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幻境

等唐臻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手臂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抬起來。

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臂已經被晶獸吃了下去，這會子估計連灰都不剩了。

他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右臂，而左手卻一直拉着天玄的手。

唐臻只是淡淡勾了一下嘴角。

“師弟，你醒了。我這裏有一顆上等的續肢丹，你吃了這個手臂就可以恢復如初了。”

天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從他的眼睛中的關心和焦急可以看出他一直守着唐臻沒有離開過。

唐臻卻是笑了，想不到他算計利用別人一輩子，到頭來竟然墮落到為別人犧牲了。

他早就在看見晶獸咬過去的時候，就在手裏拿着一顆上等火靈石，正好讓晶獸吞進了肚子裏，方便他利用靈力激發了火靈石，用一把三味真火將這妖獸燒成了灰。

難道他還把自己當成神鵰大俠了不成？

天玄拿出一塊晶魄說這是晶獸身體經三味真火鍛煉而成，凝聚了晶獸多年的靈力和修為，世界上估計不超過三塊，所以是無價之寶。

唐臻用左手結果晶魄，笑着看天玄：“讓你擔心了，小龍女。”

天玄一臉茫然地看着唐臻，卻並不知道唐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見天玄手上還拿着那顆續肢單，唐臻笑着問：“你說我會不會長出一個小孩子的手臂？或者形狀奇怪？會不會跟我皮膚顏色不一樣？”

天玄冷着一張臉，直接將續肢單塞進了唐臻嘴裏。

唐臻說：“你好像變得比以前……”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額頭就密密麻麻冒出汗來。

他依舊用左手輕輕牽着天玄的手，語氣有些斷斷續續：“既然……我斷……手了……都沒……有辦法讓……我放開……你的手，那這輩子你就……別想甩開我……了。”

天玄用力回握着唐臻，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自己不會放開對方這樣的話。

他只是一個系統，如果試煉者通過了試煉，就會離開，而他就會帶着下一個試煉者。

或者他必須按照劇情走，變成終極BOSS，然後兩個人最終刀劍相對，而他註定要被試煉者斬殺。

無論是什麼結局，他都沒有辦法回應說再也不放手。

大概半小時后，唐臻終於站了起來，另一隻手與原來的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的臉上依舊掛着習慣性的笑容，如果不是臉色慘白，沒有人能猜到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還好我斷的是手，如果我斷的是頭不知道這丹藥還會不會有用的。”唐臻難得說了一個冷笑話，唯一的聽眾天玄卻完全不捧場。

等唐臻終於有心思觀察周圍了，才發現他們所呆的地方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這裏更像是一個房間，四周是白色的牆，完全看不出之前打鬥過的痕迹，房間裏桌椅齊全，卻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了。

“這個地方，也有人住？”

“……”天玄完全說不出口，這整個迷仙林其實就是終極大BOSS我的地盤，剛才那兩隻妖獸神馬的算是我的門衛以及我已經兩百年沒回家了這種話。

當然這些話應該是原身體的主人說的，天玄作為一個莫名其妙進入劇情的系統，只能表示自己也是無辜躺槍眾的一名。

唐臻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卻發現房間怪異得很。沒有門也沒有窗，他們好像是憑空進入的一樣。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怎麼進來的？”唐臻之前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對這些事情都完全不了解。

“吞金獸魂滅之前將我們拉進來的，這裏是幻境。我們隨意走動都有可能進入其他幻境之中。”

“可是我們卻不能不動。”

天玄定定看着唐臻說：“你要記住一點，如果你在夢裏死了，那麼你就真的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唐臻卻問：“你會不會在我夢裏？”

這個房間的環境似乎只要過一段時間就會產生變化。

前一秒鐘兩個人明明還在交談，后一秒鐘，唐臻卻看不見天玄的人影了，而他的手還保持着緊握的姿勢。

唐臻卻將自己沒有說完的話說了下去：“如果你在我夢裏，萬一我不願醒來了怎麼辦？”

可是很快，唐臻就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為他的這個夢裏根本就沒有天玄。

這是一個在他夢裏都已經不會再出現的場景。

落雨的天灰濛濛的，讓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年輕的女人拉着只有兩歲的唐臻站在了孤兒院門口。

她連一個借口都沒有找，就直接扔下了只有兩歲的兒子，表情冷漠得似乎這根本就是一個與她無關的孩子。

然後女人走了，決絕得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連唐臻自己都忘記了，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

孤兒院的院長在門口看見了正在淋雨的他，便將他抱了回去。

他慢慢走進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都變小了，躺在孤兒院的兒童床上，渾身發燙。

他沒有哭沒有鬧，沒有喊媽媽沒有要回家，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孤兒院的阿姨照顧他。

當時他是孤兒院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所以院長都會向著他，有什麼好吃的都是先給他。

可是孩子們卻並不這麼想。

憑什麼這個小子可以獲得院長的寵愛？

憑什麼有什麼好東西都會先給他？

孩子的世界愛恨都來的那麼直接，所以發泄也變得直接而且暴力。

唐臻在被打過幾次之後，就知道了該如何對付這些小孩。

他總是微微笑着，將院長給他的東西收好，轉頭卻用來跟那些大孩子交換，讓他們幫他做一些事情。

院長卻只看見大孩子吃了原本是給唐臻的東西，便愈發地心疼他，分給他更多的東西。

可是他卻從來不吃，這些東西讓那些比他大很多的孩子都甘願為他做很多事情。

小小年紀的唐臻在拳腳之下學會了如何讓利益更大化，也學會了無論遇見什麼心裏想的事情多麼灰暗，至少表面上也要裝得陽關燦爛。

或許這些也是讓唐臻在白手起家的情況下還能迅速發展起來的一個因素。

後來唐臻被一個單身的有錢老頭子收養了。

老頭子脾氣古怪，經常打得他皮開肉綻。

每一下皮鞭落在他身上，都痛入骨髓，可是他從來不喊痛，永遠一副微笑着的樣子，讓老頭子覺得皮鞭彷彿打在了棉花上。

他的笑容越燦爛，老頭子就越用力打他。

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唐臻看着那又要抽下來的皮鞭，陰森森地笑了。

他抓住了老頭子的皮鞭說：“如果我真的在這個地方就認輸了，那我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唐臻不知道那個第一眼見的時候就漂亮卻面無表情的少年什麼時候在他心裏扎了根，之後相處的點點滴滴也漸漸的成了他的執念。

就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了他，都會變得不完整一樣。

“我回憶得已經夠了。”

唐臻笑得雲淡風輕，好像那些童年都只是回憶里泛黃的一角。

那些經歷了人情冷亂弱肉強食的過去，才成就了現在的唐臻。

唐臻眼前突然出現了金色的幾個大字“今生似被前緣誤”。

很快幾個大字就如霧一般消散了。

面前的場景又是一個轉換，這一次不再是現代的場景，而是在試煉境中。

月下、湖邊，場景暖得讓人覺得心安。

天玄在月色下顯得更加冷若冰霜，可是一雙眼睛卻是充滿了熱情。

天玄緊緊抱着唐臻說：“如果是為了你，我願意永遠留在你身邊。”

“為什麼？”唐臻問得冷清。

天玄雪白的臉上浮上一點紅色，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卻是看着唐臻堅定而深情說：“因為這個世界上，我只需要你，我也知道你只需要我。無論你去什麼地方我都會跟着你，不會離開。”

“天上地下？”

“天上地下！”

唐臻抱緊了天玄，薄唇卻微微勾起問：“那麼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我是天玄啊，師弟你忘記了嗎？”天玄着急的回答。

唐臻又問：“那你知道天玄又是誰嗎？你知道天玄隱藏的身份嗎？”

天玄卻是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唐臻這個提問的正確答案一樣支支吾吾着。

唐臻故意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看着面前跟天玄一模一樣的人：“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知道，可是你卻連天玄的真實身份都不懂，就算只是幻影，你也太不敬業了。”

唐臻輕輕一抬手，湛盧劍就從他手心升了出來。

“天玄”緊張地看着唐臻說：“師弟你認真看清楚，我就是天玄。”

“就是看清楚了才確定你不會是天玄。”唐臻說著毫不留情地揮了刀，便將那個天玄的影子揮成了灰。

他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我怎麼會為了一個假的他分不清夢與現實？”

沒多久，面前又出現了一排金色的字，上面寫着“夢裏不知身是客”。

等前面金色的字散開了，場景又一次轉換。

這是一個戰場，看樣子似乎已經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廝殺。

各種人類妖獸的屍體橫陳，斷肢殘害滿地。

四處充滿着血腥味，真實得令人作嘔。

面前的青年像是已經長大的天玄，眉眼已經完全長開，眉間也不是硃砂，而是一個火焰的形狀。

青年笑得狂傲，一雙紅色的眼睛看着他說：“你還是免不了要跟我打一場，這是我們之間的較量！”

唐臻微微皺着眉頭。

雖然這個青年已經跟天玄那麼不一樣了，可是他卻覺得這就是天玄。

“如果你害怕了，那麼就認輸吧。”

“你為什麼要挑起仙魔大戰？仙修界跟魔修，原本可以相安無事。”

唐臻一開口，卻問了連他自己都茫然的問題。

紅眼的青年微微偏了頭，似乎真的在思考他的問題，最後才用單純的語氣滿不在乎地說出這個世界的命運：“因為我就想這麼做。”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的修為已經在魔修中最高了，挑起仙魔大戰對你的修為完全無益。”唐臻說。

青年似乎被他說得惱羞成怒，想也不想就直接朝他攻擊過來，嘴裏喊着：“我都說過魔修就是喜歡隨心所欲，我不喜歡仙修所以我就要跟仙修打個你死我活。”

對於青年這樣的行為，唐臻卻覺得自己心痛，為什麼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青年嘴角卻掛了一個狂傲而嗜血的笑容：“你怎麼不還手？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