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人偶-18
“白……白行。”安夜一邊望着窗外,一邊手足無措地推搡着他。
白行解開安全帶,也將安夜身上的那條解開,隨後從口袋裏面掏出一把槍,狠狠抵在自己的手腕上,將彈匣裝好,隨後“咯噔”一聲上好膛,抵在手肘前。
他側身望向窗外,整個人懸空在安夜的身上,那股茉莉清香若有似無,掠過安夜的鼻尖。
安夜此時不敢動彈,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影響到白行的判斷。她微微仰着身子,爭取空出更大的空間便於白行活動。
這樣近的距離,她彷彿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勃發的、有力的,帶着男性的健壯沉悶的躍動聲。
白行側頭看她一眼,將手指抵在自己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隨之,他按下了鎖門的按鍵,並且搖下一點窗戶,露出一小道縫隙。
冷風從那點縫隙吹入,拂到安夜的臉上,她這才察覺到了一絲冷意,忍不住顫動着身子。
她像是現在才反應過來,整個人忍不住要蜷縮起來,以一種自保的方式擠成一團,給自己安全感。
窗外突然有人喊話:“小子,你們把文件交出來,我們就放過你。”
白行默不作聲,他勾唇,說:“文件已經拍成了照片,只要你們再靠近一步,我就把文件發給警察。”
那個戴墨鏡的光頭男說:“你要是敢發,你就死定了。”
“你們讓開,讓我們把車開走。我就把文件和手機都給你們。”白行與對方談判着。
光頭男有一絲猶豫,突然,他對着藍牙耳機說了些什麼,大聲回道:“老大說了,殺了他們,不留活口,再把文件拿來銷毀!”
安夜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李山能狠到這個地步,只要看不見原文件,單憑几張照片也很難定案,他肯定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死手。
沒有時間了。
怎麼辦?
安夜有點哆嗦,她不知道該怎麼幫助白行。
她打開手機想要聯繫小周,卻發現自己的手機關機了。
該怎麼辦?!
“怎麼辦?”她呢喃出聲。
白行說:“沒事,這把槍的子彈里有裝置。只要我一開槍,它就會自動啟動定位信號,白楠會趕過來。”
對,手\槍上有定位裝置,小周他們肯定能反應過來,只要來得及……
如果來不及呢?
光頭男拿着鐵管走近,顯然他是想要開始擊破車玻璃。
白行眯起眼睛,將槍管抵在車窗縫隙上。
等對方走近,他按下扳手直接開槍。
“砰”的一聲,子彈射中對方的小腿,嵌入骨肉之中。
光頭男腿下立時爆開一朵血花,一下子跪倒在車面前。
安夜笑了,說:“喂,大哥,想要認輸也別跪着說話啊!哈哈!”
光頭男疼得嘶嘶直抽氣,大聲喊:“他娘的,拉我上車,撞死他們!”
其餘的人很快將對方攙上車,一時間,幾部車都傳來了發動引擎的聲音。
白行將車窗搖上,他坐到駕駛座位上,突然對安夜說:“你怕不怕死?”
安夜說:“怕。”
白行似乎沒反應過來她這麼沒骨氣,一時間笑了,又說:“那怕高嗎?”
“有點。”安夜遲疑說:“我們會不會死?”
“不一定。”白行說:“要死,我陪你。”
他將文件塞到風衣口袋,又突然伸出手,將安夜撈到懷裏,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安夜嚇了一跳,下意識摟住白行的脖子,說:“這是做什麼?!”
“摟住,到死都不要鬆手。”
他這樣說著,話尾還沒落下,就聽到“砰”的一聲,那輛深黑奧迪直接從前面撞了過來,把他們震地一個踉蹌,額頭被車窗擦出血絲來。
車前蓋已經被撞得凹陷進一個小坑,就像是試驗一般,那輛車又往後退了好長一段路,想要借勢再撞上來。就像是運動員起跑跳那般,需要一點距離積攢力量。
安夜不想嘗試再次被撞的滋味,她知道如果有下一次,這輛車很可能被擠扁,她和白行都會死在這,一個不剩。
已經等不及白楠的救援了。
她心跳加速,腳底升騰起一團火熱,好似氣血都湧上了腦門。
安夜的心跳過快,連呼吸都無法很好地控制。
她在害怕,她忍不住將白行抱地更緊。
“抱穩了。”白行這樣說,他突然打開車門,一腳踩下油門,趁着那車後退的空檔,直接繞出來,朝山路邊的護欄空隙快速開去。
安夜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她現在還有意識,也還能看到外面的風景。
白行直接從山路邊的護欄開出去,等同於跳崖,等同於自\殺!
就在車凌空的一瞬間,風從車門呼呼捲入,像是要掀翻他們一般,衝擊着他們的臉龐。
說時遲那時快,白行突然抱着安夜從車門跌了出去,棄車逃生。
安夜閉起眼睛,這樣的高度讓她的心懸浮到了喉嚨口,她幾乎要被嚇破了膽,可害怕之餘,她還記得白行的話。
抱緊他,到死也不要放手!
“砰!”
她感覺到有什麼尖銳之物刺入了自己的身體內,她的身上被那些長條狀的藤蔓刺地體無完膚。
又像是被什麼擋了一下,她突然感覺自己落到了地面一般,雖然疼,但是那股沖勢被樹枝狠狠擋住了。
白行估算地很準確,他摟着安夜直接撞到了山崖下的樹上,卡在了枝繁葉茂的樹枝之間!
由於是白行當了肉墊,他的脊背撞在樹樁上幾乎兩段,好在有其他幾根粗壯的樹枝攔住了他的身子,平均了那幾乎要命的沖勢。
安夜雖然渾身疼痛,像是被人生生撕扯開一般,但是她還有意識,還能從模糊的雙目中看到那輛墜毀的車在底下炸裂開一道火光,火勢衝天。
而後,她就陷入了沉眠,眼皮似有千斤重,再怎樣都無法睜開了。
安夜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幾乎無法從夢中掙紮起來。
她能聽到聲音,有人在黑暗之中呼喚着她,一聲一聲,催命似的。
她渾身不能動彈,也無法使用力氣。
恍惚間,她彷彿聞到了那一絲茉莉花香。她朝着光亮處伸出手去,穩穩的,握住了那道光芒。
安夜睜開眼來,她看到了小周白楠還有鴨舌帽,可唯獨不見白行。
她的喉嚨乾涸,一開口,嘶啞地不成樣子。
她問:“白行呢?”
小周嘆氣:“還沒醒來。”
安夜幾乎要發狂,她的喉頭又漫上一股甜腥味,突然覺得很難過。
白行……會醒不過來嗎?
除了這個以外,她似乎都無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安夜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她感受到自己手上那冰冷的吊針液體湧入軀體,竟慢慢冷靜了下來,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安夜姐?”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
她睜開眼,模模糊糊看到一個輪廓,是鴨舌帽。
鴨舌帽提着水果,輕聲說:“安夜姐,你總算醒了。已經這樣昏昏沉沉七八天了。”
“文件……”她喉嚨有火在燒,急忙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水,潤了一下嘴唇。
“你放心,那些東西我們都拿到了,而且李山的部□□內有子彈信號,讓白楠他們逮了個正着,是他們殺人未遂的證明。這幾天審訊的審訊,調查的調查,李山什麼都招了。”
安夜還想開口,就被鴨舌帽拉住了。
“你是不是還想問,高小姐的事情?”
安夜點頭。
鴨舌帽給她掖好被角,擔憂地說:“之前高小姐的父親不同意和李山合作人偶紀念品的事,被李山懷疑他是想要洗手不幹,從那些事情里抽身離開,他害怕對方會將其他的事情抖出去,失手殺了高先生。之後,他又用一些手段,威脅高小姐,並且說過類似‘人偶怎麼可能殺人’之類的話,所以讓高小姐一直懷恨在心吧?總之,一切都過去了,你好好養傷。”
“那白行呢?”安夜不想去想高小姐的事情,她怎樣都與她無關,現在塵埃落定,給了枉死的高小姐一個交代,那就好了。
不,她殺了那麼多人,也是死有餘辜。
“白大哥……”鴨舌帽搖搖頭,還是沒有將那麼殘忍的話說出來。
“我想去看看他。”安夜說,“麻煩你聯繫一下,把我和他分到同一個病房吧?我想看看他,畢竟是因為我,他才……”
“那我去問問,安夜姐你別急。”
鴨舌帽和醫生交涉了一下,最終同意安夜轉移到那個病房。
安夜看着白行沉睡的臉,突然升起一種難言的自責。
都是她吧?
要不是她的話,白行怎麼會這樣?!
“白行。”安夜喚了他一聲,對方什麼反應都沒有。
她有些泄氣地躺在床上,聽着對方輕微的掛點滴聲,心緒逐漸平靜下來。
醫院裏的消毒水味道很重,還有一種酸澀的藥物氣息,混淆在一起,讓人不適。
安夜躺在床上,時不時側頭看一看白行的臉,又看了看屋外昏暗的路燈。
這裏的重症病房,幾乎沒有人,也沒有一絲人氣。
她在冷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了,那些傷口剛剛結痂,還帶着痒痒的觸感,可她又不能撓。
安夜覺得腳冷,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她突然發現,門被什麼打開了一條縫。
是什麼人嗎?
她警惕地望向那裏,她突然發現,門縫外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
至少以她在床上的高度,沒有看到任何人!
沒有,這麼高嗎?
安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又不敢低頭去看……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那樣的高度,小小的身子。
是……是那個人偶嗎?
她想到了最起初沒有聲音的語音信息。
那個信息在女孩生前明明還有聲音的,可是在她死後就沒有聲音了。
安夜覺得好奇,可是之前並沒有去細想。
那麼……是怎麼回事?
她忍不住看着門縫的動靜,腦子裏浮想聯翩。
那個女孩死於窒息,死前不能說話,所以被拿走了聲音……
那麼是因為將死之人,人偶才會來拿走一個部分嗎?
人偶拿走了高小姐的什麼呢?
有了女孩的聲音,那麼現在它能行動,很可能就是拿走了高小姐的軀體。
那它現在呢?
找到這裏是做什麼?
難道……是要拿走白行的靈魂嗎?
她下意識往白行的方向看,瀕死的白行,如果沒有了靈魂,只剩下軀體。
那麼就變成人偶了吧?
安夜看着那小小的已經走到白行面前的人偶,她的頭皮突然炸開了,她猛地拔掉手上的注射針管,她跑了過去,想要毀掉那個人偶!
不行,誰都可以,只他不行!
安夜這樣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