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用時光陪伴着你(4)

第13章 用時光陪伴着你(4)

第13章用時光陪伴着你(4)

辛姨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嘴唇都有些乾裂,看着聞歌,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說了一句:“累了吧?趕緊回房休息下。辛姨現在也沒心思給你弄吃的。”

“沒關係的,辛姨。”聞歌拍了拍她的手臂,努力地笑了笑,“您別太傷心。”

說完這句,她再也沒有力氣說別的,自己拎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往樓上走。經過書房時,看着從門縫裏透出來的燈光,一直壓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她背靠着書房的白牆,捂着臉嗚嗚嗚地小聲哭起來,那壓抑的聲音像是幼獸悲傷的嘶鳴。

溫敬和蔣君瑜是在送聞歌走後,臨時被調派一起執行任務,因公殉職。

這樣的突然,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溫老爺子知道這個消息后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過幾天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越發蒼老羸弱,原本就沒有多少笑意的臉上整日凝結着冰霜。

溫家原本就不熱鬧,因為這件事,更是一片死寂。

風暴被壓在平靜的表象之下,就待一個時機,衝破阻礙,狂卷而出。

直到這一日,溫敬和蔣君瑜被送回家。

溫老爺子親自出來接他們回家,進了屋,看見聞歌站在門口,壓抑許久的悲痛終於徹底發泄了出來,他重重地一拄拐杖,指着她,語氣嚴厲,表情冷酷,沒有留一點情面:“如果不是你,他們怎麼會出事?”

溫景梵扶着老爺子,聞言,擰眉看了眼聞歌,微沉了聲音:“爺爺,不關聞歌的事。”

“怎麼不關她的事?我早就算過她的八字了,都說是個剛烈的。你大哥不信,現在……”話還未說完,老爺子突然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都不聽我的,都不聽啊!”

溫景梵抿着唇沒說話,只目光落在聞歌的身上,流露出幾分安撫之意。

溫老爺子已經老淚縱橫,站都站不住:“讓她給我馬上搬出去,我溫家可不敢再留她這尊大佛。”

自始至終,聞歌都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表情,不會哭,也不會笑。溫老爺子說的話她只聽着,不反駁、不辯解、不爭取,一副了無生氣的模樣。

辛姨聞聲趕來,也忍不住勸道:“這又是打哪兒說的胡話?老爺子,你是太傷心了,我扶你上樓休息下,別嚇壞了小歌兒。”

在聽到“小歌兒”三個字時,聞歌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她動了動唇,最終卻只是走上前,扶着溫老爺子的另一隻手,和辛姨一起送他上樓。

辛姨幫溫老爺子脫了鞋,扶着他靠在床頭,正要說些話寬慰他,卻聽老爺子說道:“你走吧,溫家不會留你了。遷怒也罷,我是不想再看見你了。”這句話是對聞歌說的。

屋子裏瀰漫著濃濃的中藥味,聞歌吸了吸鼻子,自尊心不容許她彎腰,她便挺直背脊迎視他,若不是嘴唇顫抖,眼眶微微發紅,真要被她的強裝騙過去。

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說道:“聞歌已經無父無母,如果不是溫敬叔叔和蔣阿姨,也許我現在還在表舅家。太爺爺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會賴着不走,只希望太爺爺給聞歌安排一個去處,起碼能夠遮風擋雨、不愁溫飽。如果可以,讓我再送送叔叔、阿姨吧。”

話落,她的聲音抖了幾下,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溫老爺子閉了閉眼,沒答應,也沒駁回,算是默認了。

寬敞的卧房裏,陽光柔和又溫暖,聞歌沐浴在陽光下,卻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涼徹心骨。

聞歌從溫老爺子的房間裏出來后,並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間,而是鬼使神差地繞去了溫少遠的房間。

即使他不常回來,辛姨也會按時打掃他的房間,所以聞歌無論什麼時候來,房間裏都是乾淨整齊的。

她在書架前的沙發上坐下。

想起過年時,溫敬帶她來找溫少遠,溫敬就是這樣斜倚在沙發上,眉眼溫潤地和溫少遠說著話。蔣君瑜當時靠在椅背上,笑盈盈的。那樣英氣的女人,有着說不出的英姿颯爽,心卻柔軟得像水,體貼細微。

她挺直身子,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靜靜地翻了幾頁。

剛開始的時候,聞歌在小叔這裏借完書都會規規矩矩、認認真真地放到原位,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故意把書擺得亂七八糟的,希望他什麼時候回來看見,能罵一罵她,可是每當她再去的時候,書依然原樣放着,不知道是他不在意,還是他在隨意。

聞歌翻書的手指突然一頓,隨即慌亂地往前翻了幾頁。

那一頁上有一行文字被用黑色水筆畫了出來,旁邊還有他寫下的蒼勁有力的兩個字——聞歌。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小叔,我的名字就是從王昌齡的《採蓮曲》裏來的。”

溫老爺子要送走聞歌的事,知道的還有辛姨,但是那日之後,辛姨疲於照顧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老爺子,又要安排溫敬夫婦的喪禮事宜,心力交瘁,也就沒顧得上聞歌。

聞歌自那日之後,窩在自己的房間裏再也沒有出過門,就連吃飯也是辛姨端上來,她吃完了放在門口的柜子上,等辛姨下次送飯時收走。

連續幾天後,送飯來的人變成了溫景梵。

他端着托盤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老爺子解除了你和我大哥的關係,打算這兩天就送你走。”

聞歌仰頭和他對視半晌,安靜地垂下眼,從他手裏接過托盤,頷首,道謝:“謝謝景梵叔。”

不料,他端着托盤的手穩穩的,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聲音低沉得像是凝結的冰:“不想爭嗎?不覺得太殘忍嗎?”

聞歌僵在原地片刻,再抬起頭來時,眼眶已經紅了:“不想……”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對不起,我今天才知道。”他的聲音漸漸沙啞,見她垂下頭,他微皺了皺眉,鬆開手,轉身下樓了。

溫敬和蔣君瑜的喪禮辦得簡單而低調,來弔唁的人除了溫家的親戚便是一些軍官,再就沒有了。

溫老爺子始終沒有出席,他的生肖和溫敬的相鬥,不能遠送。

溫少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聞歌跟着辛姨下樓到靈堂的時候,看見他和溫景梵正站在門口。

他看上去像是匆忙趕過來的,神情有些疲憊,臉色陰沉,微低着頭,正認真地聽溫景梵說著什麼。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面無表情,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蹙眉,有些不耐煩地轉頭看過來,見是她,眉頭皺得越發緊。

就在聞歌以為他會朝自己走過來時,他竟轉回了頭去。

聞歌一愣,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般,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

她手腳麻木地站在原地許久,才挪着灌了鉛似的雙腿走到靈堂前,安安靜靜地跪下。

送了溫敬和蔣君瑜最後一程,再回來時,天色已經沉了下來。

聞歌隨着辛姨坐在溫少遠的車後座,車廂內的氣氛沉重又悲涼,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她緊貼着車門,透過車窗努力地辨識外面不斷飛掠而過的景物,直到眼睛有些酸疼,才別開眼,看向後視鏡。

這一眼,正好對上溫少遠的目光,幽沉、深邃,卻像早上一樣,他很快移開了眼。

聞歌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努力壓下突然湧上鼻尖的酸澀,吸了吸鼻子,扭過頭去。

辛姨剛閉上眼休息,聽到聞歌吸鼻子的聲音,費力地睜開眼,摸了摸她的手:“是不是感冒了?”

聞歌低着頭搖了搖。

一整天沒有開口,她嗓子又干又緊,甚至現在根本沒有說話的慾望。

辛姨實在太累了,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又靠回去,閉上眼淺眠。

回到家時,溫老爺子已經睡著了,整棟別墅沒有燈光,漆黑暗沉,靜謐得沒有一絲聲響。

溫景梵看了眼正低頭換鞋,連換鞋習慣都相同的“前任叔侄”二人,懶洋洋地挑了挑眉,扶住辛姨:“我先扶辛姨上去,順便看看爺爺。”

溫少遠累了一天,已經懶得說話了,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聞歌落後一步,看着他換好鞋,走到廚房倒水喝。

溫少遠出來時,端着茶杯正要上樓,突然想起什麼,扭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問道:“沒有話想跟我說?”

聞歌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搖搖頭。

他的目光瞬間幽沉下來,涼涼地掃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那腳步聲沉沉的,就像踩在她的心口,一步一步碾壓過去,疼得她胸口一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站得雙腿酸疼,扶着牆緩緩坐在玄關和客廳之間的台階上,目光一寸寸認真地打量着這個她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裏了,現在才發現,自己還沒有認認真真地看過這裏——這個以後和她無關的地方。

這樣一坐,直到天黑又天明,她蜷縮在那裏,緊貼着牆,一晚上沒睡覺,渾身冷得有些僵硬,十指發麻。

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事,以前的、現在的,以及過去的,想着想着,總會走神想到小叔,想到他昨天早上隔着人群看向她的那個眼神——毫無溫度、毫無關聯的那種眼神。

身體有些發燙,頭也有些疼,但這些都無所謂了,她現在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親人離世,被苛待、被拋棄,這幾天裏,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也死了就好了,不用面對這些,也不用面對以後讓她惶恐的未知的生活。

但她並不是無知無畏的,她知道,活着比死更珍貴。

晨曦微露,已經能聽見外面的鳥叫蟲鳴聲,空氣似乎也被洗過了一般,帶着清新的氣息,凝着濕潤的水汽。

聞歌終於站起來,回了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的東西不多,加上書和衣服,也僅裝了一個行李箱。衣櫃裏還有好多冬天穿的新衣服,都是過年的時候,蔣君瑜帶她去買的。她看了許久,終是捨不得,取下一件外套,也裝了進去。

摸到行李箱側邊的小口袋時,她的手指被信封尖銳的邊角劃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上飛機前,溫敬塞給她一張銀行卡。想了想,她取出那個信封,妥帖地放進了行李箱隱秘的隔層里。

她已經不天真了,“溫家的東西我都不會帶走的”這種堅貞的想法對於她而言,實在有些愚蠢。

收拾好這些,她拉着行李箱出來,走到溫老爺子的卧室門口,敲了敲門。

溫老爺子顯然正在等她,開門后,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她身後的行李箱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嘆息一聲,道:“走吧。”

辛姨正在廚房裏做早飯,見聞歌拎着行李箱下樓來,臉上剛揚起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唇邊。

“怎麼回事?你真要把聞歌送走啊?”她不敢置信地拉了聞歌一把,剛握住她的手,就被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臉色微微發白,“怎麼這麼燙?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聞歌正要回答,身後突然貼上來一個溫熱的身體,一雙手帶着微微的涼意,覆住她握着行李箱收縮桿的手,毫不費力地拉過了行李箱往牆角一推。

聞歌詫異地回過頭。

溫少遠整張臉陰沉沉的,眉頭緊緊皺着,眼神陰鬱,死死地盯着溫老爺子。

“不是說,她的事情全都由我做主嗎?”他的聲音冰冷,幾欲凝結,“爺爺,她剛失去她的養父母,你就要把她從這裏趕出去,你是怎麼想的?”

溫老爺子氣得鬍子一抖,雙目圓睜:“你說得容易,你全都做主,你是她的監護人還是誰?你就是她半路認的小叔,還真當親生的侄女養了?我一個快死的老頭子,能照顧她多久?溫敬一撒手,誰能照顧她?”他明顯氣急,一番話吼完,整張臉青白交加,大口喘息了許久,聲音驟然低沉了下來,帶着幾分哭腔,委屈可憐。

“我說的話,你們從來不聽……我讓溫敬不要去當兵,他不聽,結果呢?”那蒼老的聲音,像是遠山上傳來的古老鐘聲,“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按我安排的去做。”

溫少遠冷笑了一聲,眼神冷漠地看了眼溫老爺子,臉上沒有絲毫笑意,聲音微微沙啞,卻輕而有力:“我來對她負責。以後,她歸我管。”

話音一落,他微微用力,扣住聞歌的肩膀,往下一壓。見她轉頭看過來,他抿了抿唇,就這樣攬住她的肩膀,一手提起行李箱,帶着她轉身離開。

直到溫家的大門在他們身後關閉,發出鎖扣輕觸的聲響,聞歌才回過神來,驀然停住腳步,仰頭看着他,驚慌失措地道:“小叔。”

他低頭,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般道:“你現在給我閉嘴,等會兒再跟你算賬。”

聞歌一個哆嗦,立刻閉上嘴不再說話。

一路疾馳到盛遠酒店的地下停車場,乘電梯來到了溫少遠的辦公室,他推開休息室的門,拎着聞歌的行李箱走了進去。

等聞歌跟進來,他冷聲吩咐她關上門。

聞歌乖乖地執行命令,剛關上門,一雙手猛地扣住她的腰,微一用力抱起她,扛在了肩膀上。

聞歌被嚇得臉上血色盡褪,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小叔!”

回應她的,是溫少遠結結實實落下來的一巴掌。

聞歌的表情頓時更扭曲了,因為被打的地方是屁股啊!

“小叔!”她踢了踢腿,有些不安,“小叔,你放我下……”

話還沒說完,溫少遠已經坐在了沙發上,隨即把扛在肩膀上的聞歌放下來,一手按住她的背脊,微一用力就按在了自己的雙膝上,然後,沒有任何交流,用了七成的力氣扇了她好幾下。

聞歌起先還掙扎反抗,被打疼了反而一聲不吭了,揪着他的褲腿,緊緊咬牙忍着,直到他撒完氣停下手。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隨時都能掉下來。屁股火辣辣地疼,加上這樣的姿勢,她原本就有些發暈的大腦更加混沌不清了。

聞歌正迷迷糊糊間,突然聽見溫少遠沙啞着嗓子問道:“這些事,如果景梵不說,你就不打算告訴我了是不是?

“甘願被老爺子送走,也不願意來找我是不是?

“收拾好了東西,打算跟着老爺子走了,是不是?”

連着三個“是不是”,一句比一句聲音低啞,到最後,竟啞得不成句。

他輕咳了幾聲,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她回答,正要開口,原本趴在他膝蓋上的人突然滑下去,跪坐在他的雙腿間,隨即一下子衝過來,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

聞歌忍到現在,終於放聲大哭起來:“我以為小叔你不要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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