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兩人遠遠綴着那隻小老鼠,一直跑到了郊外一處荒地。

唐昀四外掃了一圈,發現那隻小老鼠伏在地上不動了，便伸手去戳時旻：“周圍什麼都沒有？你猜它到底在幹嘛？”

“引我們過來看它縮在那裏裝屍體？”唐昀不負責任低隨意猜測，“或者,它在朝拜什麼邪神,卧槽,這小老鼠也太高端了吧，都會拜神了？”

時旻無奈地瞥他一眼，自己轉換了能力，放出類似唐昀的精神網觀察了一會兒,對唐昀說，“我們過去看看它。”

唐昀滿臉不樂意地望着他,“就這麼過去？萬一那小玩意兒耍詐怎麼辦？”

時旻：“我有預感，它那不是在耍鬼注意。”

“哈，你有預感,你什麼時候還有預感這玩意兒了……”唐昀小聲嘟囔,“要不是了解你,還以為你也有了神棍的技能……噗，咳咳……”

唐昀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嗽，他一邊咳一邊瞪大了眼睛看向時旻，“……你複製了誰的預測能力？”

時旻無力，“不可能有這種能力，未來是不定向的，怎麼預測？”

唐昀：“那你說你有預感，我不就合理地猜測一下嘛。”

時旻：“……”

兩人不緊不慢地朝着那隻小老鼠伏着的地方走去，走近了才發現，那隻小老鼠正瑟瑟發抖，聽到他倆靠近的腳步聲，身體重重一哆嗦，然後把肥腦袋埋到圓鼓鼓的肚皮下面去了，都不敢抬起來。

唐昀看着，心裏莫名生出一種恃強凌弱的惡霸感來，他湊到時旻耳邊小聲道：“小爺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富二代官三代，今天第一回有這種欺善怕惡的紈絝滋味兒……”

時旻望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準備伸手。

唐昀一把攔住他，“呃，你幹嘛？”

時旻瞥他一眼，“它是跨界物種，我是守界人。”言下之意，我只是在做我們該做的。

唐昀眼珠子轉啊轉的，言不由衷地道，“哦，可是……咳咳，你就這麼殺了它？萬一它暴起給你來一記狠的怎麼辦？”

時旻皺眉，不言不語地看着他。

唐昀撓撓臉頰，“不是，你看看它，縮在那裏發抖，周圍又根本沒有任何能幫助它的東西，但它還特地從別墅里跑出來，跑了這麼遠，到這麼個地方，然後縮在那裏發抖，看上去簡直就像……赴死就義。”

“它像是知道我們要追緝它剿滅它，雖然我不知道它是怎麼感覺到我們的，又能不能聽懂我們的話，但是，你不覺得，它這番舉動，就像是在保護那家人，不牽連到那棟別墅里的一家三口嗎？”唐昀看了看時旻，發現他微微怔了怔，便繼續道：

“守界到底是什麼我一直弄不懂，如果說追絞兇徒，我們還能算是正義的，那對這些隨行者呢？”

“一棵樹一棵草，沒有意識的那些，追絞也就追絞了，就當為保護祖國物種做貢獻了，但是它們這樣的呢？”唐昀手往地上一指，發現那隻老鼠不知道什麼時候，腦袋已經從肚皮里拿了出來，等着黃豆大的黑眼珠子，眨巴眨巴看着自己和時旻，似乎能聽懂自己正在說什麼似的。

唐昀愣了愣，反應過來繼續往下說，“有意識，有思維，甚至說不定還有和人類一樣的或者超過人類進化的物種。它們又不是植物，不能自體繁殖……”

時旻冷酷地指出：“並非只有植物才能自體繁殖，有些動物也能。”

唐昀：“……”

“好吧，起碼大部分動物是不具備這個功能的，這點沒錯吧？”唐昀沖他翻了個白眼，“它們穿過壁壘到達我們這個面，其實並非自己所願，在空間壁壘里九死一生跌到這裏，幸運的，也許能在這個面里找到食物替代品，然後生存下去，不幸運的，也許不用餓死，直接就被咱們這個面里的空氣給毒死了。”

唐昀舌頭一伸，做了個死翹翹的表情。

時旻：“……”

小老鼠在旁邊瞪着大眼睛，聽得很專註，聽到這裏，它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前肢，似乎是在鼓掌，表示贊同的意思。

唐昀看得心裏愈加彆扭，他扭了扭腦袋，望着時旻，齜牙咧嘴的嚇了它一下，然後看向時旻，“你說它的智力水平發展到哪一步了？我怎麼覺得它聰明得比都趕上人類了！”

還能不能做一隻醜陋的老鼠了？

時旻聽了唐昀這一大串話，眼底眸色變了幾變，最後只望向唐昀，“那你覺得我們能怎麼辦？”

“你知道它靠吃什麼來維持生命嗎？你知道它來到這個面多久了嗎？你知道它肯定完全不會影響到這個面里的生物嗎？或者……你能肯定它來到這裏后，從來沒有‘殺’過人嗎？”

唐昀被問得一愣，“它還能殺人？”

時旻：“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守界人圖鑑里記錄過的這樣的事情並不少。或者這麼說你可能聽過，什麼妖魔殺人害人的傳聞和故事。”

“那不是迷信的說法嗎？”唐昀瞠目結舌。

時旻：“萬事總有源頭，故事也不會是空穴來風。”

唐昀張了張嘴，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其實他想問的從他第一天被告知，他是個守界人時，就存在了他心裏。

只是這個問題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晰，他們是守界人？這個權利是誰賦予的？難道就因為他們有那麼點特異功能，就有了評判這些其他面里的物種生死的權利？

憑什麼？一個世界的法則尚且不能這麼任性，為什麼守界人可以做這些所有？裏面有多少是為了保衛世界和平，又有多少只是為了從這些跨界物種身上開發出更多的“價值”？

“可惜，看着像是能聽懂人話的樣子，但是不能交流……”唐昀嘀嘀咕咕地看着那隻小老鼠嘟囔。

時旻身體猛地震了一下，像想起什麼似的。他深深看了唐昀一眼，帶着唐昀又走近了幾步，離那隻小老鼠只有兩步距離時停下。

站在那兒像是在想什麼，唐昀發現那個小玩意兒因為自己和時旻的這種貿然靠近，又縮成了球，開始瑟瑟發抖。

唐昀心情挺複雜，第一次覺得守界人這活兒坑得很，但是他一時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只看着時旻，不知道要怎麼辦。

時旻閉了閉眼，再一睜開，眼底閃過一種蒙蒙的瑩綠色光芒，唐昀看着一愣，覺得微微有些眼熟，隨即想起來，能“讀思維”的那個少年君齊襄眼底好像也泛過這種光。

他複製了齊襄的能力！唐昀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下一瞬，他心底翻起一陣驚濤駭浪。他一直覺得自己從空間夾縫裏出來后，各方面能力攀升得都快逆天了。

比如感知範圍不斷擴大，意識結網，意識半實體化對敵，以及增長得恐怖的速度和體能。

但似乎，比起時旻的增長，這些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他先前還只能複製自己熟悉的東西，比如將自己的身體擬成十三四歲的樣子，好方便四處行走；一定程度地模擬臣的一些能力，多半只能模擬一樣；複製自然界裏植物類的氣息，遮掩自身氣息。

但現在，他居然可以隨意地複製一些君的能力了！唐昀心裏微微有些顫動，為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理由。

時旻朝地上縮成一個球的小老鼠看過去，略微十來秒鐘后，他呼出一口氣，眼底熒綠色的光消散了，轉頭看唐昀。

唐昀伸手一擋，“卧槽，你別讀我思維啊，小爺告你侵犯我*啊！”

時旻：“……”

“能麻煩你也偶爾帶着你的腦子一起出門嗎？你經常把它鎖在小黑屋子裏，久了，就該發霉了！”時旻淡淡地道。

唐昀放下手臂：“……你別說你剛剛不是複製了齊襄的能力啊？”這麼拙劣的謊言，說了也取信不了我。

時旻：“是借用了一下齊襄的能力。”

唐昀扒住他的腦袋，湊近了看看他的瞳孔，“現在沒了？”

時旻拍開他的手，“我又不想知道你腦子裏都塞了些什麼。”

“好吧。”唐昀聳聳肩，嬉皮笑臉地道，“那你剛剛看到‘它’在想什麼了？”

時旻忽而沉默了，神色微妙而複雜地看了看地上的小老鼠，緊緊地瞅了好一會兒，忽然，扭頭對唐昀說，“我們走吧。”

唐昀一愣，不解他怎麼轉變得這麼快，“就這麼走了？它呢？不管了？”

“你要是想殺它也隨你，它的身體和這個世界的倉鼠其實沒什麼大的差異，你伸伸手，差不多就能捏死它。”時旻望着他，淡淡地說著，就像說今晚的月色不怎麼樣一樣。

小老鼠狠狠抖了一下，腦袋都快埋到屁股下面去了。

唐昀蹦了一下，“卧槽，別說得我跟殺人狂魔一樣好么！”

時旻：“它只是老鼠。”

唐昀額角的青筋蹦了蹦，覺得再這麼下去，大概自己會先失手殺了他。

時旻眼神從地上的小老鼠身上逡巡了一遍，拉住唐昀的手，邊走邊說道，“想留它一命的是你，想追剿了它的也是你，你個小胖子，怎麼心思變得比女人還快。”

“你……”

“我們也許……成了守界人了。”時旻忽然道。

唐昀一愣，為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我們不早就是守界人了？你什麼意思？我們露餡兒了，被‘組織’給發現了？要把我們收到麾下了？不對，發現了，我還能收到麾下，你可就完了……”

時旻轉身，捏住了唐昀的嘴巴，眼神鎖住了唐昀的雙眼，“我說，我對我們的情況生出了一種新的猜測，我們可能成了守界人了，真正意義上的、守界人！”

唐昀愕然：“……什麼意思？”

時旻仰臉望了望夜空，“我也不能很確定，剛剛，我在讀那隻小老鼠的思維的時候，看到……”

遠遠地，時旻和唐昀走開了之後，那隻小老鼠才探出了腦袋，機靈地左右望了望，抽了抽鼻子，像是在確定空氣中的氣味兒一樣，等到時旻和唐昀確實走遠了以後，它蹲坐在地上，前肢豎立，傻乎乎地呆了一會兒后，忽然，拔腿狂奔起來，一邊奔跑還一邊吱吱地亂叫，像興奮到了極點似的。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小紙盒窩裏。

唐昀：“你說，你從那個小老鼠的記憶里看到了真正的守界人，它是被放行的……不，你等我再消化消化，什麼叫真正的守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