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等你
秦夫人駕到，閑人迴避。
這陣仗，氣死縣太爺。
來的路上秦夫人還在想，到了林家拉着自己兒子就走，如今林家這態度，秦夫人又改主意了：“林夫人，據說今兒是林姑娘的小成年禮？我們來賀，林夫人不請我們屋裏坐嗎？”
林氏一見富貴氣派的秦夫人，首先就矮了半截兒：“秦夫人說哪裏話，請你們還請不來呢。快請屋裏坐。”
秦夫人提着裙角正要踏上台階，不料林氏道：“只是——我們常錄他醒了，看到玄昭，常錄不知怎麼的，就——就不高興，剛才一口氣上不來——怪嚇人的。”
“你說什麼？林常錄——常錄兄弟又醒了？”秦夫人止步，緊緊的握了下手裏的帕子：“真是可喜可賀啊。”心裏卻道，這貨還沒死透？
“是啊，常錄最近常常醒。”
秦夫人有些失望，看來林常錄是死不了了，真惆悵。
林常錄醒着，秦夫人便不敢進屋去，徘徊了一陣，她對秦玄昭道：“你爹從宮中回來，正到處找你，想來是有事，跟娘回去。”又跟林夫人道歉：“本應該留久一些，畢竟女孩子家的小成年禮也是一件大事，可府里事務繁雜，咱們改日再敘吧。”
秦夫人領了秦玄昭去，唯有何知微留下陪着林檸溪。
林檸溪扶着門框，眼瞧着秦家馬車消失於小巷，心裏很是失落。
何知微拍拍她的肩膀：“檸溪。玄昭走了，還有我陪你。你放心，不管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何公子說話——雖然常常不算話，可這次，我是認真的。”
“你認真也無用，跟我回去。”何伯仲陰着臉找到了林家，身後跟着一路小跑的趙花容。
趙花容想要勸阻生氣的何伯仲，奈何勸不下。
何伯仲隔着門檻盯着何知微，那眼神就能讓何知微吐血三回。
他畢竟是讀書人出身。雖是來押兒子回去。可也識得禮數，先是跟林夫人敘了話，而後給林檸溪道了賀，最後才道：“最近天氣變化頗大。宮裏要的藥材多。百葯堂的人全數出動。都在準備着，所以知微也得回去備葯了，這就得跟我回去。還請你們見諒。”
“百葯堂的事為重，何老爺這樣，我們承受不起。”林氏福了一福。
何知微卻不想走：“爹，我還想再玩一會兒呢。”
“玩什麼？”
是啊，玩什麼。
何知微呼了一口氣：“爹你看萬里無雲——”
“這是你管的事嗎？跟我回去。”
“爹——”
“你回還是不回？”何伯仲立於門口，臉色愈發不好看了。
有人推了推何伯仲，何伯仲以為是趙花容，便道：“都是你慣的。”
“這唱的哪一出？”有個穿藍衣束黑帶子的太監哈着腰過來，何伯仲一看，趕緊讓道兒，並拱手行禮：“原來是王公公，不知王公公駕到，有失遠迎。”
他請王公公去百葯堂坐。
王公公卻搖搖頭。
“不知宮裏又有什麼吩咐，我這兒洗耳恭聽。”何伯仲豎著耳朵。
王公公又搖搖頭：“今兒這旨意，不是給你們何家的，是給林家的。”
何家是皇商，偶爾的，也有太監去何家傳旨，這林家一不入仕二不經商，小太監到他們家來傳什麼旨？
原來是找林檸溪的。
王公公笑着揮了揮腰間的拂塵：“遵太后的旨，特來請林姑娘入宮去。”
林檸溪不解：“進宮？”
何知微歡喜的對林檸溪道：“肯定是太后又遇上了什麼麻煩，所以想請你去替她消災，我們檸溪最有本事，這次替太后消了災，說不準太后又有賞賜呢。”說了這話，他又憂心忡忡的問王公公：“檸溪進宮，什麼時候回來？”
“這得看太后的意思了，奴才說不準。”
“那，太后讓檸溪進宮做什麼去？”
“這是太后的事，奴才只管傳旨，不能多問。”
好吧，宮裏的太監，嘴跟縫了拉鏈一樣，真緊哪。問什麼都問不出。
何知微始終是不放心的，他揪了揪腰間的帶子，一個主意就出來了：“王公公，要不，捎上我啊？”
“何少爺，太后讓林姑娘進宮，可沒說要別人陪着。”
“我就陪她進宮，遠遠的看着，不進慈寧宮還不行嗎？不讓太后看見就行。”
“奴才可不敢答應。”
“我——”何知微還在想主意，他爹何伯仲已經瞪了他一眼，把何知微拉到身後，拱手給王公公行禮道：“那我們不打擾公公的事，公公請便。”
宮裏的轎子在巷子盡頭迎着。
轎子接了林檸溪，一路往宮裏的方向去了。
何知微想要追上去，卻被他爹按住，何知微掙脫他爹，小跑着追上宮裏的轎子，跑的太急，他紗粉的衣衫就飛了起來。
林檸溪掀開帘子，見他始終跟着她，便道：“何知微，你回去吧。”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我沒事，去去就回了。”
王公公甩了甩拂塵道：“何少爺，即使你跟到皇宮門口，也無法進入內宮，何必呢。”
“我願意。”何知微扒着轎簾：“檸溪啊，你進宮沒事還好，若是有事，刀山火海我也去救你。”
林檸溪就笑了：“就知道知微最心疼我啦。”
“我們檸溪最明白我的心思。”何知微欲跟着往皇宮去，哪怕一塊到宮門口呢。不料何伯仲已經追了上來，硬是把他按下了。
林檸溪探了頭來安慰他：“知微，你回去吧，我沒事。”
何知微踮腳道：“檸溪啊，你安心去，安心回，我等你。”
他果然等她，就站在林家門口，跟雕塑似的。
何伯仲埋怨他：“太后叫林姑娘進宮，又不是叫你。你那是做什麼？長街之上。拉拉扯扯，豈不是讓人笑話？這會兒又賴在人家門口了？”
趙花容給她兒子揉胳膊：“知微啊，站着多累，咱們回吧。”
“不回。我要等林檸溪。”
“傻孩子。林姑娘不知何時回來呢。”
“不管。她一天回來，我等她一天，她一年回來。我等她一年。”
可真深情啊。
簡直是情深深雨蒙蒙啊。
這麼深情的兒子，趙花容都深受感動，想當初她跟何伯仲談戀愛，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趙花容心疼兒子：“太后叫林姑娘進宮能有什麼事呢，八成是去去就回了。你站在林家門口，甚是不雅觀，不如跟娘回去，娘做炸雞給你吃。”
“不吃。就要站這兒等她。”
何伯仲生氣了：“如此逆子，你還要炸雞給他吃，把他炸了吃是正經。依我的，家法拿來，棍棒之下不怕他不走。”
“我就要站在這兒等林檸溪回來。”何知微也飈上了。在他看來，既然無法跟她進宮，便要等她安全出來，哪怕颳風下雨哪怕刀山火海，都攔不住他心裏有她。
何知微就杵在林家門口，翩翩公子，正襟而立。
何家雖不是富可敵國，那也是吃喝不愁有花不完的銀兩，放在現代，何知微可是正經的富二代公子。
林家貧寒之門，這樣一位富貴公子竟堅定不移的守在林家門口，這是要給林家當保鏢嗎？
趙花容無法，只得去找林夫人幫忙。
林夫人勸他：“何公子，你來參加我們檸溪的小成年禮，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如今檸溪她進宮了，你在這兒守着，豈不是徒勞的？百葯堂事務繁忙，天又冷的厲害，你且跟你爹娘回去，若是林檸溪回來了，我讓奴婢去告訴你一聲可好？聽林伯母的，回去吧。”
林夫人親自勸導，何知微不好忤逆。只得隨他爹娘回去，還是不放心，反覆叮嚀林夫人：“伯母，若是檸溪回來了，你一定要讓人通知我一聲。”
林氏點了點頭。
晚霞落，朝陽升。
霧氣下來又上去。
一輪圓月掛半空，落入山後，似乎是一剎那間。
一天過去了。
林檸溪還沒有回。
往常進宮去給太後排憂解難，半天也就回來了，這次呆的時間，似乎特別的長。
何知微輾轉反側，夜裏睡不着，早早醒了，等不到林檸溪的消息，匆匆趕到林家詢問，才知道林檸溪沒回。
他心中不安，宮中又進不去，只能去找秦玄昭商量。
驕陽升到窗台上。
窗台上的菊花開的真好。
秦夫人挨着菊花坐，綢緞羅裙上繡的黃菊跟真的一樣。
她細細撫着手中的羅帕，時不時的看看身邊的秦玄昭。
秦玄昭穿着水白織金袍子，系深藍色雙垂絛帶子，端坐在小几一旁。
“玄昭，你是個聽話的孩子，娘本不想說你。”秦夫人頓了頓道：“可是那日娘都說了，不去林家參加什麼小成年禮，你私下就去了，豈不是讓娘——”
“娘，區區小事罷了，何以這樣介意？”
秦夫人笑笑：“是啊，不過是區區小事，娘只是——”
“娘似乎一直很怕我去林家，娘在怕什麼？”
秦夫人的手一晃，手中的羅帕被她緊緊的揪在手裏，她的手心都要出汗了，她努力保持穩重：“玄昭啊，咱們跟林家，早年是親家，後來，不是不了了之了嗎？有這一層關係，再有所瓜葛，怕有人非議，還是少走動的好。”
“似乎林伯父很怕看到我。”秦玄昭皺眉，這幾次去林家，林常錄只要看到他，或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表現出很害怕的樣子，這讓人不解，秦玄昭問他娘：“娘可知林伯父為何怕我？這其中有什麼緣故？”
秦夫人的臉一下子就白了，白的像紙一樣，毫無血色。
她又想到了那間房，想到門外那雙黑色的眼睛。
想到這兒她有些戰慄，她又捏了捏手中的羅帕，這使她安靜下來，她笑了笑道：“玄昭，你們小孩子總是最好奇的，上次你也曾問過我同樣的問題，娘不是告訴你了，你林伯父身子虛，病的重，聽說連林夫人跟林檸溪他也分辨不出，他根本認不得你，又怎麼會怕你？或許是你誤會了。”
“誤會了？”
“或許哪一天，你林伯父的病就全好了，你難道忘了，你林伯父的病，你爹跟你何伯父都很上心，時常給林家送葯呢，等你林伯父好了，咱們舉家去恭賀。到時候，你心裏的疑團自然就消了。”
秦玄昭點了點頭。
“夫人，何——”蕊金小跑着來報信兒。話還沒說完，就見穿紗粉袍子的何知微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他氣喘吁吁，額頭掛着細汗，很少見他急成這樣。
他直接就拉住了秦玄昭的手：“跟我走，咱們去——”
秦夫人有些不喜，都是這個何知微，把自家秦玄昭都帶溝里了，瞧他猴兒急那樣，天塌了還是火燒了屁股，她假意笑着：“知微啊，你可忘了給我請安了。”
“哦，是，那，我下次補上。”何知微揩揩汗。
“知微啊，來找我們玄昭有什麼事啊？”
“是關於林——”何知微趕緊把後半截兒話咽進肚子裏，差點兒忘了秦夫人與林檸溪不對付了，林檸溪的事，跟她也說不着。他抹抹汗：“我能有什麼事，我是閑的，所以來找玄昭玩。”
“玩啊。伯母瞧你着急的很呢。”
“伯母一定是看錯了。我一點兒都急，一點兒都不急。”何知微假裝淡定，他摸摸秦玄昭的衣領：“這茶碗可真好看。”
急的話都說不成了。
秦夫人笑了笑：“既然是來找玄昭玩，那你們玩吧，我去歇着了。”
秦夫人給蕊金使了個眼色便回房了。
蕊金機靈，偷偷附在門外，跟個壁虎似的貼着牆，小心聽着何知微跟秦玄昭說話。
“玄昭，你還有功夫喝茶呢，大事不好了。”何知微跳腳。
秦玄昭抬頭望望窗外，蕊金那探頭探腦的樣子凸顯了出來。這麼明目張胆的偷聽，何知微都沒留意。
“知微，有話慢慢說，這是今年的新茶，你嘗嘗。”秦玄昭把茶遞給何知微，給他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小聲點。
何知微哪懂那些彎彎繞繞，推開茶就道：“我不喝茶，我找你有事。”
秦玄昭又擠擠眼睛。
“玄昭，你眼睛不舒服嗎？為什麼老擠眼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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