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佟姐，你站門口乾什麼？”

聞言，佟心一回頭就見蘇宴和芮聲正滿臉驚奇地看着她。佟心呃了聲，正糾結着怎麼回答，門就從裏面打開了。蘇歷握着門把手，探頭看了看門口的佟心，又再瞅瞅樓道上的蘇宴和芮聲，這才挑眉道：“都站門口乾什麼？進來吧。”

佟心一進屋，蘇明心就湊了過來，彎着一雙鳳眼，笑眯眯道：“哎呀，佟心回來了啊？快坐，坐——”

佟心一看她那副做作的樣子就覺噁心，當面一套背後又一套，她當自己是硬幣啊？不過佟心心裏謹記着雯子跟她說的話，既然蘇歷都已經替她“教訓”過蘇明心了，自己要是現在再撕破臉皮反倒顯得她不懂事。

於是乎，佟心只淡淡嗯了聲，就沒再搭理蘇明心。奈何蘇明心還在旁邊喋喋不休：“噯，你是不是又胖了？我怎麼覺得一段時間沒見你好像你腰又粗了圈？哎喲，還真是胖了，看這臉——”

佟心咬牙，把指甲掐進肉里這才忍着沒發作。身為女人，最恨的就是別人說她胖了，可同樣身為女人的蘇明心卻一個勁兒嚷嚷着她胖了，她到底是故意的呢？還是故意的呢？

芮聲在旁邊大概也是看不下去，插嘴幫腔道：“我倒覺得小舅媽現在這樣比以前好看。以前她臉上沒肉，顴骨顯得特別高，一點都不飽滿。現在多好啊，圓圓的小臉蛋萌萌噠！唉，所以還是小舅舅好，天天給小舅媽做這樣好吃的那樣好喝的，所以小舅媽現在才長得膚白圓潤。”

芮聲說著說著，就突然拍掌道：“啊對了！不說我都忘了！你們那天吃火鍋都不叫我！我看小舅舅微博才知道，哼！”

聞言，正在倒茶的蘇明月也回過頭來：“還說火鍋呢！你自己問問他們，是怎麼吃進醫院挺屍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芮聲和蘇明月這是有意轉移話題，奈何這屋子裏就是有那不開眼的。蘇明心頓了頓，便拉着佟心道：“你看，連芮聲也說你胖了。”

佟心捶胸，咬牙再咬牙這才沒把心裏奔騰而來的百萬頭草泥馬放出來，大媽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你真不出聽不出別人芮聲的弦外之音嗎？你的關注點大錯特錯了好嗎？！！！！

見佟心不說話，蘇明心苦口婆心又道：“你啊，還是不能成天吃了又睡，睡了又吃的，沒事還是得出去多走動走動，這樣才能不長胖嘛。實在嫌天氣不好，在家也得動起來，做做家務鍛煉鍛煉什麼的。噯我家小影最近就買了個……那個叫……啊對！瑜伽毯，那東西可高科技了，還能對着電腦里的小人做動作啥的。”

佟心呵呵呵，其實她很想告訴蘇明心，你家小影out了。就連我這個直接從2009年重生過來的人都知道，現在流行的是體感遊戲機了，你家小影居然還在擺弄上世紀的古董瑜伽毯？

這頭佟心還來不及說什麼，蘇明心擺了擺手，又得意洋洋道：“你肯定沒見過那個，回頭我讓你小影把連結發給你，你也照着練練。要不然你再這樣下去，小弟遲早會嫌棄你的。”

聞言，佟心終於忍無可忍，甜笑啟齒：“是啊，我一家庭主婦能見過什麼？不被老公打！死！都算命好的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二姐你提醒我，呵呵，其實哪兒用等我以後蘇歷嫌棄我啊。我看現在不就有人上趕着給他介紹對象了嘛，說不定明兒別人就跟我離了，我胖不胖的也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話音一落，整個客廳都安靜了。蘇明心一張臉更是直接成了菜色，大概她怎麼也沒想到佟心會當面跟她扯這些。最後，還是蘇歷率先打破沉寂，低喝道：“胡說什麼？誰說要跟你離婚！”

佟心哼了聲，把臉撇到一邊。

另一頭，一直沒言語的蘇宴冷不丁道：“我記得家裏還有幾個越南進口的紅心火龍果。芮聲，你和小舅媽去廚房把火龍果切了端出來吧。”

……

※※※※※※

進廚房后，芮聲利索地扒了火龍果皮，就將果實切塊裝盤，動作之快簡直讓佟心咋舌。哪兒還用得着她幫半點忙。芮聲將小塊的火龍果喂到佟心嘴裏，這才莞爾道：“不氣了吧？”

佟心含糊不清地哼哼了兩聲，將嘴裏的火龍果咽下去，這才道：“我就是煩某些人兩面派。要真看不慣我當面說啊，背後戳什麼刀子。”

芮聲一邊收拾拔下來的果皮，一邊道：“算啦，你又不是人民幣怎麼可能人人都喜歡你。她說什麼你就聽着唄，左耳進右耳出，她看你不搭理她，自然就沒趣了。”

芮聲說著說著，就下意識地探頭往客廳瞅了眼，確定沒人能聽見她倆在廚房的動靜后，這才湊到佟心跟前悄聲又道：“那誰也不爽我的很。之前她聽說我表哥在國土局上班，非說那是個肥差，讓我表哥給小影介紹對象。可局裏真沒有合適的，我就跟她說了，結果她就恨上我了。前段時間你都看到了吧？明裡暗裏地編排我，你看我理過她一次嗎？”

佟心聞言智商瞬間上線，佯裝恍悟地說：“哦，怪不得，我是說那段時間她說話陰陽怪氣的。”

芮聲撅嘴，實力賣萌道：“不理不理，當豬處理。”

聞言，佟心噗嗤一下笑出聲，還真別說，頭頂的陰霾當真散去了大半。兩人有說有笑地又聊了會兒閑話，芮聲正洗着菜板，手機鈴聲就響了。芮聲道：“我手濕着不方便，佟姐你幫我接下。”說罷，就示意佟心從她大衣口袋裏掏手機。

佟心依言，可手機剛從芮聲兜里掏出來，鈴聲就斷了。佟心咦了聲，道：“怎麼剛響一兩聲就斷了？”

芮聲問：“是陌生號碼嗎？”

“是，400開頭的。”

芮聲哦了聲，接着洗菜刀：“那不用管它，騷擾電話。”

佟心笑笑，也沒再說什麼，退出通話界面正說將手機還給芮聲，可一晃眼，她卻又忍不住咦了聲。這頭芮聲已整理好所有廚具，聽佟心出聲，莞爾回頭：“怎麼了？”

佟心奇怪道：“你下午給蘇歷打過電話呀？”芮聲的通話記錄里，明明白白地記錄著下午兩點四十三分，芮聲跟蘇歷通過話。彼時蘇歷和佟心已在蘇家，佟心清楚地記得，當時蘇歷接通電話后就跑去了陽台。佟心當時就犯嘀咕誰的電話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芮聲。

芮聲聞言，眼裏有一瞬的恍惚，怔了怔，這才彎眼道：“是！我有個同事，在香港買了條翡翠項鏈，想讓小舅舅幫忙給鑒定鑒定。”

佟心哦了聲，沒再言語。

※※※※※※

晚上，蘇歷和佟心開車回家。

蘇歷一上車，就啟齒道：“今天我和大姐、二姐說的話，你在門口都聽到了吧？”

聞言，佟心心裏咯噔一聲響。她就知道，蘇歷不是不收拾她，只是時候未到。念及此，佟心咳嗽聲，這才糾結道：“我……那個啥，我知道我不該讓你難處，當著你二姐的面說那些損人的話……其實你都已經幫我教訓過二姐了，我進門后就該裝傻到底。可是！可是你二姐實在嘴太賤了！我一時沒忍住就——”

佟心話還沒說完，蘇歷就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佟心霎時結舌，就聽這邊蘇歷柔聲道：“不怪你。”

輕飄飄的三個字落到佟心耳里，心底竟升起陣陣暖意。佟心埋頭，就聽蘇歷娓娓又道：“別的女人都是先戀愛后結婚，然後才慢慢融入男方家庭的。可你一來就要和完全不認識的老太太們打交道，我還要求你立馬磨掉自己身上的所有菱角，什麼事都忍着讓着她們，確實是為難你了。”

聽了這話，佟心微微怔忪，好像有什麼東西戳中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那部分。確實，從一開始和蘇明月打交道，被對方指使着干這干那，佟心心裏是非常非常不爽的。誰還沒點脾氣啊？她在家，她爸媽心疼得連開水都不讓她燒，憑毛到了蘇家她就要做牛做馬？

原本佟心以為自己是對的，可她跟雯子抱怨、跟老媽抱怨、上網諮詢網友，可大家卻都反過來說她矯情不懂事，說好白菜都讓豬拱了云云。佟心心裏委屈，卻不敢再替自己申辯。沒成想到最後，反倒是蘇歷站到了她這邊，替她說話。

蘇歷道：“這個問題我之前一直都疏忽了，直到今天跟大姐二姐她們聊起以前的事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剛結婚那會兒，你也沒少和大姐二姐發生衝突，都是後來彼此相處時間長了，知道彼此本性都不壞，這才慢慢越變越融洽的。

“你的本性就是這樣。性子急，嘴巴快，可是經常說完又後悔心軟。面上裝得比誰都厲害，可根本就是一隻紙老虎，只要別人有困難，不管你們曾吵得有多厲害，你還是會伸手幫忙，就跟個傻逼似的。”

佟心原本聽着前面那段話感動得一塌糊塗，誰料蘇歷說著說著就嘲笑起佟心來，佟心聞言炸毛，伸手就要掐蘇歷，蘇歷眼疾手快地拽住她手道：“別鬧，開車呢！”

佟心不屑地嗤了聲，但明白開車確實馬虎不得，也就乖乖收回了手。

蘇歷見狀，這才接着往下說：“總之我的老婆就是一個嘴硬心軟的紙老虎，如果我硬逼着你為了我改變，那你就不是你自己了。所以佟心，不用急，慢慢來。哪怕你真的說錯了話也沒關係，還有我。慢慢你就會發現，我大姐二姐都是本性不壞的人，另外，我也要謝謝你為了我忍讓她們。”

聽了蘇歷這番話，佟心心裏開出朵朵潔白小花，鼻子竟然不爭氣地泛酸。自從重生以來，她經歷了太多變化和恐慌，可這些小情緒她又不敢往外流露半分。她被迫地接受蘇歷這個老公，被迫地接受整個蘇家，甚至被迫的接受自己家庭婦女的身份。

別人都以為她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其實她心裏到底承受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可予人言只二三。可佟心突然覺得，她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向他傾訴自己所有煩惱和小情緒的男人。

念及此，佟心清咳兩聲，裝作滿不在乎地拍拍蘇歷的手道：“那啥，你回頭給大姐吱一聲，芮聲那事我接了啊。不就是陪着她爸媽旅遊逛街嘛，誰還不會似的。”

蘇歷看了眼佟心，微微眯眼道：“佟心，我剛才跟你說那麼多，不是想勸你非幫大姐這忙。我今天在蘇家說的是真心話，如果你不想可以——”

“你怎麼這麼啰嗦？”不等蘇歷說完，佟心就亟亟打斷道，“我都說我答應啦，你就別廢話了。”

“……好。”

小兩口說著說著就到了停車場，佟心解開安全帶正說下車，就突然又想起件事來，隨口問道：“噯對了，今天中午，誰給你打電話啊？你還神神秘秘地跑去陽台接。”

蘇歷怔了半秒，這才哦了聲道：“沒誰，單位上的事。”

聞言，原本已打開車門準備下車的佟心驀地一僵，又復坐回副駕座上，將車門嘭的一聲關上。

這頭，蘇歷不明所以，眨眼道：“幹什麼？”

佟心呵呵冷笑兩聲，扭頭看向蘇歷，一臉寒氣道：“蘇先生，我給你機會再回答一次。今天中午是！誰！給！你！打！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