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衰的沒有盡頭)

96 (衰的沒有盡頭)

雖然行刑是午時三刻,刑場此時已經圍滿了等着看熱鬧的百姓,蓮太妃來得匆忙,只逮了個車夫,把她放下就牽着馬找人少的地方等候區了,這麼擁擠,蓮太妃硬是憑着自己瘦弱的身板擠了進去,見刑場上並無蘇朝歌和茱萸兩具身首異處的屍體稍稍鬆了口氣,緊攥着帕子,想了想,蓮太妃轉身又擠出人群。

“我的女兒不能死,我要去求晉王。”蓮太妃做着打算,低頭走着,撞上一個人,抬頭一看,是個青衣丫環,蓮太妃剛擰起眉毛就見到了丫環身後護着的蘼蕪。

四目相對,蘼蕪瘦削的幾無人色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神色,她不知道蓮太妃為何會這個時辰出現在這兒,但蘼蕪心裏還是閃過一絲不安。

“太妃……”

“閉嘴,你這個賤人。”蘼蕪剛開口就被蓮太妃憤怒的打斷。

“太妃何出此言?”

蓮太妃狠狠剜了蘼蕪一眼便一把推開她:“走開,別擋我的路,這筆賬,回頭我跟你算。”

蘼蕪被推得一個趔趄,丫環眼疾手快扶住,雖為主子不平,但她是蘼蕪親近的丫環,知道那是蘼蕪的義母,母女之間的齟齬,她一個下人實在不能多言,只是怕一會兒蓮太妃若回頭來鬧,恐怕宣府的面子不好看,祭司大人會生氣的啊!

“夫人,要不,咱們還是趕路吧!”丫環小聲勸着,生怕平白多事害自己受罰。

蘼蕪這會聯繫着前因後果大概已知道蓮太妃所指何事,雖問心無愧,但今天這種日子,她不想多生事端,於是點頭應允,任丫環扶着往外走,耳邊聽到百姓間竊竊私語“聽說蘇將軍帶着夫人越獄跑了啊”“誰不怕死啊”“聽說這位蘇將軍以前在燕國為官犯了弒君之罪也越了獄,厲害得緊……”

蘇朝歌和茱萸,他們跑了嗎?不用死了嗎?

蘼蕪臉上不禁露出喜色,她要去告訴蓮太妃,眼看太妃身影在不遠處人群中擠着,蘼蕪急急欲挪過去,還未碰到蓮太妃的肩,只見百姓喧嘩起來,齊齊看向路口那邊,有人喊着“監斬官來了。”

蘼蕪也看過去,高頭大馬上端坐着神色冷峻的宣墨箴,蘼蕪不自覺縮了縮肩膀,想把自己隱藏起來不被他看見。

丫環哪知道她的心思,一心認為她真是來與宣墨箴說幾句話,以求送去別院后宣墨箴別忘了舊情呢,因而,丫環立刻欣喜起來,不管蘼蕪的掙扎硬扶着她往宣墨箴那邊走去。

宣墨箴帶着一行人走到刑場中間停下,他揮了揮手,身邊一個官員便跳下馬,大聲宣佈:死囚蘇朝歌自知罪大惡極,罪無可恕,昨夜已在獄中自縊身亡,大王恩恤,已命人將其埋葬。

蘼蕪腦中先是一片空白,旋即又被無邊無界的黑暗淹沒,靜寂,沒有一絲聲響,好像世界已歸於空無,直到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火辣辣的讓她回到了現實。

她眼前站着雙目赤紅表情狂亂的蓮太妃,蘼蕪相信,若非宣府的兩個婆子拉住蓮太妃,她一定會撲過來生生把自己撕碎的。

“賤人,你貪生怕死,讓我女兒代你去死,又假冒她的身份成為郡主嫁給大祭司,使我母女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賤人,你給我記住,就算我死了,我也要送你去給我的女兒陪葬……不要拉我,我要到晉王面前告狀……我要殺了這個賤人……”

蓮太妃被拉走了,圍觀的百姓也被士兵驅散,到最後,刑場上只剩下宣墨箴帶着人與蘼蕪“對峙”,他並沒有下馬,端坐馬上居高臨下看着她,讓蘼蕪覺得自己像一隻螻蟻。

“師兄,我沒有想害死茱萸,你相信我,我只是怕說出實情,以蓮太妃的性子會連累茱萸……”蘼蕪仰着臉看着宣墨箴,他看着她自小長大,一定知道她的心地並不壞的,否則怎麼會在神宮三番五次為茱萸出頭。

“你太讓我失望了,師妹,去別院好好想一想吧。”良久,宣墨箴對她說道,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你怎麼能不信我,怎麼能不信我,師兄!”衝著宣墨箴離去的方向蘼蕪用儘力氣大聲喊道。

可惜,宣墨箴未回頭,片刻也沒有停留,直到變成小小的黑點。

剛剛明明還晴朗的天忽然變了,風吹卷着烏雲漫布了天空,風吹亂了蘼蕪的發,吹花了她的眼,也吹冷了她的心,她木然的任丫環將自己扶起,走向哪裏——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宣墨箴向晉王復命后,心情實在不好,早早離開王宮回府,途經鬧市,見早上被侍衛帶離的蓮太妃正走在街上,一個接一個的拉着人問“你知道我女兒埋在哪了嗎?我女兒叫茱萸……”

早就聽聞蓮太妃行事偏激,沒想到因女兒一事竟至如此境地,一國太妃,此時與瘋婦何異?這樣一想,更覺蘼蕪行事不對,蘼蕪恨他不懂她,她又何嘗懂他?他怎麼會因為她是否是郡主而態度有異?曾經善良的蘼蕪,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迷失了心智,就去好好反省吧。

宣墨箴煩心的事還沒完,甫回府,就見弟弟墨箋直挺挺等在門口,追着他去書房,關了門憤懣的質問他為何明明父親答應放蘇朝歌一馬他卻不肯手下留情。

“蘇朝歌救過你的命,你要報恩,我沒攔着你,任你放了他,事後追捕死囚,是奉君命,不得不為,我希望你懂。”宣墨箴強忍着餘下不多的耐心說道。

“我不懂,就算追逃,用得着大祭司漏夜親自追捕?是不是也太大材小用!”宣墨箋於此事上心結難解,話中也不自覺帶了刺。

下一刻,宣墨箴的拳重重砸在桌上,鎮紙都抖了一抖,雖然冷臉,但對他這個弟弟卻從未動怒過的宣墨箴沉着臉瞪着宣墨箋:“你還有臉說?蘇朝歌之死,白圭都不肯伸手,你這個外人要報恩深夜劫獄,就做的那麼周全?就沒有一個宣家的死敵知道?晉王就不會知道?蘇朝歌不死,早晚查到你頭上進而連累整個宣府!拜託你,宣墨箋,以後動動你的腦子,年紀不小,不要再過家家一樣,還得讓我給你善後,現在,滾出去。”

從未受過如此重的語氣,宣墨箋愣了片刻,然後緊抿着嘴角憤憤離去。

妻子為他求情,弟弟甚至親自去救他,蘇朝歌,你此時死了也是福分。宣墨箴狠狠想着,眉頭再也舒展不開。

茱萸緊緊抱着樹榦,神思仍在剛才那短短一瞬間,身體還不能自已的顫抖着。

原本她埋首蘇朝歌懷中,雖然害怕,但想着與蘇朝歌一起,死而已,疼過死的那個瞬間就好了,那個瞬間還沒來,蘇朝歌貼在她耳邊,大吼了句什麼,因為風聲太大,她沒聽清楚,連頭都沒來得及抬起去問一聲,她整個人已經被蘇朝歌甩了出去,失去攀附,她本能的胡亂揮舞手臂,結果給她抓到了一段樹榦,再往下看,濃重的雲霧之中,蘇朝歌半點影子也看不見。

蘇朝歌,他會死嗎?雖然他總是死裏逃生,可這是萬丈懸崖……

茱萸想哭,去發現自己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咔嚓——細微的樹枝斷裂聲傳來,茱萸的身體也隨之向下落了一點,剛才的衝擊力太大,即使樹枝還算粗壯也禁不住這力道,茱萸要想活命必須趕緊想辦法攀援峭壁,雖然也有失足掉落懸崖的風險,但眼前無他法,只能一搏。

原本對茱萸來說,攀緣雖難,但只要竭盡全力大致也會平安落地,但蘇朝歌的生死未卜讓她心亂如麻,無論如何也不能專心,好幾次都險些跌落。

茱萸閉上眼睛深深呼吸想要穩定心神,好不容易有了些成效,只覺手背上滑滑涼涼的,這種觸感——茱萸睜眼看去,只見一條碗口粗的三角頭的蛇正昂着蛇頭冷冷的看着她,明明那麼小的眼睛,卻讓人心寒得要不跳了。

蛇不動,茱萸不敢動,她雖然還有另外一隻手空着,但她試探摸了一番,沒有趁手的石頭,於是只能繼續對峙,蛇不停吐着信子,茱萸把呼吸放到最慢,生怕大氣嚇得蛇動怒,可有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她已經攀爬了許久,力氣用得差不多,現在又是壁虎爬牆的姿勢,就算她咬牙撐着,可蛇趴着的那隻手心已經出了越來越多的汗,抓的那塊石頭也被浸潤的原來越滑膩,馬上就要抓不住了。

人蛇對峙半天,終於茱萸因手太滑不小心動了下惹怒了蛇,或者蛇正在等在進攻的借口,那畜生狠狠一口咬在茱萸手腕,茱萸忍着劇痛,想忍到蛇覺得無趣爬走,可從手腕處蔓延開來的麻木和疼痛已經眼前一陣陣發黑讓茱萸好不容易積攢起的力氣很快渙散開來。

在鬆手的那一刻,茱萸直直看着天空,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被風狠狠吹着飄落在山谷間。

蘇朝歌,對不起,辜負了你的捨命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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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後來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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