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知機
庭審結束后，睿成公司在次日濱城早報上登出結果，並發佈他們舉辦的慈善主題活動“請你吃飯”，同樣是二維碼掃入，在APP的首頁有完整的活動方案。
微博上的轉發也大多點贊睿成公司的行為，即給了對方一個教訓，也沒有多過為難對方。
孟悅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然而並沒有。
對方律師團的費用共計三十五萬七千餘元，帳單到達孟悅手上的時候，她都快瘋了。她的律師羨慕的直嘆氣，也只能告訴她，“人家真的值這個價，律師團的每一個人堪稱精英，特別是帶頭的大律師，是國內出場費最高的律師之一。”
他還有句話沒有說，殺雞用牛刀，恐怕人家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大度的名聲也有了，還讓你放一大桶血。
可他不敢多說，這件事到此為止最好。
孟悅一家搭上了全部的積蓄，也差的老遠。東拼西湊找了所有的親戚借錢，拼了老命才湊夠數。
偏偏他們還不敢多說什麼，一旦想抱怨，人家還要罵他們不知足。都不讓你們賠錢了，只付點律師費怎麼了，人不能貪得無厭。
借錢也借到了郭家小嬸身上，別看她對自家姐姐推崇的不得了，對孟悅恨不得比對自己兒子還好，可提到借錢，她就不樂意了。
還是郭家小叔作主，借了他們五萬塊。就為了這個夫妻倆還吵了一架，郭家小嬸的理由很充足，“孟悅名聲變成這樣，還上了法庭在網上直播，哪裏還嫁得到好人家，就連好工作也找不到了。你現在借了，他們拿什麼還。”
“親戚在你眼裏就是為了拿好處的嗎？真是不可理喻。”郭家小叔還沒說話呢，倒是郭樂樂出了聲。
郭樂樂前段時間說要升職，後頭又泡了湯，郭家小嬸一直疑神疑鬼是她去睿成公司鬧事引來的後果。有些害怕兒子知道，於是這段時間基本不敢跟兒子爭執。嘟囔幾句，只能認了。
龍傲天的營銷手段可以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一浪就跟潮流一樣，直接席捲過來，無縫對接，讓人避無可避。你不愛看八卦，那你愛看社會熱點新聞嗎？繼續不愛也沒關係，你關心慈善嗎？
不管你喜歡什麼，總有一款適合你。
於是轟轟烈烈的“請你吃飯”開始了，故事有開頭，源於吳樂和江鴻雲的訂婚宴會，有發展，因為孟悅的造謠導致公司出現危機，有結果，官司打贏后，出於回饋，未婚夫妻將宴會資金捐出來，辦了一場更有意義的慈善活動。
如果尋找源頭，這個故事可以講的更長。無論從哪頭找過去，都有讓人感興趣的東西，並不枯燥或是單調，反而充滿了故事性和戲劇性。
比如北極蝦就感慨道：“我就說你和龍傲天有一腿，你還不承認，現在必須承認了吧。”
“以前真沒有，也是相處久了……”
“日久生情嘛，我懂……”北極蝦跟過來一個歪着嘴偷笑的逗樂娃娃，雖然只是在網絡上的調侃，仍惹得她雙頰飛紅。
“少胡說八道，我們才沒有……”
“不會吧，還沒有，你這速度也太慢了點……”吧啦吧啦，北極蝦迅速化身導師，明明自己的實戰實驗為零，可是說起來卻一套一套的。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龍傲天正在看丁經理送過來的人數統計，用眼角的餘光一掃，就看到她在電腦前笑的曖昧不明。
“哦，合同已經簽了，人家讓我儘快把劇本改好了傳過去。”郭安安那本情境喜劇已經簽了合同，還開了幾回網絡會議，交換了看法，明白了對方的需求，郭安安已經在開工了。
“改好了給我看一眼。”龍傲天點頭，低下頭鎖住眉頭，他總覺得這個方案還不夠，還可以更完美。
“幹嘛不讓客戶都參與進來，讓他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啊。”郭安安放下北極蝦，走向了龍傲天，看看他手裏的方案，就知道他在煩惱什麼。有時候她也驚訝於，他們之間似乎越來越有默契了。
“我說差了什麼，原來就差在這裏了，互動互動，就是互動性。不能讓讀者當看客，而要讓他們動起來。”龍傲天拳頭往桌面一砸，找到了突破口，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請你吃飯”變了，不再僅僅是睿成公司一件小小的善舉，請一些低保和無家可歸者吃飯，而是變成了一件濱海城當地的全□□動。
所有客戶都可以通過兩種方式參與進來，一是捐助，捐一定的款項到專項帳戶來做這件事，二是發掘，尋找需要幫助的人，告訴他們這個消息請他們參加。
而睿成公司和一家中式快餐連鎖店合作，由睿成出錢買下他們一定數量的快餐，需要幫助的人只需報出睿成提供的數字密碼，就可以在他們的網點領取一份熱騰騰的飯菜。
活動的第一天就熱熱鬧鬧幾乎是包了場，引來了大量的媒體採訪和報道。這種好事在網上自然不會象八卦一樣被人關注，但他屬於謠言一事的延續，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活動的經驗，被睿成公司無償的傳播出去，希望各地有能力的慈善人士，可以效仿和操作。這中間的管理方式是由丁經理一手寫出來的，流程和方式堪稱完美。
趁着這個勢頭，公司又開了好幾項和政府的合作，將民眾最關心的教育資源擺上APP，公開透明每一所學校的招生範圍和要求。更有當地人的實測和監督，讓數據更加真實最重要是有用。
APP的裝機量也遠遠超過預期，龍傲天開會的時候只表揚了五分鐘就開始居安思危。
“必須將客戶資源用起來，大家有什麼好的想法。”
“收費吧，到了收費的時候了。”
“加遊戲吧，遊戲這麼賺錢。”
“有很多商家想和我們合作，都是帶着錢來的。”
郭安安坐在龍傲天身邊，盡職盡責的記錄。她看的出來，沒有一個人的想法觸動到他，或是打動他。
“龍總有什麼想法直接提吧。”江鴻雲早在公司運營之初，就已經放棄了女強人的想法。有吳樂和龍傲天，她覺得足矣。
“開眾籌。”龍傲天一敲桌面，霸氣回應。
眾籌，眾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麼鬼，不不，這是什麼意思。大家對眾籌還停留在編造一個動聽的故事，然後告訴你可以拯救多少多少人，改變多少人的生活，做多大的好事之上。然後你可以掏錢了，掏錢之後呢，不好意思，沒有之後。
以公司的名義開眾籌，很容易被當成騙子吧。
“每年有那麼多的專利權躺下睡大覺，我們可以挑一些和TZ集團進行合作。”龍傲天只提出思路，大家討論通過，具體的操作方法再由營銷部和技術合作完成。
吳樂是當中最熟悉TZ集團的，他開頭是有些錯愕，但是細想之後猶豫道：“TZ集團旗下有全國比較知名的機械化生產線，的確可以處理有關機械上的生產，不過，生產線的租賃費用很高的，恐怕不好操作。”
而且他們肯定以自己公司的產品為先，就算說服了江董事長，實際操作中恐怕也不好協調。
“技術上恐怕不好操作。”王立也猶豫了，這個對接是個極其複雜的過程，遠不是大家坐在會議上說說話這麼輕鬆。
“策劃上也不容易，這個類別太生僻了，想讓大眾了解清楚並且說服他們投資，不是易事。”
大家都在猶豫，都覺得放着輕鬆的路不走，為什麼要去走這麼難的路。
“大家只需要想這是不是我們前進的方向，而不是去想我們能不能做到。一百年前我們能想像飛船上天嗎？都能上天了，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大家習慣了龍傲天倨傲的性子，他覺得應該做的，就必須做到，不管是營銷團隊還是技術團隊都深受其害。
“這件事不是小事，決定了我們的發展方向，能不能辦到先不討論。只討論這件事該不該做，方向正不正確。”
吳樂做了總結，互聯網公司摸着石頭過河，前無古人，後有追兵，方向不對，一切都是白搭。方向對了，再難也值得一試。
關乎方向的問題，大家慎重一點也是正常，需要討論，更需要的是決斷。前途還在迷霧中，有幾個人能判明方向找到正確的路呢，有時候就是一種直覺。
但這種直覺，也是由一個人的學識、能力和判斷力積累出來的總和。很多時候，當事人也不一定能找出合理的支持他行為的理論，失敗了自然是無人關注，成功了反正需要為當年的行為再重新找一個理論來進行支持。
吳樂甚至為了這件事直接飛往了京城，這麼大的事，他需要跟江董事長彙報。更何況，還涉及到了集團下屬公司的合作。
郭安安趁着難得的空閑，加快了自己劇本的進度，龍傲天每回在她發郵箱之前都要她發一份給自己看看。
看歸看，他也沒提出過任何的意見，讓一直擔心他毒舌的郭安安放了心。但事後想想，說不定是他根本連毒舌的**都沒有，又有一點微妙的傷心。
“桂子蕊要回國了，明天去她家玩呢，我不在公司，應該沒什麼事吧。”江鴻雲對郭安安說道。
“沒事，最近要你簽字的文件都簽了，龍傲天在呢，有什麼事他會處理的。”郭安安答道。
公司大額的資金動用都需要江鴻雲簽字，財務是從京城派過來的，不參與公司的任何內部鬥爭，只認準了一件事，沒有江鴻雲的簽字，說什麼都不行。所以江鴻雲不在公司，都會特意支會一聲，省得耽誤了事情。
不過，桂子蕊回國了，那枚戒指應該也回國了吧。
郭安安心中隱隱有一點期待，卻又不敢全然相信。深埋在心裏，當成秘密守護着，對誰都沒有說過。
下班后，龍傲天帶着郭安安來到海邊，這裏新開了一家餐廳。郭安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頭髮，有些懊惱，早知道就穿的漂亮點了。
可總不能說回家換了衣服再去，那也太奇怪了。於是她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上了車，龍傲天卻讓出了駕駛的位置。
“你不是拿到了駕照嗎？你來開。”郭安安上車時仔細看了看，座位上，方向盤上，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地方可以藏得住。
“你在揉面呢，開車。”龍傲天拍了拍方向盤，郭安安小心翼翼開動跑車。
“明天小雲不在公司，她說桂總的女兒回國了，請了她去玩，沒有請你嗎？”
“我只認識桂總，又不認識他女兒，再說了，他們小孩子的聚會，請我幹什麼？”龍傲天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和他們隔着一個車道的一輛銀灰色小車差點撞上了路中間的欄杆，郭安安回頭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男人已經嚇呆了，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們的跑車，和郭安安的眼神對上，嚇的抱住頭狂叫起來。
“他這是怎麼了。”郭安安沒有停車，剛才只是看到出事，放慢了速度而已，真不知那人是怎麼回事，看到她好像看到鬼一樣。
“不知道。”龍傲天沒有回頭，只是看着後視鏡里的自己，一臉憂鬱。
交警來的很快，司機看到交警就象看到了親人，恨不得抱住他痛哭，“警察同志，有鬼，有鬼啊。我剛剛看到了，有個人，不不，不是人，是鬼。他的臉都沒了，真的沒了，沒了……”
“帶回去，測試一下是不是毒駕或酒駕。”交警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這種胡言亂語的，他們見的多了。
“你們聽我說啊……”司機凄涼的叫聲，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和哀怨。
郭安安此時已經到了海邊的餐廳，念出餐廳的名字，“知機，這名字好有意境。”
龍傲天的臉色再次一白，“竟然是叫這個名字嗎？”
窗邊的卡座里，郭安安坐下后就開始四處觀察，不遠處有一個潔白的披婚紗的女子雕像。桌上還擺了鮮花，是自己最喜歡的粉紅色香水百合。
餐廳的中間還有一個半踏步的圓台，上頭擺放着一架白色的鋼琴。不多時，一個身穿黑裙的少女坐上去，曼妙的鋼琴曲響起，將氣氛烘托的剛剛好。
點菜上菜，都沒有什麼狀況發生，郭安安不由納悶，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龍傲天和以往一樣安靜，但郭安安看的出來，他有心事。之前她以為是自己猜想的那樣，現在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用叉子搗爛了盤子裏的一塊炙烤牛肉，卻遲遲送不到嘴裏去。
“怎麼，不愛吃，那去海邊走走吧。”龍傲天也沒吃多少，郭安安一掃就知道，他只吃了平時一半的量都不到。而這家餐廳的菜式平心而論，絕對是一流的。
能讓他吃不下飯，看樣子這件心事不小。郭安安心中泛起一股酸意，放下叉子，“好，正好我也吃不下去了。”
已經到了夏天，海邊多了許多遊人，小孩子在海灘上瘋跑着，情侶在海灘上互相摟着抱着，盡情享受着這一切的美好。
龍傲天指了指大海上空最深最遠處的星空，“你在書里給我報名參加了登月計劃，要親手摘下一顆星星送給馬小憐。”
在龍傲天熟讀了大量總裁文，吐槽吐到隨手一抖就能將她埋起來的地步。郭安安也早就不再尷尬了，點點頭，“怎麼忽然想到了這個。”
“可我沒辦法摘下一顆星星給你。”龍傲天抬頭看着天空，眸色越發深沉起來。
郭安安心頭一顫，她緊緊咬住嘴唇，才沒有哭出來。
龍傲天仰着頭，似乎星空裏有什麼吸引着他的東西，讓他捨不得收回目光。
郭安安安靜的站在他身邊，看着他的側臉。她不想追問，原來所謂的勇氣，只是因為你沒遇到不想失去的東西。
多一天，多一個時辰，多一分鐘也是好的。
“平板電腦有里有份文件，密碼是你的生日，記錄著有關公司新項目的想法和規劃。”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郭安安一點也不想知道，“你的文件你自己保管就好，我又不懂這些事。”
“那好，我們回家吧。”龍傲天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涼的不像話，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
“不用，我不冷。”郭安安沒有告訴他，她一點也不冷，是他的手太涼，涼到握住她的瞬間，就將她的手掌的溫度帶下來。
回去的時候，還是郭安安開車。龍傲天破天荒的升起跑車的車蓬，讓外人不容易看清裏頭坐着的人。
一夜無眠，郭安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深夜裏，一點點的動靜都很容易傳到耳朵里。她聽的到，龍傲天也睡不着，他也在床上翻來翻去，無法入睡。
郭安安忽然坐起來，一個聲音從心裏冒出來，也許，你該過去。可另一個聲音也跟着冒了出來，不行，靠這種方式留住一個男人，還不如不留。
試一試又不吃虧。
誰說不吃，虧大了。
誰也別吵了，睡覺。郭安安重新倒下，賭氣的緊緊閉上眼。
這一晚，她做了許多亂七八糟怪誕又荒謬的夢。讓她的睡眠質量特別差，一大早，龍傲天讓她開車的時候，她懵了半天才回過神，換到了駕駛的位置上。
“你上去吧，我出去辦點事，晚點給你打電話。”龍傲天下了車，跟郭安安一起進了電梯，卻到了一樓從大堂下了。
郭安安一個人到了公司，這幾天公司的氛圍很輕鬆，老闆不在，又沒有什麼新增加的工作量。郭安安到了跟丁經理一說，連龍傲天都沒來。等於今天公司一個大老闆都不在，員工都有一種在公司度假的錯覺。
她將改編完成的劇本投入清泉公司的郵箱，去了丁經理的辦公室。
“什麼，你要辭職，龍總和江總知道嗎？”丁經理覺得自己接了一個燙手的山芋，趕緊往回推。
“他們知不知道我也是要辭職的，只是想先來問一下，需要辦些什麼手續，做好交接，省得影響了工作。”郭安安和龍傲天的關係，因為孟悅的事被動公開，開始有孟悅的官司擋着，還好說。
孟悅的事一解決，公司里的人再看她的目光就不一樣了。平時說說笑笑的同事，也拘謹了不少，也有以前很少和她說話，硬上來搭話的。
她不習慣這樣的工作環境，心裏發慌。一邊上着班，一邊談着戀愛，一邊還有好朋友江鴻雲護着，真是什麼便宜都讓她佔了。
“因為私人的感情，而導致很多工作做的不好都沒人好意思批評，也加重了其他人的工作量。”
丁經理心想，這倒是事實，龍傲天有助理，卻讓很多活落到了秘書的頭上。隨着公司的壯大，丁經理給每個老總都配了一個秘書，龍傲天的秘書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和郭安安平分工作。
但事實是，工作她一個人做了，露臉的事卻全是郭安安的。
秘書私下也找丁經理吐過苦水，但基於公司的福利不錯，加上龍傲天的一慣強勢，這個問題便一直沒有爆發。等到他們的戀情公開，秘書更是不好再說什麼，但心裏的疙瘩可想而知。
“你不能這麼想，怎麼安排手下的人是老總的事，做事的人不滿意可以不做這份工作。換個工作也不見得事情就輕鬆了，福利也不一定有現在好。”丁經理以為是那個秘書說了什麼讓她不高興了，趕緊安慰道。
“不是不是，跟別人無關，是我自己覺得不太好而已。”郭安安知道丁經理誤會了，趕緊申明，她並不是受了氣才跑來使小性子的。
丁經理聽了郭安安的解釋才明白，她是真的簡單的認為公開戀情還在一起工作，又是這樣的上下級關係，不太合適。
“這樣吧，我這裏沒問題，前提是江總和龍總都答應，我馬上給你開綠燈。”
郭安安看她笑的一臉溫柔，不由苦笑，這不是跟白說一樣嗎？罷了罷了，自己把工作安排好，寫個辭職報告放到龍傲天的桌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