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名正言順
?珠璣沒到琅琊之前,琅琊王氏未來主母,也就是王瑄妻室的熱門人選之首,陳郡謝氏才貌雙全的嫡女謝菀,被廣泛傳揚為中原第一美女。
珠璣進了司馬潤府中倆月,謝菀還是中原第一美女。
但兩個月之後的某天,一夜之間,整座臨沂城都知道了司馬潤後院藏着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
街頭巷尾無不在議論:“從前皆道謝菀是中原第一美女,那是沒見過珠璣,見過珠璣才明白什麼叫人間真絕色。”
“那個惺惺作態的謝菀也配稱第一美女?要不是靠着家世和刻意營造出的名聲,誰知道她是哪個?人家珠璣一沒顯赫家世,二不拋頭露面,都能名揚四方,那才叫真正的實力。”
珠璣和謝菀,衛戧都見過,說句真心話,這兩位美得各有千秋,可假如硬要分個高下,還是謝菀略勝一籌。
珠璣的妖媚,是屬於她接受以|色侍人訓練的成果;而謝菀舉手抬足間,自有一股恣意風流的韻味,那是門閥士族積年累月沉澱下來的儒雅。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後面的發展。
當時貪婪好|色的譙王司馬隨打着探望病重的老琅琊王旗號,在其治下遊山玩水捎帶收集美女,突然聽說司馬潤後院藏着一位比謝菀還漂亮的女人,當然,謝菀他覬覦了好幾年,可礙着她的家世,他始終不敢染指,但珠璣只是個小小玩物,實在叫他心癢難耐,當即就遣人給司馬潤去消息索要這個女人。
司馬隨自視甚高,這個瞧不起那個看不上,更是多次當眾譏諷司馬潤,司馬潤對其十分反感,但局勢又不容他和司馬隨當面撕破臉,於是司馬潤與幾個心腹商量:“雖說不過是個區區玩物,但我實不甘心就這麼輕易讓譙王稱心遂願,各位可有什麼妙策?”
幾個心腹面面相覷,唯有馬維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屬下倒是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司馬潤微蹙眉頭:“但說無妨。”
馬維便道:“只要殿下納珠璣為如夫人,珠璣有了名分,譙王自是不好再開口。”
一聽是這種有礙聲譽的招數,幾個心腹同時反對,但年少氣盛的司馬潤管不了那麼多,然後珠璣就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如夫人……
衛戧總結了一下,她認為珠璣之計甚好,可用!
馬上又意識到:前世這個時候,珠璣已經進入司馬潤後院,今次怎麼還在路上?
不過回頭一想,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還蹲在山裏頭數螞蟻呢,現在不也在路上,所以沒啥大不了的。
低頭又往左邊看看,梁逐好像睡得還蠻香的;
再往右瞅瞅,背對她而站的裴讓突然轉過頭來,四目相接,他挑挑眉,無聲詢問她想幹什麼。
衛戧狡黠一笑,豎起食指比着嘴唇做了噤聲手勢,接着一翻身從樹上輕巧躍下,落地無聲,剛抬腿就聽背後傳來梁逐清朗的嗓音:“少主打算幹什麼去?”
衛戧轉過身,對上樑逐明亮的眼睛,她嘴角一抽:“搞半天,你擱那假寐呢?”
梁逐坐直身體:“沒,先前確實睡了。”又問:“少主想幹什麼?”
衛戧抬手捏捏自己肩膀:“在樹上躺的胳膊腿都僵了,我想去溜溜。”
“車隊馬上啟程,坐車裏顛顛就好了。”
衛戧乾笑兩聲,眼珠一轉,乾笑變佞笑,抬步走到梁逐面前蹲下,神秘兮兮道:“剛才聽說車隊裏來個叫珠璣的美人,長得那叫一個傾國傾城,你不去瞧瞧?”
梁逐看着她的表情,也回了兩聲乾笑:“沒興趣。”
衛戧霍然起身:“那好吧,我有興趣,我去看看。”
梁逐聞聲跟着站起來。
衛戧斜眼看他:“你想幹什麼?”
梁逐回道:“跟你一起去。”
衛戧聳肩攤手撇撇嘴,轉身就走,邊走邊以梁逐能聽見的聲音咕噥:“嘴上說著沒興趣,其實心思早就飛過去了,男人嘛,都這樣!”
才走兩步的梁逐聽了這話,僵立當場。
衛戧又走出去十幾步才轉頭來看他:“怎麼?”
梁逐回到歪脖子樹下:“算了,你們自己去吧,反正沒出車隊,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不去可別後悔。”
梁逐拱手:“你們快去快回。”
衛戧也不廢話,拉起裴讓就走,但一走出梁逐視線範圍外,立馬偏轉方向,撒腿就跑。
裴讓已經習慣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行動方式,問也不問,直接跟上來。
衛戧鑽進灌木叢,跳進裏面一條半人高一丈寬的乾溝。
裴讓緊隨其後跳進來,抬眼看看周邊環境,到底出聲:“怎麼?”
衛戧抬手捂住他的嘴,接着小心查看一圈,確定梁逐確實沒跟過來,這才鬆開裴讓的手,低聲說:“哥哥,什麼都別問,聽我說。”
裴讓澄澈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她,她不讓問,他便連話都不說,點頭表示答應她的要求。
衛戧醞釀片刻,才又道:“我現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解釋,但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我絕對不能嫁給司馬潤。”咬咬牙,說出她的目的:“哥哥,我需要你的幫助。”
讓一支上千人的車隊改道,單她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實現,所以她需要一個幫手,裴讓是不二人選。
她太了解裴讓,對於他來說,似乎守護她的生命就是他存在的意義,只要她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就算再出格的麻煩,他都會無條件服從,絕對沒有多餘的質疑。
果不其然,裴讓靜靜的看了她一會便又點頭:“好。”
見他如此乾脆,衛戧反倒遲疑了,上一世,裴讓死後,她很傷心,司馬潤安撫她說:“為保全主人而死,是他身為侍衛的本分。”但很久之後,她無意間聽他與心腹交談:“裴讓此人,博學多識,武藝精湛,只可惜為人愚忠,又跟錯了主人,不然定能成為不世名將!”
她盯着他,良久,終究問出了上輩子來不及問的問題:“哥哥,如果讓你選擇,你是希望隱姓埋名,富足安逸的過完平淡的一生;還是希望在這亂世中揚名立萬,成就千古偉業?”
他言簡意賅:“我選跟隨你。”
她扶額,無力的強調:“我是在問你真正的心意。”
他卻說:“這就是我在竹林中的誓言。”
衛戧盯着他頑固的表情,暗忖:人要是認了死理,僅憑三言兩語,想要一時半會兒就改變他,根本不可能!她嘆息一聲:“好吧,這事以後再說,咱們先解決當務之急,去探探珠璣的情況。”
於是他二人一前一後躍出乾溝,衛戧走在前頭,裴讓默默跟在她身後。
衛戧邊走邊分析:“王瑄的車隊,不時有單人或者小家族加塞進來,截至目前為止,肯定超過千人,按理說這麼大的一支車隊,進進出出很正常,一般不會引起多大關注,可珠璣加入進來不到半天功夫,所有人都聽說車隊中加進來這麼個美人,看來是有人刻意為之。”
裴讓順着她的話接茬,表示他有在聽:“所以……”
“我們助她一臂之力。”
“嗯?”
衛戧嫣然一笑:“只這車隊中的千八百人知道珠璣哪裏夠,我們幫她揚揚美名。”
裴讓看着她的笑容,打了個哆嗦:“哦。”
誠如衛戧所料,珠璣的牛車附近被人團團圍住,根本擠不透,她環顧一圈,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棵格外粗壯的老槐樹,雖然上面也趴着幾個圍觀群眾,但都是普通人,能力不足,爬得都不高,不過她在這方面十分拿手,可以想見,最上頭的視野肯定特別好。
心動立馬行動,衛戧幾步躥過去,動作敏捷的攀爬起來。
裴讓原來對她的爬樹本領還是十分信任的,但之前她有過“從樹上栽下來差點淹死”的不良記錄,想要阻止她已經來不及,只好跟在她後面,盡最大可能的維護她。
衛戧很快就攀到別人沒辦法達到的高度,她將自己置身在一處有點單薄的樹杈間,一手環抱樹榦,一手在眉骨處搭棚,居高臨下的觀察地面情況。
珠璣的牛車和王瑄的車之間隔了七八十輛車,除了裝飾的耀眼奪目外,似乎沒什麼好值得特別注意的。
衛戧將視線轉向王瑄的車,雖然對其耳熟能詳,但親眼看見這還是第一次,嗯,距離是有點遠,不過單憑第一眼的感覺就知道和後面的車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存在。
她想讓裴讓也看看,一轉頭,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團烏漆墨黑的東西直衝過來,驚得她失聲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