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星期四,由於這一天是休息日,安言起得有點晚,響起敲門聲時她剛要走向洗手間,不得已折了回來,又隨便披了件衣服。

敲門的是張嫂。

“小姐,太太要我請您下樓吃早點。”

“哦,告訴他們先吃吧,不用等我。”

等安言收拾完,到餐廳的時,如她所料,所有人都在安靜就餐,包括傳說中趙麗瀟那個四歲的小兒子。

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開始用餐。

所有人用完餐后都離開了,上班的上班,帶孩子的帶孩子,回房間的回房間。安言尷尬的留到最後,傭人來收餐具的時候她也幫着收拾幾下。

“你是新來的傭人嗎?”小男孩奶聲奶氣聲音從餐桌下面傳來。

安言抬頭放下手中空碟子,並沒有難堪的想法,只是抬頭左顧右看暫時找不到目標人物。

“你在哪兒呀。”

“我在這裏。”一直白生生的肉呼呼的小手徐徐出現在視野中。

哦,原來是在長餐桌的另一側。

安言走過去,低頭瞧着眼前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小男孩,突然感覺心情莫名的好,呼吸都順暢不少,嘴角慢慢的上揚,“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卻沒有回答她的話,仰着小臉執着的問:“你是新傭人嗎?”

安言愣了愣,繼而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這裏的傭人都不跟我玩,不新鮮,我想要個新的。”

得,感情這小少爺把她當成新鮮出爐的玩具了。

“瑞瑞,叫阿姨。”清冷的,像冰山上的泉水一樣的聲音插了進來。

夏日的暖風輕撫艷麗優雅的紫薇花,沿着紫薇廊,走到花園中央的仿古八角亭下。兩個女人並肩而坐,目光都追隨着正拿着梨子爆啃的小男孩。

“孩子……”

“是我的。”大大方方,乾乾脆脆的,毫不拖泥帶水,趙麗瀟沒有任何隱瞞。

安言怔了半晌,她沒想到這孩子真是她的。

趙麗瀟回國歸來還帶個孩子這個事兒她早就聽說了,當時也震驚得不行,心裏還猜測是不是趙大小姐在異國他鄉的某個垃圾桶揀了個東方面孔的孩子,並且在看到那個孩子可愛面龐時,她體內潛藏二十年的慈悲與母愛瞬間爆發,摧枯拉朽,勢不可擋。

於是,腦袋上散發著菩薩光環的趙大小姐要撫養這孩子,堅定堅決。

此時此刻,她有點對不上號了,這是那個背個豹紋書包一路狂奔要去留學的趙麗瀟嗎?

“你變了好多。”她不得不說。

“這個世界就這樣,每個人,每天都在變,也不稀奇。”頓了頓,趙麗瀟側頭看她,精緻漂亮的睫毛下目光柔和,“倒是你,一點沒變,還是那麼悶”

安言扯了扯嘴角,她這個樣子恐怕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小時候看你總面無表情的,只有在我欺負你時你的表情才會有那麼些許的變化,所以就總想欺負你,現在想想,那時投注在你身上的注意力實在太多了,不正常。”

安言撲哧一笑。“你還說,那時其實我很頭疼的。”

六年,時間磨平了心中的稜角,身上的刺,色彩凌亂的畫紙也染上了沉寂的顏色,那個張揚恣意,說話嘮叨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沉穩安靜雙眸染滿憂傷的母親。

“孩子,很可愛。”安言收了笑容。

“謝謝。”

假期過後,安言又投入了工作當中,櫃枱工作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臨近中午的時候,一個長相白凈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到窗口辦理掛失業務,查了儲蓄賬務明細之後,發現她那張卡的餘額為2.00。女孩聽到卡里就剩兩塊錢了,馬上就急了,忙說不可能,她上個月剛剛從家裏要來的一千塊存在裏面,她連卡都沒動,怎麼可能沒錢了。

安言查了她的卡的交易記錄,發現有一筆90元的業務是在他們行里辦理的,所主任查了監控錄像,拷貝下來,錄像顯示是一個帶着白色球帽的女孩在三天前取走的錢。

女孩看了錄像就哭了,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同事們建議她報警,女孩搖了搖頭。

她似乎還不相信現實。

後來她的朋友來了。

聽到她質問時,她的朋友竟然笑了,說,“這90元是我取的,當時是我着急用錢,忘了告訴你了,對不起啊,一會兒我還你,但是我得說明,多一分我都沒取。”

其餘的910元,她不承認。

女孩哭了。

而她的朋友還在那裏眉飛色舞的說著,或者說是狡辯。

“現在的孩子,心理素質真好,把黑的說成白的,面不改色。”

“道行真深。”

“這是要成精的節奏嗎?”

同事們看着外邊的情況,搖頭感慨。

安言正在往一張存款憑條上寫身份證號,神思遊離回到那一年的冬天。

中學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的教學樓在前面,高中部在後面,距離比較遠,食堂在中間位置,分成三層樓,高中低檔由上到下的分配。午休吃飯的時間安言經常和同桌一起。

同桌是個大眼睛小嘴巴長相甜美的小胖妞,她們在一起時總是她在說,安言在聽,有時候同桌還拉着她到操場上去看帥哥,她偏愛高高瘦瘦的帥哥,那個花痴模樣害的站在她一旁的安言都開始害羞,被她拉着的時候像做了虧心事似得左顧右看,生怕被同學發現她們作下的“醜事”。

不過,她還是成功的被同桌誘拐了。

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看多了膽子就壯了,況且她看的只是那一個人而已,不是她想看,而是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在茫茫人海中發現他,看着看着就像染上了毒癮一樣,不看心癢,抓心撓肝的,看到了全身的血液都流通,四肢百骸都舒坦了。

有一次被他發現了,她只能佯裝偶然巧遇的樣子,打個招呼匆匆而過,像個賊一樣心虛。

她跟同桌相處的很好,她覺得她的同桌是個能夠將快樂的心緒感染給別人的人,直到她在自己的餐具上面看到了泥土。

他們學校的規模很大,自然學生也多,中午的吃午飯的時候,鈴聲一響,教學樓門口就會看到像潮水般蜂擁而出的學生,他們的目的是要在最快最短的時間內打飯。原因是,午休的時間實在有限,每個人都不把在這樣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排隊上面,安言和她的同桌也不例外。

每天中午,安言都負責搶先去打飯,而她的同桌則是負責拿兩人自備的餐具。

一天中午,安言發現餐具髒了,問她,你是不是不小心把餐具弄掉了。

同桌氣定神閑的撥菜盤裏的菜,口氣隨意,漫不經心,“沒有啊。”

安言不敢置信的看着白米飯下面的泥巴,濕濕的,還有一股屬於泥土的味道,她默默的將餐具收拾好,拿去水池洗,她還對自己說,不會的,誰會這麼無聊。

可就在放學的時候,她後面的男同學,悄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你同桌往你的餐具了放泥巴。”

安言腦子瞬間嗡的一聲,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這麼對她,而且還是她自認為最親近的人,最信任的人,她們不是相處的很愉快嗎,怎麼會這樣。

她不相信,但那時腦子發熱,衝出教室叫住了走出教學樓的同桌。

安言有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毛病,容易激動,一激動就眼眶發紅,掉眼淚,她還沒張口說話呢,眼睛就紅了,嘴唇因為激動張了幾次才將話說出來。

“為什麼那麼做?”

“什麼為什麼,我不明白你說什麼?”同桌手拽着書包帶就想走,愛答不理,嘴角掛着諷刺的意味。

“我以為,我以為咱們挺好的……”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來了,眼睛酸,嘴巴酸,鼻子也酸,眼淚噼里啪啦的掉,她也不想的,可就是抑制不住,越想越委屈。

“安言,我說你那麼大的人了,要哭你回家哭去,別在這兒。搞得像我欺負你似的,讓班裏同學看見不好,我可不想擔個欺負老實人的罪名。再說,你家裏有錢,那也應該挺有勢力的,我可得罪不起。”

怎麼能這樣呢,為什麼會這樣,人心,就是這麼變幻莫測,捉摸不透的嗎。

她只是想和她做好朋友,真心的朋友。

她哭得好傷心,她知道這樣很丟臉,但是她沒有辦法,不能自抑。

直到一個人走到她身邊,修長而溫暖的手拍着她的肩膀,清朗的聲音像劃過心間的涓涓細水,柔柔的暖暖的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接着,他拿出紙巾,輕拭她眼角的淚。

“安言,別哭了,我送你回家。”

結果,上了慕文非的車子的安言還在抽抽噎噎,眼睛腫的像桃子。

車子開上熟悉的路,安言心底不安,害怕見到趙家人的蔑視,我不回家,她說。

慕文非皺了皺眉,看着她的眼睛,卻還是依她所言,車子停在一家餐廳門前。

點了幾樣清淡的菜,見安言沒有動口的意思,就叫司機去買了一桶哈根達斯。

“吃吧,你現在眼睛鼻子一定很燒,吃點這個。”

經人提醒后安言才猛然發現眼睛鼻子何止是燒,簡直是燒的厲害,又熱又疼。

她又不敢以當前的尊容見慕文非,就只好低着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盡量讓自己文雅一點。

“吃飽了?”看見她放下勺子,慕文非問。

安言點頭。

“說吧,怎麼回事,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

提起傷心事,這眼淚就想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了。

講完來龍去脈,慕文非帶着她去買了個咖啡色的墨鏡,然後送她回家。

家裏人沒有驚訝,顯然是慕文非早就打電話報備過。

第二天,班主任就給她調了座位,課間的時候,她的那個同桌低聲下氣的給她道歉,然而眼裏的那抹不甘怨毒清晰的刺眼。

昨天發生的一切,只有慕文非知道,這些也只有慕文非會幫她做。

她開始學着親近他,笨拙的無可救藥的接近,慕文非很寵她更確切的應該說是憐惜,然而每當有人問起她的身份時,他總會很自然的回答,表妹。

是的,表妹。

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

不讓人有一絲一毫的遐想餘地。

下班的時候,安言在門口看到了慕文非的suv張揚的停在銀行門口,車窗下降,露出一張精緻絕美的臉,“安言,我來接你履行諾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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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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