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安言起了個大早,收拾好行李留了個紙條在客廳茶几上。
她喜歡自己擁有平靜心態,凡是一切能夠擾亂她心緒的人和事她都盡量遠離,離的越遠越好。
所以,她選擇逃開。
落荒而逃。
劉向《說苑·政理》:“夫耳聞之,不如目見之;目見之,不如足踐之。”
古人誠不欺我啊!
來之前,原本她還天真至極的幻想和自我催眠,慕文非那個給過她溫暖的男人也許只會對她一個人溫暖,訂婚,也許另有隱情。
雖然她不算漂亮但也很清秀,有很多優點的,她的鼻子很挺拔,很秀氣,耳朵的輪廓很好看,他可能也是偷偷的喜歡着她,只是無法說出口。
也許,是距離的原因,也許是因為他是小姑姑的繼子,也許……她編造了一個又一個天真的理由,卻原來,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美麗的愛情,只能到夢裏去追尋。
波瀾壯闊至死不渝的愛情,那是電視劇上才有的。
現實里,人們總會妥協。
生活在繼續,愛情不是唯一,更不一定就是婚姻的必須。
星期二,像往常一樣,安言下班後走到最近的地鐵站,三路轉二路地鐵,然後順着涌動的人流走出出站口,匆匆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鏡子裏的女子纖纖弱弱,容貌算得上清秀,柔順的長發披散肩頭,周身散發著一股低沉陰鬱的味道。
這樣不好。
安言一個深呼吸之後用雙指撐起嘴角,使自己顯得明媚一點。
她答應了趙家人安排的相親,原因有二,一是不能拒絕,二是不想拒絕。
那麼現在飽滿的精神狀態是最基本的禮節。
趕到相親地點的時候,暮色已降臨,夜空如洗,繁星如沐。走進去的時候安靜優雅的咖啡廳內正盤旋着悠揚的鋼琴曲。
相親對象還沒來,她按照約定找了一個最後的靠窗的座位,然後要了盤南瓜餅。這兩天行里抓服務問題,服務差的員工要在每周一次的大會上點名批鬥。所以頭頂全天候無死角監控下,為了不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她是緊張認真加賣力,這一天下來跟打了一場仗似的,累,除了累還有餓。
看着風殘雲卷之後的餐盤,安言感覺有些不妥,想要讓服務員把盤子撤下去,可剛一招手旁邊便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請問,是安言小姐嗎?”
安言抬頭,這是一個夾着公文包西裝革履的男人有一雙大眼睛,目光很清澈,皮膚不算白皙,東方人力應該算黑的,但個子很高,看起來挺健壯的。
男人叫李忠洲,也在銀行系統工作,目前的職位是會計。
他說話語速很慢,說著說著還得想想怎麼組織語言。
安言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聽着他講着自己的情況,心裏暗暗核着感覺。
這是第四場相親,同前幾次相比感覺好一點,可能是因為同行的緣故,彼此之間有些共同的話題,氣氛很輕鬆。
而且,對於面前的男人,她沒有反感,這一點最重要。
結束時,男人要了她的電話。
她樂觀的想,也許時間能夠讓她愛上面前的男人。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一切皆有可能。
而且,她不想放棄那千分之一的機會。
幸福的機會。
慢慢的他們開始約會,看電影,吃西餐,聽音樂,聊在銀行里發生的趣事,盡一切努力靠近彼此,不過,也許是性格使然,兩個人就像是湊在一起的新朋友,禮節禮貌相當到位,也就是說,還不咋熟。
周日,安言接到趙家打來的電話,大概內容是讓她星期一帶着男友去參加趙家所屬公司的晚宴。
李忠洲話不多,一個晚上都體貼的陪在她身邊,拿糕點端酒杯,她稍一皺眉便問她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休息。
趙家公司晚宴她也參加過幾次,無不例外是作為背景。
本以為這一次還是老樣子,在角落發發獃時間就過去了。
不用擔心被拉去見那些青城市的大人物,更不必與那些名媛爭鮮鬥豔
但這次不同不過,這次她身邊陪着一個人,不可以再做隱形人,但更不能讓他也淪為那些人的談資。
如果不想沾惹是非,遠離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大廳是最好的選擇。
陽台的角落裏她和他站在陰影下看星空。
“你喜歡看星星?”
男人的問題是在太淺顯,藉著細微光亮,安言卻看到他真摯的目光,彷彿這是一個很嚴肅很重要的問題。
將目光再次投向夜空,她仰頭嘆息,“算是吧,因為我有些近視,又不願意戴眼鏡,所以無論看什麼都是朦朦朧朧的,看星星就更不清楚。”
她指着天上,“你們看星星都是一顆一顆閃閃爍爍,清明而璀璨,在我眼裏它們就像是揉在一起的水晶紗布,晶瑩迷濛,光亮柔和而浪漫。”
“噢,這麼神奇!”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神奇,不神奇,近視眼的福利。”
星空下,她的笑容似乎渲染的周圍的空氣都跟着愉悅起來。
暗處,陰影下,男人大着膽子捉住她的指尖,肌膚相觸,手指一點點攀爬,直到握住女子柔軟的雙手。
女子還在笑,笑聲清亮,心口那處卻越來越空落,像沙漏一樣,就算你再努力的想要留住一些東西,現實卻是枉然。
她看着星空,眼裏閃着細碎的星子。
怎麼會這樣?
再次回到大廳的時候,那裏正響着優雅的華爾茲舞曲,人群中間的一對男女,舞姿流水般順暢,像雲霞般光輝。女人有着令她羨慕不已的瀟洒自如、典雅大方。接連不斷的完美旋轉,漂亮的令人心醉,
那樣的女子才適合那樣的慕文非。
華爾茲落幕後。
“安言,過來。”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安言轉過身,大廳的一側距離她不遠處趙永源正托着酒杯看向她這邊。
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在見到她走過來的時候,微笑點了個頭。
這個叔叔很和藹。
安言連忙頷首鞠躬。
“李行長,這就是我的女兒,安言。”
趙永源來過安言的手,“安言,這是你的李伯伯,忠州的父親。”
心中不免震動了一下下,李忠洲的父親?
她還以為李忠洲就是個工薪家庭出身的呢。
“李伯伯您好。”
李行長點頭,目光依然留在安言臉上,目光中看不出喜怒,不過嘴角微微有一點上揚的,這個讓安言略略安心,最起碼不是僵着一張撲克臉。
一直隨在她身旁的沉默不言的李忠洲突然出聲,熟絡與趙永源攀談上了,貌似是有一點解僵局的意味,“趙叔叔您好,好久不見,最近去哪兒釣魚了?”
“還是老地方,知道你忙,只好拖着你爸爸了。”
“改天,改天一定陪您。”
顯然,他們早已相識已久。
從小,她的記憶里趙永源都是嚴肅苛刻,不苟言笑的樣子,他對家裏的幾個孩子一視同仁,要求的標準也相當高。如果能夠得到他的誇獎,就連趙麗瀟那麼頑劣不羈的女孩都會抑制不住的激動起來。
不過,作為趙家集團的大家長,註定了他的精力不能過多的放在家庭里,也因此,在家裏看到他的身影,只能少之又少。
她以為,與她相親的幾個男子他最多是派手下了解一下。
今晚,她似乎體會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雖然下意識的認為是她的錯覺,但是,她體會到了。
“明天休息嗎?”
安言頓了頓,如實回答,“休息。”
“那今晚就回家吧,張嫂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
嘴唇蠕動着,想要拒絕,最終還是咽下到嘴邊的話。
這個夜晚,並沒有預料中的難過,那些以取笑她為了的名媛淑女在見到她身旁的男子時,只是投過來渴慕嫉妒的眼神等無關痛癢的微表情。
宴會結尾處,由兩月前剛剛回國的趙麗瀟代表公司高層上台致辭。
台上的她,是鮮艷奪目,光彩無限的,在這幾年裏她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所有人都對她另眼相看了,忘記了那個頑劣任性的小姑娘。
此時站在台下的安言也無法把那個從小就囂張跋扈愛欺負她的姑娘與現在的趙麗瀟聯繫在一起。
現在的她,沉穩,幹練,遇事果斷強勢,有條不紊,典型的商場女強人。
這樣的趙麗瀟讓安言有說不出的羨慕,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陌生。
她總覺得,從前的趙麗瀟才是幸福的。
宴會結束后,李忠洲隨着父親先行離開,安言跟着趙永源的司機在地下停車場等他。車子裏太悶,她就在車子旁邊站着。停車場的車子停的滿滿當當,一眼望去烏壓壓一片,她百無聊賴的開始數數。
“嗨嘍,美女。”
肩膀突然來了一下,安言嚇的心猛地跳了跳。
回頭看,竟然是蘇熙。
“嗨,蘇熙。”
“那天怎麼突然跑了?”蘇熙熱情的拉過她的手腕,晶瑩粉嫩的唇瓣嘟嘟着,好不可愛。
“那,那天我突然身體不舒服,就先走了,對不起啊!”
安言不假思索的將話說出,驀地又懊悔不已,她寫在紙上的理由好像是銀行有緊急會議。
手腕上的手似乎有片刻的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身體不舒服,好些了嗎?哦,對了,還有一個半月我和文非的婚禮就要到了,可是請柬還沒設計好呢。”
一個半月,一個半月,安言的心跟隨者這四個字痙攣抽搐,這個習慣竟然還沒改掉,她暗暗調節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她就聽見蘇熙天真又希冀的央求,“聽說你以前學過美術,那你幫我們設計好不好呀?”
安言的嘴巴有些僵硬,勉強一張一翕,“我……”
“文非,安言要替我們設計請柬。”她沒有聽錯,是肯定句。
男人走了過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就謝謝安言了。”熟悉的那嵌入心底的聲音傳入耳膜,安言耳朵里嗡嗡的響了兩下。
慕文非走過來極其自然的攬住蘇熙的細腰,而蘇熙更順勢靠近他懷裏。
面前的情景使得安言反射性的閉了閉眼,不過又迅速睜開了。
“安言給我們設計的請柬一定史上獨一無二的用心佳作,讓那些收到請柬的人們眼前一亮,一輩子永遠忘不了曾受到過我們的結婚請柬。”
多麼美麗狂妄的暢想,慕文非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頂,“真敢想。”
“你不是說過,安言學過美術嗎,而且她是個有心之人,我對她有信心。”
安言只得苦笑,她是學過美術,但她學的是國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