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沒有什麼
科特小隊名單
指揮官代號:愛因斯坦
突擊兵代號:牛頓
突擊兵代號:富蘭克林
狙擊兵代號:伽利略
空騎兵代號:萊特
工程兵代號:法拉第
偵查兵代號:張衡
爆破兵代號:諾貝爾
參謀兵代號:霍金
晒衣服總是怕下雨,有的人看氣象報導收衣服,有的人等天色微暗收衣服,有的人聽雷
聲乍響收衣服,有的人,非得等到雨滴落下才會收衣服,而那還不是最矜的,也有像梁圖真
這種人,等衣服濕透了才會收。
不是因為他懶,也不是因為他慢,只是因為他抱持一種期待。
期待什麼?
期待雨勢馬上就會停歇。
期待…事情跟自己所預料的不一樣。
平心而論,當梁圖真以踏遍三界的歷練與智慧去思考的時候,事情的結果跟他預估的結
論很少會出入,坦白講,根本沒有過什麼出入。
但梁圖真不認為那能證明什麼。
我們知道,當我們把手放開,玻璃杯會在地板上摔成碎片,第一次如此,第十次如此,
第一百次還是如此,但能夠因此就斷定第一千次以及第一萬次還是會如此嗎?
不能。
也許某個玻璃杯特別硬,也許某片地板特別軟,經驗法則只是一種參考罷了,事情總有
例外,梁圖真從不把任何事情看作理所當然,也因為這樣的緣故,雖然這次大家都說他挫賽
,雖然他自己也相信麻煩很大,但他還是沒有採取任何防範措施。
就跟往常一樣,他還是當他的彆腳會長。
◎◎◎
時間是長腿辣妹警告克巳的四天後。
地點在學生會的辦公室里。
彆腳會長、稱職副會長以及冰冷的美術幹部趕製大學博覽會必須文件,放學時間已經過
了許久,三人還留下來加班,對於學生本分而言,似乎勤奮過了頭,沒辦法!他們也想早點
回家,但假使今天不把樣本送出去,廠商就無法如期完成印刷,大學博覽會當天也就沒有宣
傳單可發,那樣的話,還不如一開始便不要參加。
宣傳單的製作事關重大,以關曉蕾的慧黠不可能忽略,事實上,她也的確沒有忽略,按
照她所訂定的工作計畫表表,樣本一個禮拜前就該送廠,但此事的負責人剛好在這關口上與
女友分手,什麼也不管的搞失蹤。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末日如臨!
遇到這種情況,就算強把負責人押來也無濟於事,陣前換將還比較有效率,於是,關曉
蕾把事情攬了下來,雖然她自己比誰都忙,但學生會眾人這陣子忙得焦頭爛額,關曉蕾寧願
自己多調適,也不願再加重幹部負擔,她一直都是最有擔當的領導者。
而,無論是基於男友還是會長的立場,梁圖真如果不出來晃一下,於情於理恐怕都說不
過去,雖然,他很可能越幫越忙,但至少,表達了某種程度的關心。
至於張語默,沒人叫她留,她想留就留,冰冷的表情三緘其口,不想解釋什麼,關曉蕾
也不要她解釋,能得到這種聰明靈巧的幫手相助,高興都來不及,哪還在意這許多。
趕工的效率比預期中理想很多,關曉蕾撰寫文案,張語默設計版面,兩個都是蕙質蘭心
的優等生,商量出一個共識立即分工合作,不需要對稿,不需要溝通,結果完全相符也相櫬
,高水準的合作演出。
毫無用處的梁圖真雙肘頂著桌面,雙手撐著下巴,有點像是含苞待放的鬱金香。看着樣
本一張張完成,進度超前再超前,梁圖真感到喜悅,但表情,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不是他們三人首次共處一室,但卻是首次「單獨」共處一室。坐在兩女之間,梁圖真
隱約感覺到某種不尋常的電流互相激斥,某種不友善的磁場互相推擠。
氣氛微妙。
梁圖真不想承認,但氣氛相當微妙。
他努力的說服自己,這只是多心,不過,事實勝於雄辯,就算他可以忽視毫無根據的精
神感應,他也不能否認,自己不喜歡眼前的組合。
當這兩個女人同時置身旁側時,梁圖真總會感到無地自容。
到底怎麼搞的,作賊心虛嗎?
不!
天地良心,日月為鑒,自己跟凡莉嘉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姦情。
心猿意馬?
不!
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自己對於曉蕾的真摯誠心毫無一絲虛假。
既然如此,自己到底在困擾些什麼?
「完成了!YA!」
關曉蕾雀躍婉約的嗓音打斷了梁圖真的思考,他有些驚訝:「這麼快?」
「都要感謝語默,沒有她的話,不可能出現這種效率。」
相對的,沒有曉蕾的話,也不可能造就這種效率,不過,語默始終是義務幫忙,把所有
的努力都歸功於她,一點也不會太過。但是,語默似乎並不領情,她維持一貫的冷淡,沒有
虛心感激,更沒有矯作推辭,靜靜地…幽幽地…就彷佛…活在低於零度的世界裏。
那冷若冰霜的態度,副會長早就習以為常:「ok!我現在去警衛室叫快遞,你們等著,
我去去就來。」光是完成樣本可還不能鬆懈,關曉蕾馬不停蹄的動身,走到門口的時候,驟
然回頭俏皮喊話。
「孤男寡女,可別有非分之想唷!圖真。」說完便笑着離開,沒留給對方任何回話的機
會。
梁圖真當然一點也不覺得那有多好笑:「嘖…」
隨著關曉蕾的離開,辦公室內的生氣彷佛也被帶走,梁圖真平常愛開無聊的玩笑,現在
卻裝酷耍憂鬱,甚至刻意把臉轉向看不見語默的那一邊,而張語默本來就不愛講話,兩個人
都不發一語,諾大的辦公室里一片寂靜,說得誇張點,頭髮掉落都砸得出聲響。
空氣中瀰漫著某種不安定,梁圖真的眼神左右閃爍個不停,理智告訴他望向凡莉嘉沒關
系,而下意識卻警告他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有什麼好逃避?
「學長你有心事。」當彆腳會長暗自矛盾的時候,冰冷女孩打破了靜默。
「看得出來嗎?」
「嗯,很難得,學長你總是讓人看不透。」
「不只我吧!沒有人希望自己被看透。」
「那是學長現在不肯看我的理由嗎?」
「不,男人不會因為那種事而不看美女。」
「我是美女?」
「大家都這麼認為。」
「學長也這麼認為嗎?」
「我的審美觀跟大家差不多。」
「學長似乎連談話也要迴避我。」
「你多心了。」
「那請學長看着我的臉說話。」
「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那是一種禮貌。」
「好理由。」
梁圖真得到光明正大的好理由。
梁圖真輕呼一口氣。
梁圖真緩緩回頭。
梁圖真……怔住了。
凡莉嘉冷傲的瓜子臉離他好近好近,如果沒有及時定住,梁圖真絕對會吻上那毫無血色
卻略顯粉紅的兩瓣朱唇。
「靠這麼近也是禮貌嗎……」
「不是。」凡莉嘉沒有任何退回去的意思:「只是一種方便。」
「方便什麼?」
「方便學長聽清楚我講的話。」
「不用這麼近我也能夠聽得很清楚。」
「未必吧!這幾天來我向學長建議了不下十次的暫避風頭,為何學長至今仍然恍若未聞?」
「我明白你的好意,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有的時候,你只能逃。」凡莉嘉嘆了一口氣,芬芳如蘭:「教廷這次派出特種騎士團
,不遣正規院士,你知道代表什麼嗎?」
「我知道,代表教廷非殺我不可,你已經說過好多遍了。」
「走吧,學長,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能走去哪兒?」梁圖真白了天花板一眼:「天下雖大,金窩銀窩卻不如狗窩,我才不
要當喪家之犬。」
「如果能夠活下去,喪家之犬有何不可?」
「這種話從你的嘴裏講出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梁圖真不以為然:「當初不知道誰跟
我說理念比生命重要。」
「立場相異,不可同日而語。」
「方式有差,概念卻無所抵觸,因此,別再說那些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在學長心目中,我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你就是你,沒什麼好定義的,還有……」梁圖真已經受不了再跟她靠那麼近:「話講
清楚了吧!麻煩離遠一點。」
「學長怕我?」
「不,只是不希望曉蕾誤會些什麼。」
「能誤會些什麼呢?」
「誤會我們之間有些什麼。」
「我們之間沒有些什麼嗎?」
「我們……」梁圖真頓了一下,這件事他也不能確定:「也許有…也許沒有…那不重要。」
「為何不重要。」
「你知道的,因為曉蕾。」
「她不適合你,學長,她甚至不是太古遺族。」
「那誰適合呢?」梁圖真終於在長久的劣勢下扳回一城:「你嗎?」
或許是梁圖真的回馬槍太過於直接,或者是出於氣惱,又或者是出於羞赧,總之,凡莉
嘉坐回了原位。梁圖真為此十分尷尬,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不符合他的行為模式,一時衝動
之下破口而出,才剛說完他已經感到後悔。
「不好意思,我是開玩笑的,別在意。」追加這一句亡羊補牢。
但為時已晚。
後續效應開始產生。
「學長……我……」
語默冰冷的臉龐有些微溫,有些暈紅,有些發燙。
看這模樣,敢情是要告白!?
不,不要,你不可以講!梁圖真在心底嘶吼著,講出來,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就在事情即將不可收拾的時候,感謝老天,關曉蕾回到辦公室。
「樣本已經交給快遞,大功告成。」
梁圖真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女友的出現。
「這真是太好了!」梁圖真起身走去,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迎向關曉蕾,實際上卻是逃離
張語默:「我是說,能夠順利寄出去真是太好了。」
「你們聊的很愉快嘛。」關曉蕾是何其敏銳的奇女子,她看得出來男友笑得很假,也注
意到學妹的神情不若平時冰冷,女人的第六感拉起警報,語帶雙關的說道:「語默你平常都
不跟人講話,遇到會長卻總是侃侃而談,這種特別待遇不太好吧,很容易讓別人誤以為你對
這個懶鬼有意思,呵呵!」
空氣中的磁場摩擦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激烈,梁圖真卻不肯面對現實。
【都是幻覺!都是錯覺!嚇不倒我的!】
而梁圖真不該忘記的是,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那句話不愧是至理名言,剛剛才講過,現在,馬上就能夠得到印證。
「你不知道嗎?我最喜歡學長了……」
冷冷丟出那句話之後,張語默長發飄逸的骨感身影便走出了辦公室。
「她真幽默啊!哈哈哈!」梁圖真的表情就像是被炸彈爆到一樣,卻還得要強顏歡笑。
咚!
關曉蕾一記霸王肘全力頂在梁圖真的小腹。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暗爽……」
「喔…哦哦……」梁圖真肚子痛到說不出話來,這不是裝的,他把防身勁完全卸下,承
受力比一般人還低,如果沒那麼做的話,關曉蕾的手肘保證粉碎性骨折。
「慢慢得意吧!哼!」
語畢,短髮賢淑的關曉蕾也走了。
冷清的辦公室里,只剩下樑圖真抱腹無奈。
「唉唷喂呀……女、女人真是太難搞了…」
◎◎◎
不論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不論造橋鋪路,還是殺人放火,每個人,都有機會獲得
上帝的眷顧。
這,就是神恩海以及神威獄所遵從的信仰中心,以此基本教義為起點,兩院追捕獸人的
策略,也就寬宏大於殺戮,慈悲大於憤怒。
當一名獸人殺害普通人類搗亂社會秩序,教廷即定義其為有罪,接着,兩院派出院士追
捕獸人,事情進入肢體衝突階段,然而,即便如此,院士仍然儘可能避免圍捕過程將獸人擊
斃,可能的話,還是以生擒活捉為主,否則的話,也就與基本教義相違背,畢竟,死屍是沒
有懺悔能力的。
當然,仁德寬恕有其極限,佛也會發火,又何況是上帝。某些時候,教廷不會給予獸人
懺悔的機會,某些重罪,教廷義無反顧下達格殺的指令,然而,基於任務性質區隔的緣故,
兩院「通常」不會派遣正規院士執行必殺任務。
那麼,問題來了,兩院如果不派院士,還能派誰?
答案是特種騎士團——專門執行必殺指令的「科特」及「刑特」。
科特,「神恩海科學武裝特種騎士團」的簡稱,顧名思義,這支部隊的特點在於先進的
武器裝備。正規院士穿着亞麻神官袍,科特卻是奈米戰鬥服,正規院士的武器多是刀槍劍戟
,科特卻是雷射火箭炮,正規院士仰賴傳聲咒文聯絡信息,科特卻講無線電。
顯而易見的是,科特的一切全都科技化,但如果就此以為科特的傳統修為比正規院士差
,那可就大錯特錯,神恩海只有奇異榮耀到達一定層次的精英才能成為科特。
既然修為深厚,或許很多人會質疑,槍炮不是很雞肋嗎?
不,一點也不。
普通槍炮在真正高手的面前起不了作用,但特殊規格的槍炮可就不同了,二次世界大戰
以來,手槍的殺傷範圍一直被局限在兩百公尺以內,理由不是因為人類做不出更具爆發力的
機簧,而是人類的握力拿不住更具爆發力的手槍。
換言之,如果不考慮後作用力,手槍的破壞力其實可以媲美火箭,步槍的破壞力其實可
以媲美大炮,而,這種程度的現代武器,就絕對不會被高手視為雞肋。
◎◎◎
手裏拿着科學的工具,腦里當然想着科學的方法。
科特深信萬全的準備是邁向成功最保險的道路,所以,他們花了三天的時間觀察梁圖真
,從生活起居到言談舉止,從日出到日落,從早餐到宵夜,科特沒有放過任何小細節,連呼
吸頻率都確實紀錄。
綜合三天監視所得,科特發現,他們無法分析這個人。
上課、下課、吃飯、睡覺、看電視,除此之外……沒了!
不用心、不專心,卻也不放棄,這個人完全順應本分過生活,沒有上進的野心,也壓根
沒有想過要替自己找樂子,科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單純無趣的一個人,但,單純無趣並非此
人無法被分析的理由,按照常態來講,越是單純的生活模式,就越是容易被分析,此人無法
被分析,那代表,他並非如同表面那般單純。
光是看個大概的話!會以為梁圖真的生活模式十分規律,十分呆板,但如果看得再深入
一點,就可以發現,梁圖真的生活細節其實非常善變。
他的交通工具以及交通路線毫不固定,可能走路、可能騎車,也可能搭公車,同樣的目
的地,同樣的距離,今天走大街,明天走小巷,後天卻爬牆,甚至,毫無理由的繞遠路也不
奇怪。另外,他沒有特定的偏好與口味,三天來,他不曾喝過相同的飲料,不曾吃過相同的
餐點,不曾讀過相同的報紙,更不曾看過相同的節目。
這些事情都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渺小環節,正因為如此,更顯得梁圖真在本質上的難
以捉摸、難以度量、並且,難以揣測。
觀察目標的主要用意是希望能夠分析出成功率最高的擊殺路線、方式與地點,三天下來
,科特認識了梁圖真是個怎麼樣矛盾的懶人,也知道了他不是待在家裏就是待在學校,但這
些情報都只是大致而已,搔不到癢處,無法藉之規劃必殺戰略。
科特等於是做了三天白工,再繼續下去也徒然,直接動手吧!
◎◎◎
晚間七點半,上弦月孤零零的高掛天空,張語默和關曉蕾相繼離開之後,形單影隻的梁
圖真騎機車駛出學校,在他穿過校門口的那一瞬間,某個加密的無線電頻道開始通話。
《愛因斯坦呼叫各單位,現在時間一七三四,目標進入室外範圍,殲滅行動正式開始,
請各單位依序回報,完畢。》
《牛頓就位,完畢。》
《富蘭克林就位,完畢。》
《萊特就位,完畢。》
《法拉第就位,完畢。》
《諾貝爾就位,完畢。》
高中時代,梁圖真發生過一次嚴重車禍,很凄慘,醫院甚至對家屬發出病危通知,算
他運氣還不錯,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在那之後,本來酷愛飆快的他,態度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僅悠閑騎車,更盡量少去騎車,轉變的理由不是因為他摔怕了,而是,他體
認到,人活在世界上不僅要對自己負責而已。
那段期間躺在病床上看着家人因為自己的緣故忙進忙出、睡眠不足、作息大亂,梁圖
真百感交集,總以為一人做事一人當,真正出了事才曉得,所有關心自己的人都會受到牽
累,那份責任,並不是隨便說一句「不要管我」,就可以輕鬆推卸的。
雖然說把機車賣掉會顯得更為痛改前非,但這輛川崎一二五在梁圖真的心目中無可取
代,紀念年少輕狂,也紀念一個覺悟的教訓,將來就算再也不騎了,也要把這輛機車擦得
亮晶晶擺在客廳里當裝飾。
如果說高中畢業之後的梁圖真很少騎車,那麼,認識關曉蕾之後的梁圖真就更少了,
因為關曉蕾認為那不安全,俗語說的好,開車鐵包肉,騎車肉包鐵,無論從舒適度又或者
安全性去衡量,騎車都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關曉蕾的擔憂有其正當性,梁圖真絕對可以理解,因此,除非情況特殊,否則的話,
他不會特意去騎車,至於,今天有什麼特殊情況?這個嘛……說實話,並沒有!只是順便
試車罷了,前陣子愛車被孽徒操到嚴重磨損,好不容易修整完畢,外觀看起來是恢復了原
樣,但總要騎遠點才能試出整體性能。
《法拉第,愛因斯坦呼叫,執行前置任務,完畢!》
《法拉第收到,電力截斷倒數計時,五、四、三……》
測試的結果相當不錯,引擎依然夠力,龍頭直挺如昔,奔馳夜風中的梁圖真十分享受
,心底泛起衝到郊外飆個過癮的念頭,這個時候,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胸口,梁圖真驟然
煞車,回頭望向來時路。
這是條很直很長的主要幹道,路燈建置密集,夜路坦蕩乾凈,霓虹燈閃閃發亮,公寓
大樓燈火通明,現代都會的夜色璀璨炫麗,自不在話下,而,梁圖真回過頭的這瞬間,遠
遠地,一盞盞人造燈光驟然熄滅。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就像是總開關被拉下一樣,黑暗浪潮由城東一路侵襲到城西,寥寥數秒之間,整個城
市的大部分區域陷入停電狀態,除了擁有發電機的豪華大樓以外,只剩下路上行駛的汽機
車還在發亮。
不過,也亮不了多久了。
《愛因斯坦,法拉第呼叫,電磁脈衝倒數計時,五、四、三……》
搞不清楚狀況的市民們探頭伸出窗戶,抱怨**、官僚**,雖然大停電的肇因
還不清楚,但是,就普世認知而言,民生問題的責任歸咎給政府准沒錯。
便在市民們罵聲連連的時候,遠在大氣層之外的教廷專屬衛星鎖定了這個城市,超倍
率電磁波發射,市民抬頭仰望,電氣現象化清晰可見,一大片發亮雲霧籠罩下來。
喳——!
銀絲亂竄,激光紛閃,電磁脈衝降臨之後,所有的電氣設備都失去了作用,連汽機
車也乖乖拋錨熄火,整個城市伸手不見五指,全面退化至蠻荒時代。
「哇靠……」
停在幹道中央的機車騎士知道,這大手筆的陣仗是針對自己而來,他受寵若驚,本來
以為,所謂必殺,至極就是多來幾名院士設立空間斷層決一死戰而已,沒有想到,教廷居
然把戰場既定在現實世界,這也就意味着,教廷方面對於取自己性命的這件事不預設任何
立場。
只要能夠殺死自己,就算社會文明遭到毀滅性傷害也無所謂?
「有這個必要嗎?」梁圖真感到疑惑。
《伽利略,愛因斯坦呼叫,動手!》
代號伽利略的狙擊兵就匍伏在六百公尺外的天橋上,透過光學夜視鏡的幫助,目標高
大的身材特別容易瞄準
伽利略暫時停止了呼吸。
優秀的槍手都知道,只有身體完全靜止,偏彈率才會降到最低。
伽利略扣下了板機。
咻!
一顆銳利的穿甲彈劃破黑夜,朝着目標的頭部疾射過去。
《伽利略,愛因斯坦呼叫,回報狀況?》
《報告,準確命中!》
《目標倒下了嗎?》
《報告,目標……》
《目標怎麼了?》
《目標紋風不動,目標用、用牙齒……咬住了子彈!》
《狗屎!沒有人可以咬住爆裂穿甲彈,就算可以,嘴巴也該被炸爛。》
《我不知道,指揮官,我也不明白穿甲彈為什麼沒有爆炸?》
《換子彈,改用射速最快的幽靈彈!》
《是!》
◎◎◎
「呸!」
梁圖真把嘴裏的子彈吐掉。
掩袖抹唇的時候又有兩發子彈襲來,硝煙金屬味令人作嘔,梁圖真想要改用手指接彈,
可這兩發子彈來的好快,快到梁圖真來不及舉手。
只好硬是「厚著臉皮」擋彈。
噠、噠!
子彈碰到臉頰便撞開,在高層次鬥氣護身的前提下,梁圖真只痛不傷,搓搓臉頰,他覺
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當活靶下去,仍然騎在機車上的他,抬起右手,電勁聚集,一掌拍在時速
里程錶上,被電磁脈衝癱瘓的引擎登時激活,排氣管嗡嗡作響。
代號愛因斯坦的指揮官從衛星轉播的畫面上看見這一幕,他十分訝異有人能夠辦到這種
事,這變化在預期之外
《各單位注意,愛因斯坦呼叫,目標載具恢復動力,請各單位修改相對應座標。牛頓還
有萊特!提早出動;伽利略!持續追擊。》
油門猛催,川崎一二五在漆黑的都市裏高速暴沖,路上到處都是車子拋錨的走路人,幸
好梁圖真的夜視能力還過得去,否則的話,隨便輾都是一打人。
狙擊手的射擊並沒有因為路人的緣故而稍作停止,伽利略對於自己的槍法相當有信心,
梁圖高速扭動車身左搖右擺,閃躲路人的同時也閃躲子彈,場面看起來驚險刺激,但事實上
,梁圖真的心底靜如止水,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整件事情該怎麼善了?
搞定狙擊手只是舉手之勞,擺平必殺行動大概也不成問題,最大的麻煩在於,如何讓傷
亡減到最低?
現在的情況是,只要他越厲害,對方就會抬出越強悍的武器,照這個邏輯演變下去,遲
早,對方會抬出連他們自己也控制不好的武器,到了那個時候,無辜的城市居民就會遭受池
魚之殃。
那不是梁圖真所樂見,所以,還是離市中心遠一點吧!
想到這裏,梁圖真對於狙擊手像是蒼蠅般的死纏爛打有點厭煩了,高速疾駛情況下,他
騰出左手撈來一顆子彈,看也沒看,反手彈指回擊。
啵!
八百公尺外的狙擊手在無線電頻道發出慘叫。
《呃啊——!》
《伽利略,怎麼了?回報詳情!》
《報、報告長官,我…右肩胛骨中彈,無法握槍。》
《待在原地,醫療支援隨後就到。》
好可怕的傢伙,沒有任何準備動作就能夠擊傷將近一公裡外的目標。
代號愛因斯坦的指揮官有些着急了。
《牛頓、萊特,愛因斯坦呼叫,還沒到嗎?》
《萊特回報,還需要一點時間。》
《牛頓回報,目標已在可視範圍之內。》
《很好,牛頓,不待命令發動攻擊。》
◎◎◎
代號牛頓的突擊兵駕駛磁浮機車,這輛機車的引擎按照核磁共振理論設計,抗拒地心引
力產生動力,離地漂浮五公分,全速前進可達每小時兩百五十公里,車頭狀似三角錐,耐摩
耐熱的陶瓷合金打造而成,刺透六層鋼板不是問題。
磁浮機車從小巷裏殺出來,攔腰撞擊川崎一二五。
事發突然,油門已經催到最底,加速閃避不可能,緊急煞車於事無補,要是真的撞上,
川崎一二五勢必斷成兩截,梁圖真本身雖然不會有事,卻也必定心如刀割。
不!梁圖真絕不允許自己的愛車遭受分屍的下場。
機械是死的,人是活的。
車子無可抗力,騎士卻可以。
「騎車要好好看路啊!老兄!」
責備聲中,當!梁圖真一腳踢中磁浮機車。
那一腳可真不簡單,不僅踹開了磁浮機車,更在磁浮機車的車頭上留下凹陷腳印,剎增
溫的跋厲族戰技「炎皇重核腿」外掛十級以上鬥氣,熱能煮鐵融金,就算陶瓷合金再怎麼耐
高溫也頂不住。
霍然鉅力踢的磁浮機車迴轉兩圈半,掃倒八棵路樹,代號牛頓的突擊兵咬牙切齒費盡吃
奶的力氣才穩住車身,梁圖真並沒有趁著這個空檔落跑,相反地,梁圖真下車應戰,他知道
自己的川崎一二五絕對跑不過對方的高科技磁浮車,與其繼續追逐戰,還不如就地解決。
此路段儘管已經脫離市中心,卻仍然屬於都會區,人口密集度只高不低,市民們或者看
不見,碰撞聲卻聽得很清楚,梁圖真發達的知感捕捉到越來越多市民出於好奇往這裏走來,
真麻煩,沒聽過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嗎?拳腳是不長眼的,磁浮機車隨便再失控轉個幾圈,
葬儀社的營業額又會創下單日新高。
不行,當務之急,得把對方拉下馬來!
「該死的孽畜!領會上帝的憤怒吧!」
重整旗鼓的突擊兵驅車向前沖,目標大剌剌站在路中央,如斯囂張,不撞他的話,自己
豈不孬種?催緊油門,動力最大範圍輸出,加速快是磁浮機車的特點,不需助跑,眨眼之間
已經達到最高速。
「別把你自己的憤怒跟上帝的重疊。」
兩百五十公里的撞擊力迎面而來,梁圖真打了一個哈欠。
正面衝突,正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