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亂點鴛鴦譜?
作為孤身入京的藝伎,其實對於劉娥而言,二十多年的汴京生活依然是人在異鄉為異客的局外人心態,不管是進入韓王府成為王爺的貼身丫頭,還是被養在府外,當了十幾年的私窩情人,這一切,只是一個異鄉孤女的生存哲學。
如今不一樣了,這個曾經在瓦子裏繪聲繪色的講着呂后,武媚娘生平軼事的女子,終於如同她所演繹的那些傳奇女子一樣,登上了封建王朝女子榮耀的頂峰。
站在世間最高貴的男子身邊,曾經孤女的她,不知不覺間,多了一些川中跑來認親的親族。就這樣戲劇化的,大姨婆,二表姑的多出幾個劉姓的侯爺。
曾經的孤女一夜之間在汴京城擁有了龐大的親族。劉皇後知道,這些人中,自己真正的親朋恐怕百中無一,可是政治上,他需要一個龐大的娘家親族,就自己而言,身為異鄉人的她,需要一些血緣關係來增強自己在汴京城的存在感。
只是半月之前,幾天之內,自己那些入京的‘親族’就在幾次血案間身首異處,自己再一次的淪為孤家寡人。皇帝稱寡人,不過是一種身份的顯貴和心態的孤傲,自己的寡人卻是數十年來被士大夫們稱為‘福德淺薄’的身世寫照。
雖然那些人並不真是自己的血親摯友,但是將他們湮滅卻是等同與啃咬劉皇后心內的身世瘡疤。因此,一番無頭血案之後,重新孤家寡人的劉皇后,更加倚重楊宗保這個在汴京連環血案之後,處置手腕鐵血強悍的少年。
而且楊宗保的這次張揚舉動,也讓她看清了她所秘密資助的羽林軍初具雛形的行動力。
唐宋元明時期,山西大同府的一部分地界划入四川,所以自古以來,為人傳誦的大同府絕色並不是指山西佳麗,多半所指的卻是川中佳人。
“武媚娘,楊玉環,花蕊夫人,以至如今的我都是蜀中走出來的女子,怎麼?宗保,等到端午祭忙完,過個幾月,你也就十四歲了,我在蜀中為你指一門親事可好?蜀中絕色,應該辱沒不了你的。”劉皇後邊慵懶的對鑾駕之外說話,一邊輕輕的含入身邊侍女遞入口中的增城掛綠,因此最後的幾個字說得含糊不清。
今日官家為了顯示親民,與百官都是輕車簡從的走在前面,皇后雖然貴為一國之母,還是不適宜在朝臣沒有家眷隨行的情況下與君王朝臣同列,因此,皇后的鑾駕就在隊列的最後隨行。沒有被官家安排職司的楊宗保就在鳳駕之側護衛。
增城掛綠就是當年楊玉環極為喜歡的荔枝,‘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就是描述朝廷從邊緣之地,運送荔枝的艱辛。後人多半認為這是權貴者的極端奢靡和勞民傷財。
實際上,增城掛綠的進貢從唐朝李世民時期,一直到清朝嘉慶年間。除了一些極不喜歡荔枝的皇帝,它倒是難得的跨越千年,歷經數個朝代的貢品。
因此,賢明聖君,奢華昏君倒不是用運送荔枝來評價的。
只是北宋一朝,極度缺馬,運輸業也就極為荒馳,因此增城掛綠這樣扁圓之地的新鮮水果也就顯得尤為可貴,一般大臣也只有特大的宮廷喜宴才會獲賜一到兩顆。
登位之前的劉修儀,規行矩步,謹小慎微,斷斷不敢將這麼名貴的貢品作為路途上的隨意小吃。登位之後,或許是心態的放鬆。或許是一味的忍讓依然換來‘親族’的血腥覆滅,使得她的行事也就不再那麼猶疑軟弱。
“怎麼?不滿意我指的親事?莫不是剛長出個人樣來,就有了心上人兒了?”若是別人聽到劉皇后與一個下臣用如此語氣說話,難免要跪下黃金之膝,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劉皇后一面調笑,一面從侍女盤中摘下一顆荔枝,隔空扔向車駕之外,騎馬隨駕的楊宗保。
近段時間的相處與交心,使得楊宗保對劉皇后的感覺有些變化,對劉皇后的調笑語氣也就沒有太多的驚詫,只是開始對劉皇后調教話語中透出的意思琢磨起來。
“與蜀中聯姻?配得上天波府的莫非是慕容家的閨女?怎麼?莫非慕容家已經透露了倒向娘娘的意思?”楊宗保一邊發問,一邊雙腿控馬,兩手毫不客氣的剝開荔枝就吞了下去,周圍垂涎欲滴的侍衛宮女,不由心中大罵他的暴斂天物。
劉皇后似乎並不忌諱周圍的人多耳雜,笑着說道:“要是慕容家是我的,也就沒必要自己人結親了。只是我終究是蜀中人,慕容家不投向我,在其他人眼中,卻是早把它看作了我的人,我只是想逼它儘快變態而已。何況,蜀中的媳婦,甜甜辣辣的,倒是有趣的緊。”
楊宗保笑道:“那慕容宗英年過五十了,我才不過十三四歲,我們這兩家何來結親之說?”
劉皇后笑道:“前幾日宮廷設宴,我看那慕容文敬面若冠玉,當世人傑。聽說他有一個小妹妹,年紀與你應該相仿,就算年長一兩歲,不也是‘女大三,抱金磚’嗎?”
楊宗保驚掉了下巴般的笑道:“慕容文敬的妹妹?那不是慕容宗英的女兒嗎?我可是和宗英同輩,如果娶他的女兒,那不是亂了輩分?”
劉皇后笑道:“各大豪門,輩分間的劃分誰又能理清?當年慕容延釗比佘老太君矮一個輩分,皇上賜婚趙京娘。那京娘不也是佘老太君的金蘭姐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