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鍾文謹定定的瞅着帳頂,動也不想動。
絕症去世后,能穿越到異世,本是件極令人開心的事情,然而她卻開心不起來。一直以為“把你做死在床-上!”這種豪言壯語不過是偶像劇里霸道總裁的台詞而已,現實卻給了她當頭一棒。也不知是前主身子太弱,還是那個名叫崔九懷的男人太強悍,總之新婚之夜,一番嘿嘿嘿的運動之後,新娘一命嗚呼,芯子換成了她。
她又沒有那種金手指瞬間洗經伐髓力大無窮,若想不出什麼法子來逃避今晚的嘿嘿嘿運動,只怕也就一白天的蹦躂頭,明兒一早就得橫着抬出去。
鍾文謹正發愁呢,門上突然傳來三聲叩擊聲,接着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在外頭詢問道:“姑娘,不,奶奶,您可醒了?再不起身,只怕要誤了敬茶的時辰了。”
這聲音她認的,是前主的四個陪嫁丫鬟中的一個,名字叫沉香,於是便出聲道:“我起了,進來吧。”
說完,便想翻身坐起,結果渾身酸疼的厲害,鯉魚打挺了三四次,都沒能挺起來。
沉香跟另外個陪嫁丫鬟白芷帶着一隊人進來,見狀忙上前扶了一把,她這才坐了起來。
身子不爽利,又尚未想出逃避房-事的法子來,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鍾文謹便有些神魂不屬,木然的由着丫鬟們服侍着盥洗了,梳了百合髻,插上赤金嵌紅寶的五尾掛珠大鳳釵,換上大紅緙絲遍地金百子鬧春錦緞褙子大紅綉喜鵲登枝馬面裙。
正要起身往永定侯府老太君劉氏所住的松鶴堂去,崔九懷的母親,侯府大太太王氏身邊的趙媽媽過來了。
“給二奶奶請安!”趙媽媽長着一張討喜的圓臉,進門便給鍾文謹行禮,鍾文謹忙站起身來避讓,誰知腳剛踏到地上,便一個趔趄,徑直往地上栽去……某處如同被刀割過一般,疼的她直抽氣。
“二奶奶!”眾丫鬟與趙媽媽同時驚呼出聲,手忙腳亂的衝上來,在鍾文謹與鋪了波斯地毯的地面親密接觸前,將她攙扶住了。
見鍾文謹坐回了床沿上,趙媽媽抽手撤了出來,轉了個身,將大紅龍鳳呈祥錦被一掀,取出了夾在其中的元帕,轉身放到身後小丫鬟端着的錦匣中,笑着對鍾文謹道:“二奶奶大喜!”
鍾文謹真不知道有什麼可喜的,卻還是硬擠出抹羞澀的笑來,吩咐沉香取了荷包來打賞了趙媽媽與跟着她來的兩個小丫頭子。
趙媽媽領了賞,見鍾文謹滿臉疲憊,氣色有些不好,又見元帕是那樣個情形,心想這個二爺可忒不會疼人了,才剛長成的小姑娘,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只這些話不過是暗地裏的腹誹罷了,便是大太太跟前也說不得的,更何況是才剛進門的二奶奶?故而趙媽媽道了謝,便利落的帶着兩個小丫頭子退了出去。
鍾文謹這邊收拾妥當了,在沉香與白芷一邊一個的攙扶下,忍痛艱難的走出了正房,然後一抬眼,便見到在東廂房與小跨院相接的月洞門下佇立着的崔九懷。
臉龐雕刻一般,鼻樑高挺,長眉入鬢,鳳眼上挑,薄唇微抿,肌膚瑩白如玉,身量蒼松翠竹般挺拔,不愧是今上誇讚過的“便是和氏璧,只怕也多有不及。”的時照公子,當真一見便讓人移不開眼。
可惜生的再好,也不過是個床-上只會用蠻力的莽漢罷了,床品如人品,這樣一個男人,實在讓人瞧不上。
鍾文謹微微福了個身:“二爺。”
“嗯。”崔九懷點了點頭,淡淡道:“走罷。”
說完,抬腳便往院門走去。
鍾文謹跟在他的後頭,只是他腿長腳大的,便是她身子康健時怕也難以追的上,更何況是這會子?沒一會,就拉開了距離,再拐個彎兒,連人影都瞧不見了。
什麼人啊這是!鍾文謹氣的不行,簡直想要撂挑子了,橫豎她也夠嗆活的過今晚,還折騰個什麼勁兒?
可萬一活的過呢?放了侯府一大家子長輩平輩晚輩的鴿子,往後還能有個好兒?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先不撂挑子了。
*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便看到松鶴園的大門了,而先行一步的崔九懷就站在門邊,一雙寒潭般的眼睛清清冷冷的看向她們一行人。
走的快又如何,還不是得停下來等自個?鍾文謹有些解氣,為了更解氣些,一步並作兩步,烏龜一般,慢吞吞的往前挪着。
崔九懷的目光轉瞬即逝的在她若隱若現的繡花鞋上掃過,不咸不淡的說道:“房媽媽已經出來瞧過兩回了,你就磨蹭吧,回頭惹惱了老太太,受罪的可不是旁人。”
鍾文謹邁着小碎步,笑眯眯的說道:“瞧二爺說的,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老太太是個慈和人兒,再做不出對着新進門的孫媳婦發脾氣這種令人詬病的事兒來的。”
這帽子扣的,叫他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如何接話?崔九懷噎住,閉嘴不再言語,待她挪到自個身旁時,這才伸手去拉她的手。
鍾文謹嚇了一跳,將胳膊往後一背,躲避了開來,怕跟着的丫鬟婆子媳婦子瞧出端倪來,忙低垂下頭,羞澀的說道:“二爺做什麼?旁人都看着呢,可羞死個人了。”半路把她丟下,這會子又來裝恩愛了?門都沒有!
說話的同時,臉頰也浮現出一片紅暈來……這說臉紅就臉紅的身體反應,只怕影后也難做到,讓鍾文謹自個也着實嚇了一跳。
說起來,前主也算是個人物,作為武寧伯的庶女,素日裏對自個生母潘姨娘不理不睬,反倒視嫡母為親母,小意奉承,得了嫡母青眼,出入都將她帶在身邊,而她也極會把握機會,嫡母生病她端茶奉葯不眠不休,恰好就暈倒在前去探病的英國公世子夫人跟前,侍母極孝的名聲便經由英國公世子夫人之口傳遍京城,也正是如此,才能得以嫁與永定侯次子,正三品大理寺卿崔九懷作續弦。而她的兩個庶姐,一個生性懦弱不善言辭,一個心氣兒高不肯做小伏低討好嫡母,到婚配時,一個被嫁給有個難纏寡母的寒門士子,一個被說與年近五旬的老翁做續弦,與她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可惜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早知如此,前主還不如嫁給寒門士子或者五旬老翁呢,至少命能保住不是?
崔九懷才剛要說話,門內走出個容長臉高顴骨的媽媽來,面相雖刻薄,語氣卻極和善,笑道:“老太太正等着二爺、二奶奶呢,二爺、二奶奶來了卻不進去,反倒在這裏說起話來,仔細被老太太知道了,給你們一頓好打!”
這位正是先前提過的房媽媽,乃是府里大老爺,現任永定侯崔以源的奶娘,便是崔以源見了,也得恭恭敬敬的,更何況崔九懷?聞言他緩和了神色,說道:“我們也才剛到,正要進去見老太太呢。”
“才剛到么?才剛到的是二奶奶,你就別在我跟前弄鬼了。”房媽媽覷了崔九懷一眼,笑着執起鍾文謹的手,邊引着她往裏走邊笑道:“二爺慣會淘氣,也愛欺負人,二奶奶別跟他一般見識,若有委屈,只管說與老太太,老太太自會替您出頭。”
這是為崔九懷半路將她丟下的事兒打圓場呢,鍾文謹曉得這樣的高門大戶里,沒有什麼秘密能藏得住,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她人還沒到松鶴園呢,裏頭的人就聽到信兒了,未免也太靈通了些……這種桿兒是不能爬的,聞言她羞澀的說道:“二爺並不曾欺負我。”
房媽媽別有深意的笑道:“若沒欺負二奶奶,那錦匣里裝着的又是什麼?”
一想到沾染了紅白混合物的帕子被眾人圍觀,興許還會點評一番,哪怕這事兒是前主經歷的,然而到底是同一個身體,鍾文謹臉上也有些扛不住,假紅臉變成了真紅臉,但又不能惱羞成怒,只得嗔道:“房媽媽……”
崔九懷跟上來,側目撇了鍾文謹一眼,對房媽媽道:“媽媽快別打趣她了,仔細她惱了,撂挑子不幹,到時媽媽可得自個去哄,我是不管的。”
“盡瞎說!”房媽媽白了崔九懷一眼,頗不贊同的說道:“誰不知道咱們二奶奶在閨中時便就是個性子溫和又極孝順的,不過被我這個不知分寸的老婆子打趣幾句罷了,還能真的惱了不成?就不是那樣小性的人兒!”
方才鍾文謹還給劉氏戴高帽呢,這會子就輪到自個被房媽媽戴高帽了,真是現世報!所幸已來到正房門前,沒等鍾文謹犯愁如何接話,兩側抄手游廊上候着的大小丫鬟便呼呼啦啦的圍上來,道喜的道喜,稟報的稟報,打簾的打簾,嘰嘰喳喳的,一時間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