，朝門口的方向推她。
常青面露驚恐的踉蹌前行，試了好幾次才打開了通往庭院的大門。原本跑在她身後的雅各布低吼一聲，推開她，手舞足蹈的率先跑出了鬧鬼的房子。
被推倒在地的常青怔愣了好幾秒，堅冰環繞她圍出了個圈。
鬼怪發出興奮的嘎嘎聲，捕食者的本能令它繞過渾身是刺的獵物，撲向前方被嚇破膽手舞足蹈的長發少年。在它扯住長發少年的頭髮時，一副被嚇得失心瘋的雅各布扭過身，冷靜的扯出藏在衛衣袖子裏的袋子朝鬼怪扔了過去，同時扔去的還有燃燒的打火機。
噗。憑空出現的冰釘扎破了袋子，火焰舔舐過袋子裏的液體，熊熊燃燒起來。常青操縱着燃燒的汽油纏上鬼怪虛無的軀體，她從她的背後取出更大一些的塑料帶，將它扔向鬼怪。她扔出去的塑料帶里也裝滿了名為汽油的液體。
鬼怪凄厲的嘶吼着，纏繞着汽油燃燒着火焰的手爪抓向雅各布的後背。
咬破嘴唇的常青努力操控着燃燒的汽油，形成一圈圈如同麻繩的汽油繩，把鬼怪用力往後拖。她從沒有操控過正在燃燒和蒸發的液體，那難度簡直比操控水蒸氣要提升十數倍。
常青和雅各布黑色的眸子裏映射出憑空跳動的火焰，同樣處於觸碰不到虛體的火焰，溫暖而熾熱。被鬼怪抓住後背的雅各布，側腿掃向被火焰包圍的鬼怪。
鬼怪凄厲的尖叫幾乎要穿透人脆弱的耳膜，雅各布氣勢逼人的眼神，令它懼怕的放開手。雅各布藉著蹬地的反震力量撲向地面，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撲滅了褲腿和衛衣背後燃燒的火。
鬼怪的叫聲漸漸虛弱，被火焰圍繞的它逐漸濃縮成八音盒的大小。
衝天而起的火焰閃爍幾次，逐漸熄滅。被燒得焦黑的八音盒發出人類喘息的聲音，但從它的核心又猛然冒出了熾熱的火焰，它被燒成了焦炭。
能力使用過度，太陽穴突突跳動的常青跌跌撞撞的跑到雅各布的身旁，扶起他。
以普通人之身滅掉了靈異鬼怪的雅各布，正盯着被燒毀的八音盒呵呵傻笑。
憤怒的常青恨不得給他一巴掌：“不是說好了，我來做誘餌！你有沒有想過，我如果反應不及時，或者認為你是真的丟下我跑了，你會死的！”
“你做的很棒不是么？”雅各布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笑容讓人感受到了生存的美好。
“傻透了。”常青脫力坐在地上，后怕的喘息：“你手舞足蹈羊癲瘋一樣的逃跑傻透了，也假透了。只有蠢鬼才看不出是做戲吧……”
“一直表情正常的你驚恐扭曲的臉也很假，歐呂爾。”放鬆的雅各布躺進草坪，沒一會他嘶嘶的側過身：“我回頭扔汽油的動作是不是很帥？”
“衰透了。讓我看看你的後背和小腿。”
常青不容拒絕的撩開雅各布的衛衣和T恤。
寬肩窄臀的雅各布身形呈健美的三角形，有着令尋常男人羨慕嫉妒恨的流線形肌肉。但如果有人看到現在他的後背，絕對不會再產生任何嫉妒心理。他背後大片大片的肌膚被火燎得通紅，暗紅色的水泡肉眼可見的變大。
常青倒抽了一口涼氣，更後悔沒能跑過雅各布了。如果做誘餌的是她，危機的時候也許能力會自動保護她的身體。
雅各布安撫的抬手覆住常青的頭頂，笑容中看不到多少痛楚：“我可不能接受讓女人跑在我前面，嘶……請對我溫柔一點。”
瞪了眼雅各布，常青收回戳了通紅皮膚邊緣的手指，她匯聚起水霧為傷處降溫散熱。雅各布背後的燙傷太猙獰了，常青以手背揉揉乾澀的眼睛，小心翼翼的不讓水霧形成的冷水滴落到他的背後。
“回房間裏，我記得我有燙傷葯。”常青扶起雅各布，示意他把不能使力的那條腿所要支撐的重量靠過來：“我要去找找有沒有食用白酒。”
燙傷不能包紮，雅各布一點點的挪着屁股，努力不觸痛背後傷口的趴在了沙發上。因為疼痛，他前胸的t恤已被冷汗浸濕了。
常青用食用白酒給他的後背和小腿降溫，才一點點塗上了藥膏。
完成的時候，疲累的雅各布已經睡著了。
找了條毯子蓋住雅各布的腰，常青挪動裝飾畫堵住門旁邊破碎的落地窗。她蹲在雅各布長發蓬鬆的頭前，摸了摸他被火熏烤的有點捲曲的發尾。
不知道腦袋那根弦不對的常青，往乾枯捲曲的頭髮上抹了點護髮素，過了會又操控着水流清洗掉護髮素。
滿意的看了看好很多的濕漉漉發尾，輕聲道了聲晚安，常青方才安心的走向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