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良辰美景(三)
人們總說,再刻骨的深情,終將被時光消融。當初輕狂無知,終將被時間磨損,在日後偶然想起時,莞爾一笑。或許是嘲笑當初的無知,或者是祭奠往昔的深情,然而這一切,都被埋藏在心底,別人無從得知。
然後,世間總有那麼一些人。
因為時光流逝,他們情感卻像酒,被釀製的越發香甜醇厚,難以割捨,我們稱之為執念。
然而還有一些人,他們沉浸在往日的仇恨中,一步步沉淪,無法自拔。時間是一種魔鬼,無時無刻不再引誘着他們,終有一日,撕開道德的包裝,將他所痛恨的,統統毀滅,讓世界一起沉淪。
五年的時光,足以讓一個人的耐心消磨殆盡。也足以讓一個少年成長為青年。
時光弄人,誰也不知,一個與秣陵山莊有血海深仇的少年,卻跋山涉水,不畏艱辛,跨越了幾千里的路程,拜師秣陵山莊門下。
秣陵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一直亦正亦邪。他們與魔道不合,也不同正道為伍,遊離與正邪兩道之間,卻武力值高的令人髮指,無人不懼。
然而,不管江湖上眾說紛紜,秣陵山莊始終屹立不倒數十年。
然而,越深入秣陵山莊的內部,憑一己之力就能搞垮秣陵山莊,殺死陳暮楚的想法,就越發顯得可笑。
秣陵山莊內規矩森嚴,等級嚴明。不似其他的江湖幫派,幫眾雜多,關係複雜,這裏等級制度清晰瞭然,卻令人難以跨越。
莊主,是令人崇拜畏懼的存在。
堂主,是恐懼和刑罰的代表。
僕役,是可有可無的生命。
弟子堂里的弟子,是血海中熬練出來的人形兵器。
來到這裏五年,見到陳暮楚的此處屈指可數,更何況是接近陳暮楚了。
然而,時光一閃而逝,終於等到離開弟子的堂的機會了。
白衣少年站在弟子堂寬闊的高門前,望着擂台上比試的眾人,眸光越發堅定。
弟子堂是秣陵山莊培養新鮮血液的所專設的一個堂口。這裏的孩子來自五湖四海,身份各自不一。然而他們卻有一種相同的情況,那就是習武的天資高絕,百里挑一的天才。.
每一名新進弟子,都會籠統的學習,功法、劍術、暗器、藥理、易容、甚至是八卦周易,孫子兵法等等諸多繁雜的科目。
等到新進弟子十八歲的時候,便會被派去完成一項極其艱苦的任務。若是完成任務,便會成為秣陵山莊正式弟子之一,而任務失敗,無一不是身首異處。
當然,在弟子前去完成任務到任務完成,其一路的表現,皆被記錄在案。若是表現尤為突出的,便會被委以重任,一舉登天。
如今,葉良辰便迎來這個人生的轉折點。他已不願再隱藏在弟子堂中,學着那些枯燥的知識。叫囂的靈魂早已渴望鮮血的澆灌,尤其是來自仇人的鮮血。
“葉良辰。”偌大的庭院之中,數百名青衣弟子垂首以待,恭敬的看着弟子堂的堂主站在放着簽紙的箱子前,威嚴的喊道。
“弟子在。”葉良辰拱手上前一步,眉眼安然。猶帶稚氣的臉上,眸光犀利,熠熠生輝,不忍直視。
陳夢別看着眼前這一屆傑出弟子葉良辰出列,一直僵硬的臉上也不由擠出一絲笑容,略顯讚賞的看了一眼少年。手指着簽筒,示意少年上前.“在其中抽取一枚簽紙,便是你要完成的任務,時限三個月。”
“是。”少年快步走到簽筒前,迅速的掃了一眼陳夢別,鄭重的看向簽筒。
此刻,一直持重的少年額角也不由冒出細密的虛汗,顯然此時的心情略微緊張。
陳夢別曬染,不管是表現多麼優異,劍身多麼傑出,在此刻決定前程的一線上,少年表現的依舊是個少年。
帶着粗繭和傷痕的手伸進簽筒,在漆黑中探尋了幾秒,少年深處手掌。手指指尖夾雜着薄薄的紙片,顯然任務就是寫在紙片之上。
“任務無須向任何人提及,只要你在三個月內,完成紙片上的任務內容,便算成功。”陳夢別多有深意的多說了一句。言罷,心中不由感慨,人老了,就是惜才啊。
也良辰眸光微閃,輕輕頷首,一言不發,退了回去。
他明白陳夢別的意思,不給別人看到紙條,那句意味着,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自己手上紙條的答案是什麼。這是在引誘人爭搶,發生爭鬥,而在泣過程中造成的消耗或者人命,秣陵山莊消耗的起。
餘下弟子陸續抽選了任務,看着手中薄薄的紙條,心思各異。有的心思靈透的人,甚至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眾人,再隱隱避開。
葉良辰也是其中之一,在略顯隱蔽的地方,打開紙條。
薄薄的白紙,在陽光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方正的楷體一筆一畫的書寫着需要完成的任務。這是他人身中的第二個轉折點,成敗在此一舉。
只見,雪白的紙條上,赫然寫道:“前往陽谷縣,江府,接回少女江美景,阻攔之,殺無赦!”
方方正正的楷體,在最後三個字上竟然透露出刺骨的殺意。顯然是,書寫時,不自覺動了真怒。
葉良辰,暗自思索,看來這次的任務,不是那麼簡單的。
豎日,葉良辰便辭別了堂中的師兄弟們,打包好行囊,前往陽谷縣。
一連多日的風餐露宿,風塵僕僕的葉良辰牽着馬匹走出陽谷縣。
陽谷縣低語寬廣,又死氣溫溫暖的江南之地。而江南之地,多富庶,這裏也大致相同。街上繁華熱鬧,行人如織。
葉良辰牽着馬匹,隨意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圍熱鬧的景象。不多時,便覺的自己被一道大膽陰冷的目光注視,並且一直跟隨着他的動向。
葉良辰回頭,便見到一處攤販前一名中年男子對他微笑,隨即閃入人群之中。那人顯然並不害怕葉良辰發現,因此站在顯眼之處,之後又悄然離去,告誡有之,更多的卻是示威吧。
想到從秣陵山出來后,一路上便沒有人跟着自己,葉亮宸便覺的有些奇怪。要知道,這種試煉任務,肯定是有人要全程跟蹤的,可他一路上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異樣。
葉良辰轉身繼續往前走,隱下嘴角的冷笑,原來,這探子是在陽谷縣中等着自己呢!好個以逸待勞。
走在繁華的街道中,葉良辰特意選擇了一家繁華的酒樓,走了進去。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彬彬有禮的小二,點頭哈腰的走了過來,腆着笑臉走進問道。
“住店,上方來一間。好友,要照顧好我的夥計。”葉良辰隨即的遞過一錠碎銀子,將馬匹的韁繩遞給了小二。
小二見狀,連忙接過到:“得嘞,客官,你裏面請。”
“恩。”
葉良辰一連在客棧內呆了三日,似乎並沒去江府的打算。
這三日內,他只做了幾件奇怪的事情。
一是,每日中大部分時間都坐在一樓大廳的飯桌上,點一壺清茶,一坐就是半日,沒有半點不耐。
二是,每日必將出去閑逛一圈,然後同街上的乞討乞丐,閑聊一番后,丟下幾錠碎銀子,便施施然離開。
看似毫無邏輯,與任務不相關的舉動,讓普通人摸不着頭腦。然而在秣陵山莊的探子看來,這些舉動卻大有深意。
酒樓客棧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每日聽這些人的閑言碎語,便能將陽谷縣城中大小事都摸了個清楚。
而乞丐中傳播最廣的便是閑言碎語,甚至是一些陰私。然後再略略使些錢財,便能從乞丐最終賣出他想聽到的話。甚至有些乞丐為了得到銀子,還會特意去打聽那人家的事情,再轉告給葉良辰,以求取銀錢。
正同探子所想的一樣,不過三日光景,江府中的大小事情以及人際關係,便全在葉良辰的掌握之中。
這江府不過是普通夫人富貴人家,江府家主江梅西,是個普通的生意人,若說他有什麼特別的,便是生意做得出奇的好,每每同他在生意場上有爭奪的商家,便會在第二日離奇出事,不是斷胳膊斷腿,便是一名嗚呼。因此,這江梅西的生意是越做越順,越做越好。
葉良辰提着墨筆,在薄薄的宣紙上劃下一個又一個人命,最終,偌大的宣紙上資深兩個名字。
其一為江美景,其二為江雨朦。而令人值得注意的是,便是這個有着煙雨般的名字的女子。
江雨朦,江梅西之妹,江美景之母。
陽谷縣城中對其人的生平知之甚少,只知道這江雨萌自有在其舅家長大,再回陽谷縣城時,只知其,喪夫,有子。
然而在葉良辰問到江雨朦舅家為何方人士是,那些乞丐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吹來話。還是後來機緣巧合之下,隱約聽人提起。江雨朦的舅家姓周,名為,周衍鶴。
周衍鶴其人,或許普通人不知,但葉良辰卻分外瞭然。在弟子堂學習初時,最終要的便是了解江湖上的歷史,和現在頂頂有名的人物。
巧的是,如今正道武林盟主正是姓周,名衍鶴。
若是如此,那這個任務可真是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