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有錢,任性
“不要再來?”尹殤骨聽着他下逐客令,並不惱,反而笑道,“我能理解為你是惱羞成怒么?世人應該想不到,冷情神秘的國師帝無憂會有這樣一反常態的時候,不過你生氣的模樣倒顯得更有人情味了,這才像個人,是人,就應該有喜有怒,何必憋在心中?”
月光輕瞥她一眼,“我有我的使命,不勞煩你來指導我,三公主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請回。”
“這麼急着趕我走作甚?我做錯了什麼?”尹殤骨依舊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你總要告訴我,我犯了什麼錯?若是關心你也要被看成一種錯誤的話,那我覺得自己有點冤。”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月光面無表情,“我早說過,我有我自己的命運,我的人生註定不是完整的,我不想改變,也不想掙扎,更不需要外人的幫助,你還是不要自找麻煩,請吧。”
月光說著,背過了身,似乎不想再理會尹殤骨。
“你愈是想趕我走,就愈是證明了你心裏有鬼。”尹殤骨笑了笑,“罷了,終歸是我多管閑事,我今日若是不跟你說這些,興許你還願意與我把酒言歡。”
月光不語。
“那我就不在這兒妨礙你了。”尹殤骨轉身走向殿外,“告辭。”
她的身影才邁出殿外,另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步入正殿之內。
“這姑娘,似乎很關心你。”月圓望着尹殤骨的背影,淡淡道。
月光道:“我說過,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師兄心裏當真是這麼想的么?”月圓不咸不淡道,“你並不是不想要他人關心,只是不想連累他人罷了,與我們天機門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呢,我們對外人冷漠,既是為自己好,也是為他人好,但我們內心深處並不排斥他人的關心,只是,不敢去接受罷了。”
天機門的弟子,一旦與外人有了感情牽扯,是逃不過天罰的。
幾位前輩就是前車之鑒,身為算卦人,就是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自由,也無法擁有常人能擁有的情感。
作為孩童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話覺得很荒謬,覺得太不公平,可久而久之,被前輩們灌輸‘斷情絕愛’的思想,漸漸地,長大以後就要告誡自己變得無欲無求,心如止水。
但人總有七情六慾,真正能做到心如止水的,有幾人?
動了情,那就忍。
否則,就會走向毀滅。
這就是算卦人的宿命。
“師妹放心,我對此女不感興趣。”月光的語氣毫無波瀾,“我像是那麼容易陷入情感的人么?”
“你不像,但你確實陷了。”月圓淡淡道,“當然了,不是剛才這位姑娘,而是另外一位,你我師出同門,在我面前,師兄就不必偽裝了,偽裝毫無意義。”
“那又如何。”面對月圓,月光並不否認。
都是同門,都被宿命禁錮,又何須欺瞞?
“師兄,這對你很不利。”月圓道,“從前我以為你真的做到了無欲無求……”
“不可能。”月光打斷她的話,“你我皆凡人,別真把自己當成仙,無欲無求……不覺得太苛刻了么?再說了,我即使動了情,也不算什麼,人家早已有了歸宿,生活安樂,我又何必去擾亂?動情這對我而言,影響不大。”
“那麼,她若是有危險,你會出手相助么?”
“她有危險,自然會有人去救,哪能輪得到我。”
“……”
“師妹,不要談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了。”月光不緊不慢道,“你要是來跟我說教的,那你也可以回去了,師兄還用不着你來教。”
月圓聞言,搖了搖頭,似是嘆息了一聲,隨即轉身離開。
……
尹殤骨獨自走在回太行宮的路上,步履緩慢。
她當著月光的面揭穿了他的心思,似乎引得他反感了?
她只是希望他能夠不用那麼累。
這出雲國有什麼好的?皇帝多疑寡恩,對這個國師也並非十足的信任,只是有些依賴罷了。
月光為何就要守着這出雲國呢?不做這個國師,會死嗎?
出雲國……不如改名叫神棍國。
宿命,見鬼的宿命。
她從來就不信命。
……
夜涼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極樂樓內依舊燈火通明。
裝潢雅緻的房屋內,逶迤傾瀉的珠簾后,君祁攸正在瀏覽這個月的賬本。
正看着,忽的,他覺得有些氣血翻湧,而後覺得喉嚨里有一股子腥甜的氣味要湧上來。
下一刻,他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正吐在賬本上。
他將賬本放下,從衣袖內拿出一方乾淨的手帕擦拭着嘴角的血液。
每一次的吐血都在提醒着他,時日無多了。
不過他早已經做好了打算。
他留下了一個錦囊,裏頭是遺囑與一枚黑寶石戒指,那戒指是君家的傳家之寶,也是極樂樓當家的象徵。
他歸西之後,極樂樓就是君清夜的了。
那小子到現在還是不務正業,壓根管不住,也不知這萬貫家財到了他手上,他會不會打理。
罷了,君清夜會如何管理家產,他是看不到的了。
給那傢伙留下這麼多錢財,也夠他揮霍一輩子了吧?算是很對得起他了。
要不要,找個機會告訴他?
君祁攸正這麼想着,忽聽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下一刻,房門被人直接推開。
敢這麼隨意地進出他的屋子還不敲門的,除了君清夜,可沒人敢這樣。
君祁攸立即將那本染了血的賬本蓋上,扔到一旁,順手拿起另一本書到面前。
“急急忙忙的,又怎麼了?”眼見着君清夜到了身前,君祁攸隨意地問着。
“今兒我去城南晃悠,途經一家古董店,看中了點東西想買,結果竟然忘了帶錢,你是不知道那時我有多尷尬呢,可作為極樂樓二當家,我自然要拿出點氣勢,我跟那老闆表明了身份,他竟然笑話我窮人裝闊氣,說我大言不慚,他娘的,你看我這身打扮哪裏像窮人?我要是算窮,這世上還有幾個有錢人?”君清夜氣得挽袖子,“那混賬老闆,太猖狂了!”
君祁攸淡淡道:“興許人家被騙過,曾經有窮鬼裝闊氣忽悠過他,於是那老闆便記下了這事,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不帶錢,怪誰?”
“難道怪我?!”君清夜眉頭一擰,“我還想揍他呢,結果那人一下子喊出二十個彪形大漢!看得我虎軀一震,那一個個膘肥體壯跟豬似的……”
“所以你慫了?”君祁攸面上浮現些許笑意,“然後你跑了?”
“開玩笑,二十個彪形大漢,人手一把殺豬刀,在人家的地盤上,我能猖狂么?他們又不信我是極樂樓的二當家。”君清夜冷笑一聲,“我回來就是為了喊人,去把那家店給我端了!”
“去吧。”君祁攸不緊不慢道,“帶五十個人去,再帶幾麻袋的銀子去,用錢砸死他們。沒把他砸到跪下就別回來了。”
君清夜一怔,“砸錢?”
“他不是說你窮鬼么?你就用錢砸他,告訴他,什麼叫有錢。”君祁攸笑道,“多扛幾個麻袋去,一定要給我長臉,這事過了之後,整條街都會知道極樂樓的二當家有多闊氣,極樂樓有多少錢,他們想都想不到。”
“聽起來好猖狂,不過我喜歡!”君清夜朗聲一笑,“我這就去辦!”
“錢砸完就別撿回來了,喊百姓們去撿,就當是我們極樂樓行善了。”
“廢話!砸出去的錢還撿回來?你別把我想得那麼蠢。”
君清夜說完之後,便奔出門外去了。
君祁攸望着他離開的身影,唇角輕揚。
給他漲點兒威風也好,名聲愈大愈好,以後,就沒人敢惹他了。
……
一夜過去。
第二日一早,整條永樂街的街頭巷尾都在談論一件奇事。
據說城南一家古董店的店主得罪了極樂樓的二公子,有眼不識泰山,笑話那君二少是個窮鬼,結果人家回去之後喊了數量半百的手下,扛着幾大麻袋銀兩去那家古董店,用錢硬是砸爛了人家店的招牌,砸得那店主哭爹喊娘下跪求饒,過路人紛紛闖店去撿那些銀子,君二少還放出了話,銀子既扔,絕不收回,走過路過的大伙兒隨便撿。
經過一夜,這事兒傳遍大街小巷,一連傳了十八條街過去,民眾們還在繼續傳。
“真的砸錢啊?這君家也太有錢了。”
“可不是么?幾大麻袋的銀兩啊,白花花的銀子,每一個麻袋的數量都不知幾萬兩。”
“有錢也不能這麼浪費的啊,這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麼能這麼砸呢?”
“昨夜我也經過那條街,去的時候錢都被人撿光了,我怎麼就不知道早點兒去呢!撿幾錠銀子,一整年都不用做工了。”
“我們看着是挺多,一輩子也掙不到那些錢,可人家君家不當回事,對君家來說,那只是點兒小錢!經過昨夜,這街頭巷尾,沒人不認識那君家二公子了。”
月落烏啼一大早在市場上買菜,都不知聽到幾個人提起那君清夜的大名了。
拿錢撒氣,真是閑得慌。
回到綢緞莊之後,烏啼自然是將這有趣的事兒說給蘇驚羽賀蘭堯聽了。
“這麼折騰?還真是嫌錢太多了。”蘇驚羽同賀蘭堯正吃着早點,聽聞烏啼說的,覺得好笑,“這君清夜,果然是出了名的愛記仇。”
這傢伙也就對她和阿堯最寬容了,怎麼數落他他都不生氣。
對外人,那是肯下死手的,一不留神得罪了他,准讓對方哭爹喊娘。
“可不是呢,聽外面的人說,那古董店的店主以前被人騙過,一個窮鬼裝貴公子騙了他的東西,他就記下了這事。昨夜君清夜去他店裏晃悠,看中了個玩意,結果沒帶錢,那店主以為又是個騙子,便來氣了,對着君清夜一頓笑話,這君清夜回家后立馬就喊上人扛上錢去報復了,砸了錢之後還美名其曰做慈善,那些撿錢的人都感激死他了,把他當大爺。”
“雖然他是解氣了,但浪費是可恥的行為,不是他辛苦掙來的錢,他還真是不心疼。”蘇驚羽淡淡道,“也不知君祁攸那傢伙得知此事,會是什麼看法。”
“君清夜喊了五十個人出去,這麼大的動靜,君祁攸應該不會不知。”賀蘭堯道,“君祁攸若是想阻止,就不會讓他去了,依我看來,君清夜敢這麼猖狂,這麼揮霍,還是君祁攸慣的。”
“君祁攸這個哥哥當得可真是太盡職了。”蘇驚羽笑道。
可謂是霸道總裁力爆棚。
數不清的銀兩,只為了出一口氣。
有錢,任性。
君清夜有這麼一個兄長罩着,難怪如此跋扈。
不過……
君祁攸還能罩他多久?
蘇驚羽忽然想起了個事。
曾經,有一次無意間與阿堯得知了君祁攸的一個秘密。
他活不了太長時間了,因此,他提前給君清夜留下了遺書與傳家寶。
她與阿堯都因此而感到驚訝,但君祁攸懇求他們保密,於是他們替他保了密,沒有將此事告訴君清夜。
也許君祁攸覺得還不到合適的時候,他想在他剩下不多的時間內,讓君清夜學會打理家財。
也不知君清夜現在知不知道這事兒。
“阿堯,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看到的那封遺書嗎?”蘇驚羽轉過頭,望着賀蘭堯,“君祁攸自個兒說他的病沒得救了,他身為極樂樓樓主,重金尋名醫可不是難事,他應該看過很多大夫,才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不如再叫公子鈺去看看?萬一還有的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