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利口辯辭
邵啟翰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呢？再體貼的話也寬慰不了此時慕容玖疲憊的心。
說到底，如果這些事不是已經成既定事實了，白小兮也沒辦法把慕容玖尚未癒合的傷疤再一次的揭開。
如果說蓄意挑起舊傷的白小兮可惡，那他這個親手施加傷痕的傢伙，豈不是更加可惡？
阿玖不願意看到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雖然是這麼安慰自己，但邵啟翰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又悶又痛。
他沉默的站在病床邊看着慕容玖，緊握的拳頭鬆開又握緊。
“那……你好好休息……”沉默半響，邵啟翰說：“白祁的事，你不要擔心，我會幫他一把的……要是還有了什麼其他的情況，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安心養病。”
慕容玖的視線凝聚在虛空的某一點上。
“阿玖你……有什麼要對白祁說的嗎？我替你轉達……”邵啟翰咬咬牙，到底還是打着“白祁”這張“朋友牌”，希望能得到慕容玖的一點反應。
“……”慕容玖瞥一眼邵啟翰，說：“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儘快聯繫我吧。”
邵啟翰猛的點了點頭，覥着臉說：“我不會忘記的，咳，那……那我先出去了？”說完，他還帶着點希翼的看着慕容玖。
慕容玖扭頭看向病床另一邊的落地窗。
邵啟翰只能訕訕的離開病房，他關上門，思維尚落在門內的慕容玖身上，完全沒發現走廊中還有一個人在等着自己。
“翰……！”白小兮咬着唇，叫住了邵啟翰。
邵啟翰轉過身子，原本還算柔和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他眯着眼看着三步開外的白小兮，冷冷的說：“白小兮，你今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白小兮臉色一白，既委屈又不解的問：“翰，你真的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嗎？我和他真的只是關係一般的朋友而已——”
“呵。”邵啟翰冷嗤一聲說：“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這事，白小兮，上次我就想和你說了，以後不要再聯繫我，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白小兮就愣住了，不同於之前的演戲，她這次是真真正正的呆愣了。
不過見此邵啟翰還不夠滿意，他一挑眉，一勾唇，英俊性感的臉上就露出一個譏笑：“怎麼？很吃驚？白小兮，你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還是你以為我就這麼大方，能夠容忍你腳踏兩條船”
“可是我和蘭斯頓只是朋友！”白小兮終於反應過來，她向前兩步抓住邵啟翰衣擺，仰起小臉惶然的解釋：“不是翰你想的那樣，我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更沒有腳踏兩條船！”
她原本就有些紅的眼眶一下子變得通紅，晶瑩的淚水也順着臉頰流下，柔軟的唇瓣也被咬的緋紅，這讓白小兮原本只是清麗的面貌一下子變得艷麗迷人起來。
邵啟翰卻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他一手推開白小兮，一手卻不小心抓到了她的發尾。也不管白小兮被推的向後踉蹌兩步，反而嫌棄的甩了甩自己的手，好像要甩掉什麼髒東西一樣。
“你……”白小兮難以置信的看着邵啟翰的舉動，一雙秋水瀲瞳溢滿了委屈，“你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邵啟翰嗤道：“為什麼突然對你這麼差？為什麼突然要和你分手？”
白小兮滿臉受傷的扶住了牆，死死的盯着邵啟翰等待答案。
就算她察覺到了邵啟翰對慕容玖的態度鬆動了，甚至對差點撞死慕容玖這事十分後悔，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邵啟翰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麼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如果是從前的邵啟翰的話，就算是偶然看到她和蘭斯頓舉止親密，也會吃醋生氣，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絲毫不理會她的解釋，數次給她沒臉，甚至還要和她分手！
剛剛在病房裏的時候，她還不願意相信邵啟翰變化這麼大，但現在邵啟翰都把“分手”說出來了，她也不得不信。
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還是因為慕容玖？不對——就算是因為慕容玖說了些什麼，邵啟翰也不會變成這樣，因為慕容玖什麼都不知道，又如何去“說些什麼”？
白小兮心痛至極，一方面是因為邵啟翰如此冷漠無情的態度，一方面又是因為事態的改變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只能被動的等着邵啟翰告訴她“答案”。
邵啟翰也沒有辜負白小兮的“期盼”，他冷酷的說：“因為邵啟翟告訴我了你和他之間交易！”
“什麼？！”白小兮沒忍住，驚呼出聲，“什麼‘交易’？”
“到這種時候還給我裝傻”邵啟翰眯起眼睛，陰沉的聲音里飽含怒意：“還想套我話？白小兮，你果真是心計不淺啊！”
“邵啟翰！”白小兮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憤怒：“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嗎？”
“難道不是嗎？”邵啟翰雙手抱臂，冷冷的說：“怎麼，你要否認你和邵啟翟的事嗎？”
“我當然不是！”白小兮挺直背脊，扶着牆壁的手蜷曲用力，幾乎在牆上扣出幾道痕迹，“我和你哥根本沒有什麼‘交易’!”
“喔？那為什麼邵啟翟這麼說？”邵啟翰步步緊逼，“要知道，這可是我親愛的大哥親口承認的，你說，我是該信你呢？還是該信我的親、生、大、哥、呢？”
“我——”白小兮幾乎脫口說出“當然應該信我“，然而她在看到邵啟翰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立刻閉嘴不言。
邵啟翰顯然明白白小兮要說什麼，他心中湧起一種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噁心的滋味。
看看，就算是“盟友”的關係，只要牽扯到自己的利益，也會立刻分道揚鑣。
不知道邵啟翟要是知道現在白小兮的表現的話，還會不會迷上這個女人呢？要是他知道只是一個粗糙至極的離間就能讓白小兮拋棄“盟友”，又會有什麼反應呢？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經常勸我理解邵啟翟的苦衷嗎？你這話沒錯，果然對你這種外人來說，像我這個有着相同血緣的弟弟恐怕在邵啟翟心中更要重要點吧？。”邵啟翰譏笑連連：“算了，你不知道說你和他之間沒有交易嗎？免得你覺得我是在詐你的話——”
“白小兮，邵啟翟親口告訴我，你希望能借用他的手，恢復白家千金的身份，得到白氏繼承人的位置，報酬就是事成之後，你會將白氏半數以上的股份雙手送上！”
邵啟翰看着面色慘白的白小兮，居高臨下的說：“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他的話擲地有聲，竟讓原本素凈靜謐的醫院走廊染上一層金戈之意。
白小兮半響沒說話，好一會兒后她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原本的震驚與虛弱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堅強與平靜，只是她尚紅的雙眼與臉上的淚痕昭示了她堅強外表下的脆弱。
“沒錯！”白小兮說，毫不軟弱的與邵啟翰對視。
邵啟翰挑眉。
他原本還以為白小兮會一直嘴硬下去，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承認了。
他抱着雙臂，好整以暇等着白小兮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白小兮面色倔強，眼中隱隱有淚光流動，但她卻強忍着不留下淚：“我請求你哥哥幫忙，不是貪圖白氏的財產，也不為謀求更高的地位。”
“邵啟翰，我當初喜歡你，才會為了你去學習那些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的社交禮儀，我為了能夠勝任‘邵啟翰的女朋友’這個名號，努力學習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努力的和那些下巴翹到天上的豪門千金交往，努力的討好你哥哥，討好和邵家交好的長輩——我做這些，全部都是為了你！”
“你知道不知道，我再怎麼努力，甚至做的比那些豪門千金還要優秀，依然有人諷刺我，你知道她們都諷刺我什麼嗎？不，你肯定不知道——像你這種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大少爺，怎麼能夠理解我有多辛苦？你知道我有多嫉妒蘇家那兩個大小姐嗎？她們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了現在的一切，我呢？”
“當時我知道我是白家的孩子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終於能夠順理成章的和你在一起，再也不用聽她們的諷刺，也不用聽那些長輩說你‘眼光差’！”
白小兮深吸一口氣，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但她的面容卻極為寒冷，似乎已經失望之極似的。
“但是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之後呢？你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你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對我們的意義？我幾個晚上沒睡着，又擔心又難過，也沒有誰能夠傾述，是你哥哥邵啟翟發現了什麼，再三詢問，我只能告訴他——沒想到他立刻就答應幫忙！”
“至於白氏的股份，這件事有多困難我很清楚，我不是那種知恩不圖報的人，你哥哥能在這件事上幫助我，能夠讓我和你順利的在一起，將那些股份給他又有何不可，他對我來說不是別人，是我男朋友的哥哥！”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就是這麼想我的，‘交易’？呵呵，邵啟翰，你把我想的不堪沒什麼，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想你的親哥哥……邵啟翰，你的心是鐵打的嗎？我累了，真的累了……以前無論是你們這些‘上層人’的歧視也好，還是和你在一起的壓力也好，我都從來沒有覺得承受不了的，因為那時候我知道你站在我身邊，你支持我！可是現在呢？？”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了！邵啟翰，你如果要分手就分手吧，我就算再怎麼愛你，也不會失去我的尊嚴！”
說完，白小兮轉身就走，如果不是她尚有些踉蹌，看起來真的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邵啟翰凝視着她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遠，忽然深深的嘆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