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韓靈曦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是夜晚，她頭昏腦脹，喉嚨里像是塞了一把火炭，又干又痛。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喲，女朋友，你終於醒了。”
李珂臉上綻開笑容，笑得很痞，恍惚中讓韓靈曦記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算吻醒你了，你看童話故事裏都是這麼寫的。”
”要是被你吻一下，我不醒也得吐。”韓靈曦嗤之以鼻，發出的聲音沙啞到令自己都驚訝。
”躺着還這麼伶牙俐齒，看來是好了。”李珂把床的上半部分搖起來，遞水給她喝，”我跟你說啊，你這身體裏的細胞再不乖乖地長起來，你還得在討厭的醫院裏待上十天半個月，隔壁大媽人家二療都做完回家了。”
”我爸媽呢？”
”你睡着之後，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休息了，你媽媽晚上會再過來。還有哪裏難受嗎？”
”就是咽喉痛。”韓靈曦的皮膚泛青，嘴唇發白，講話都覺得吃力，自言自語說：”只不過是發燒幾天而已，後遺症也太厲害了吧。”
”你是白細胞低，血小板低，血紅蛋白低，什麼都低，要補。今天已經又輸過兩包血小板兩包血，明天再查血看看。”
李珂低着頭擺弄手機，韓靈曦覺得他的手機有點眼熟，仔細看，詫異地問，”你拿我手機做什麼？”
”給你裝一個小軟件，以後每隔一段時間你的微博和微信會有人幫忙更新，當然，是保持正常的狀態。”李珂晃晃手機，”你不是說過周小姐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么，既然是演戲，自然要做全套。現在你們公司上下都知道你被一個溫柔體貼的富家公子追到手了，更知道你們正在熱戀中，而且即將籌劃歐洲十國蜜戀游。哥哥給你安一個裝x神器，讓你躺在病床上也能暢遊歐洲，真實度99.999％，絕對看不出來是假的。”
”真沒想到，你也有這麼細膩的一面。雖然用的地方好像不太對......”
韓靈曦的聲音越說越小，眼睛也閉上了。
李珂察覺到異常，趕緊起身問她：”你怎麼了？”
”胃疼。”
韓靈曦蜷着身子，衣服早就濕了一遍又一遍。這些日子以來不是這裏酸就是那裏疼，雖說每次吃了葯都會好，但是沒過多久又會重新來過。醫生擔心服藥過多再出別的毛病，叮囑她能忍就盡量不吃藥。
她咬着牙忍耐，斷斷續續地跟李珂說：”等下，我媽來了，別告訴她......”
”我去叫護士。”
護士給韓靈曦檢查了之後拿了半片止疼葯。
韓靈曦蔫蔫地自嘲：”生病了才知道，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
”什麼電視劇？”
”電視劇里得病的女主角不都是臉色蒼白皮膚蒼白躺在床上扮柔弱就可以么？可是導演怎麼不告訴我還會難受，還會疼？”
”大概人都會刻意規避那些不太美好的東西，即便是遍體鱗傷也要把自己身上最好的那塊肉展示給別人看，就如現在的你，都疼成這個死樣子了，還要很有骨氣的瞞着你爸媽和周庭雨，嗯？”
李珂大腿壓着二腿跟她寒暄，”雖然你美是不能美得很優雅了，但是你身邊還有帥帥的王子陪着你憐惜你，至少這跟電視劇情節是吻合的，人要學會知足。”
對於這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修辭韓靈曦也是相當無言，白他一眼，”我要不是顧及形象，准吐你一臉。”
李珂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對了，你還是生龍活虎的看着比較順眼。”
韓靈曦知道李珂是故意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種看似無意的體貼讓她眼窩發熱。
”靈曦，想過以後么？”李珂托着下巴，難得看起來正經一回。
”當然想過，我又不是奔着死去的。”韓靈曦望着天花板，”誰都不會喜歡這種打針吃藥的日子。等我病好了，我還得認認真真的過日子，我也是有夢想的好么。”
”那你的愛情呢？”
韓靈曦愣住，她沒反應過來李珂指的是什麼。
”你推開的那個人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處境，她的身邊總有一天會有別的人去取代你的位置。你確定自己是真的做好了心理準備？”
”不然呢？這原就是我的本意。”
韓靈曦想不出要說些什麼，她側過臉望向漆黑的窗外，忽然發覺窗邊飛過幾片碎葉。隨着數量和速度的增加，韓靈曦發現那不是葉子，而是紛紛揚揚的雪花。
雪花棉絮似的洋洋洒洒，在空中飛舞旋轉，越下越大，越下越多，像是一場盛大的雪色煙火。冬天是韓靈曦最喜歡的季節，雖然很冷，可是能經常見到雪。只是今夜她只能在病房裏看看了。
上一場大雪下來的時候，她跟周庭雨牽着手在雪中漫步，到公園裏拍夜景，結果身後的樹木被幾個熊孩子搖來晃去，雪花掉下來沾得她們滿身都是。她還跟周庭雨做過約定，說好了除夕那晚要帶四位家長一起到紫荊廣場看新年的煙火，然後去市裡最有名的老字號餐廳廣德記吃團圓飯。
照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不能赴約了。而且母親們也鬧翻了，那個時候看起來如此簡單的一件事，居然都不能如願。韓靈曦心裏有愧，答應過周庭雨卻沒有做到的又何止一件？
”外面又下雪了，”李珂看着外面的雪花，惋惜地說，”馬上要到春節了，恐怕你的春節要在醫院裏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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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庭，你在想些什麼？”
林玉之在醫院陪了女兒幾天，閑來無事拿了幾捲毛線在病房裏織圍巾。
女兒這幾日的氣色還好，只是精神狀態不佳，話很少說，總是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道心裏都在想些什麼。看着周庭雨鬱鬱寡歡的林玉之很擔憂，韓靈曦在周庭雨心裏的地位當真有這麼重要？
”外面下雪了。”周庭雨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喃喃說：”這次下得比上一場還要大。”
”是啊，天氣預報上說這幾天持續有雨雪，預測春節也會接着下的，瑞雪兆豐年，還真應景。”
”之前我本來跟靈曦講好，說除夕的時候要帶你們四位長輩一起去紫荊廣場看煙火，然後到廣德記吃年夜飯。我已經預約過了。”
周庭雨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腿，自己到現在下地都還需要有人攙扶着，若是出門應該會比較困難，只是那個人還會如期赴約嗎？
”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怎麼可能去看煙火？”林玉之嘆了口氣，”我跟鳳蘭又吵了一架，四個人哪裏還有可能和和氣氣地坐一張桌子上吃年夜飯，直接取消算了。至於冉冉嘛，我看也不會去，人家今年八成是要跟她那個如意郎君一起度過了。”
想到這裏林玉之不高興地說：”你住院都幾天了，冉冉她就算再忙，總能抽出時間來看你一眼吧？白天不行晚上也可以，可這一個電話沒打，連條短訊都沒有，你總該明白她的態度了吧？她不來也好，本來我也希望你有時間自己想想清楚，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不認為我表達得不清楚。”
”你......！”
依舊是這種態度，只要談論到這件事，母女兩個就不能達成共識。考慮到周庭雨有傷在身，林玉之想了想還把剩下的話都咽下了肚子。算了算了，還是讓女兒好好養傷要緊。
說到自己跟張鳳蘭的矛盾，林玉之心裏也是亂糟糟的，畢竟年少時就認識，一路走來幾十年風風雨雨，很多時候陪在身邊的都是張鳳蘭，就這麼鬧崩了，心裏一點傷心的感覺都沒有肯定是假的。怪自己心急嘴快，莽莽撞撞講了許多不中聽的話。做父母的沒有一個不護犢的，張鳳蘭跟自己翻臉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想到要去主動跟她道歉，林玉之又下不了決心，心裏仍然彆扭，對方又不是全然無錯，如果張鳳蘭是一個細心周到的母親，早點發現異常，何至於讓兩個孩子的感情偏離軌道，讓兩家人鬧到無法收場？
周庭雨翻着手機，隱隱地擔心。
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那不像是韓靈曦的作風。就算是感情已經結束，作為朋友也不可能一句問候都沒有。周庭雨已經開始懷疑那天在韓靈曦家裏是不是母親下手過重，讓韓靈曦受傷，所以才好長時間無法現身。
指尖在屏幕上來回撥動，忽然，一條來自韓靈曦的微博信息刺痛她的眼睛，連帶着傷口也瑟瑟發疼起來。
照片和地址是國外的一家酒店，那個背影自己再熟悉不過。
終歸是自己的擔心多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