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林氏誥命慘被削
南陽侯認罪,又因皇帝對南陽侯本就有疑心,在朝下御史與臣子們的堅持之下,皇帝一怒當場削了林氏的誥命,然而又念及南陽侯多年功績,南陽侯又乃三皇子岳丈,幾分薄面之下,只是將人卸職,但爵位能保。
然而南陽侯為一身份微賤女子拋棄髮妻,冒領功績實乃糊塗,責令閉門自省,三關令兵部另擇將領之。
皇帝又當場賜下了獎賞與三關兵工坊處,隨後散朝。
只南陽侯扶着林氏往宮外走之時,旁邊有人冷笑,“蠢貨,放着好好的夫人不要,偏生要個不消停的女人。”
說話的乃是平寧侯,比南陽侯年紀小上幾歲,本就勛貴中的浪蕩兒,當初跟在魏家兄弟屁股後面借勢威風的東西。
平寧侯許是為魏家不平,南陽侯也只是掃了他一眼,對着這廝一路的嘲諷並不回嘴。
然而那句話到底也是放在了心裏,若是沒有林氏,自己身邊陪伴的是魏氏,是否還有今日之禍?
此事不只平寧侯這般想,便是下了朝的皇帝,在批閱了一番奏摺之後,回到皇後宮中,也與皇后感慨,“想當年師兄本是打算將魏氏嫁予跟在身邊多年的常樂,誰也沒想到最後會與南陽侯府結親。”
魏家掌六關,蕭家掌三關,邊關總共不過九座大型邊防城,兩家各掌其三,兩方結親要遇着多疑又剛愎自用的皇帝便是自絕死路,然而皇帝再多疑,卻因當初與魏家侯爺的一師之情而對這樁婚事睜一眼閉一眼。
反而是常樂,自十四從軍,雖是蠻橫武夫,被魏侯一手養大忠心耿耿,也是因家世低微又急於前線才耽擱了婚事。
皇帝當年看出魏侯爺有那個打算,心中也覺得此人是極妥的,雖是蠻橫卻也耿介,從不與人耍心眼,又是魏侯爺親自教導,再合適不過的結親人選。
後宮不得干政,然而皇后卻是與皇帝在禮法上平齊之人,不幹政卻不是不能議政。
皇帝如今仍稱呼被滅了三族的魏侯爺為師兄,少年夫妻到了快白頭的皇后自然知道皇帝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便道:“當年聽說還是南陽侯在魏侯爺面前發過重誓,終身不納二色,方才娶得魏氏過門,那幾年與魏氏之間卻也是恩愛,常一道騎馬出遊,倒是羨煞過京中許多閨閣女子。只沒想到在邊關里,會遇着林氏這般天下少見的女子,怕這也是魏氏的劫數。”
皇帝對於南陽侯的印象,要說在南陽侯年幼之時,卻也覺得不差的,就南陽侯那份深情,當年他自以為覺得像他與自己的皇后。
只是沒想到後來會再納一個林氏為了林氏失了體統,皇帝對南陽侯所謂的深情也就看得鄙夷了。
皇后此時提起林氏,且還讚美說是天下間少有,卻是觸動了皇帝的怒氣,“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說什麼天下少有,那份不要臉,倒真是天下間少有了!”
皇后其實是知道前朝之事的,也並不避諱皇帝她知曉,問道:“陛下,便是御史彈劾,也需得實證不是?林氏若真是冒功,三關當有人舉報才是。只是這十來年,林氏的名聲一步一步響徹邊關,卻從未聽說過甚不好的話來,想來也沒那麼容易作假。”
皇帝冷笑,“我倒想是真的,自魏夫人戰亡之後,我朝十多年不曾再出過女將軍。想當年魏夫人隨師兄上場殺敵,親自斬敵首有數百,林氏卻做過什麼?”
這也是皇帝在南陽侯多次為林氏請功,他卻只是輕飄飄的賜下誥命的緣由。軍中職位,不論高低,卻都要拿人頭說話的。
便是軍師一職,也需得經過戰場的考驗。
可這兩點,林氏都沒有。
林氏被剝奪了誥命之事,是平寧侯帶來給魏氏聽的。
“魏姐姐,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平寧侯只把朝上林氏的失態與魏氏活靈活現的表現了一番后才拍着肚子開懷大笑。
平寧侯比魏氏小上三歲,幸祖上有軍功得以封侯,自幼不學無術,年幼之時因府邸與魏侯府相近,便死皮賴臉的跟在魏家人後面仗勢欺人。
好在京中紈絝子弟並不少,當年平寧侯的頑皮比起宗室子們並算不得什麼,所以這些年除了沒本事些,倒也活得自在。
之前魏氏所置辦的宅子,便是與他夫人知會之後掛在他的名下。
而平寧侯相對魏家上面的兩個哥哥,也跟魏氏的關係更親近一些,因此這些年頗為為魏氏不平,只不過以往他拿南陽侯無可奈何,如今有可以落井下石的機會,自然也不會放過。
然魏氏如今不計較男女身份與平寧侯坦然對坐飲酒暢言,還因有三年前她娘家出事,雖只有個虛職的平寧侯在朝上卻願意與一干大臣們爭鋒相對,一直到最後都堅持魏家不可能通敵造反。
那時平寧侯因仗義執言,在朝上被領了三十廷杖,在府上養了半年的病,卻還讓自己的夫人多次前往南陽侯府安撫魏氏,這一片赤誠之心,魏氏一直銘記在心。
“因果報應,自有天定。阿弟你也莫要一時忍不住,又卷進這些朝爭里去,要再挨一頓打,我還真擔心弟妹怨我了。”魏氏笑着道。
平寧侯娶的妻子並不是多厲害的人,但與平寧侯一般性子簡單,脾氣粗暴,往年與平寧侯鬧出矛盾時,還常常要魏氏調節。
別人不知,然而魏氏卻知道平寧侯夫人心中是極看重平寧侯的。
平寧侯早過了而立之年,自然也不是未經世事的性子,跟自家夫人處於打是情罵是愛的火熱日子裏,只嘿嘿笑了兩聲,頗為得意后,才與魏氏說道:“如今陛下正是疑林氏之時,姓蕭的也逃不掉,魏姐姐要有什麼事兒能用得着弟弟的,可千萬別跟我客氣。”
平寧侯慣是會做欺軟怕硬之事的,一輩子恐也只在魏家的事上堅持過,如今雖南陽侯爵位保住了還依舊不好得罪,然而他卻也想試一試,去虎口裏拔顆牙看看。
魏氏聽着平寧侯的話好笑,只道:“也不過是林氏冒功,蕭家世代鎮守三關,陛下也不會輕易將他如何的。你也何必是觸他霉頭,總有人比咱們還急。”
然而誰比他們還急,魏氏卻是不說,平寧侯見問不出來也不再問,只喝了幾杯小酒,騙了魏氏一隻小雀回去給自家夫人,就搖搖晃晃的走了。
蕭安這才上前來讓人先收拾了桌上的點心,與魏氏道:“平寧叔倒是急性子,半點都忍不住。”
魏氏笑了笑,與蕭安道:“他自幼都是這性子,以往藉著魏家的勢在京中跋扈,有時卻也是我們兄妹見不慣誰了,都支使他去。我們心裏都清楚,所以他才來尋我主意。”
習慣當槍的人,也未必是天生蠢鈍看不明白事理,而是互相的一種默契。平寧侯替魏家兄弟出頭,魏家自也護着他一生安平。
“蕭氏的族人可是通知到了?”魏氏吐了口氣后問道。
蕭安回道:“母親只管放心,想來此時已經快到了京城,只怕進了京就能知道林氏冒功之事了。”
魏氏聽了輕輕點頭,便不再問與南陽侯府相關之事。
蕭家乃是大族,雖南陽侯一支繼承了爵位,然而在三關也並非沒有其他蕭家族人。
在三關從軍的蕭家人,也只少數攜帶家眷,其他均在家侍奉父母。即便是蕭家人都指望着南陽侯攜帶,然而官位到了一定程度,卻還是要在京中兵、吏兩部走動。
說到底,她們與魏氏的關係要比跟林氏的密切。雖三年前因魏家通敵造反之事,蕭家族人大多怕魏家拖累,與魏氏日漸疏遠,然而魏氏一日是南陽侯夫人,那些人一日也不敢隨意看輕她。
到如今魏氏與南陽侯和離,南陽侯扶正林氏,族人也未必全都滿意,等着不滿意的族老們到了京城,再得知林氏冒功被削了誥命,南陽侯再不得領兵,南陽侯府會鬧出什麼樣的熱鬧來,誰知道?
恐是當年南陽侯對岳父一家遇難袖手旁觀之時,就沒想到過,魏家與蕭家,在兩家結親之時就已經被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魏家出了事,蕭家必然也會不存。
畢竟相對於蕭家,到底是魏家與皇帝更為親近,魏家出了事,與魏家聯姻的蕭家怎可能不被皇帝懷疑。
蕭安想到那一對狗男女可能得到的現場,嘴角的笑意更痛快起來。
林氏啊,林氏,你可千萬莫要讓我小看了。
這些年你如何辱我母親,我便要讓你一朝美夢成空終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