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五月中旬才上任,六月初辦妥一些事宜,現在正是入夏的時候,天氣越來越明媚,卻也越來越熱了。
蔣素桓是比較怕熱的體質,最近寬鬆下來就開始給自己熬一些解暑的湯。比如酸梅子湯,烏梅湯等等。
蔣素桓自己喝不下那麼多,一般都會分給各處,不但蘭氏那邊和居士那邊有份,連府衙上下都有份。
這些烏梅湯受到府衙上下的歡迎,從而又得知蔣素桓是個青牌藥師,簡直是驚訝得不行。
像青陽縣這樣的地方,跟廉州沒法子比,這裏出眾的藥師大多是橙牌,更好的就是黃牌。而今突然來了個青牌,就像天上掉下一個神仙似的。
於是不知怎麼地,就把蔣素桓是青牌藥師這件事傳了出去。
青陽縣藥師公社的人,不久就上門求見,見到蔣素桓之後,請求蔣素桓擔任社長。
“蔣藥師,青陽現在正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前任老社長年逾八十,被人攙扶着顫顫巍巍地說道:“咱們公社老的老,小的小,眼見着就要斷了承續,您的到來實在是太好了……”
蔣素桓連忙扶着老社長,讓一個年事已高的人這樣稱呼自己,何德何能?蔣素桓感到挺感概的,青陽的藥師竟然到了這種境地,最高的只有一個黃牌藥師,就是眼前這位老社長。
“老社長,您先坐下,您說的我會認真考慮。”
“好,好。”老社長行動不便,今天卻顯得精神尤其好。他身後跟着一個年輕男子,一直小心攙扶着他:“這個是我的干孫子,叫承央。”老社長向蔣素桓介紹道:“是我年近七十才帶回家的,他的天賦很好,卻是被我耽擱了。”
蔣素桓看了一眼承央,是個安靜俊秀的小夥子,年約二十左右。被介紹的時候,承央看了看蔣素桓,見對方也看自己,便縮了回去。
這一瞬間,蔣素桓還以為自己看到兩年前的夏俊輕,於是善意地笑了笑。
“不錯,學了什麼?考了銘牌嗎?”蔣素桓對當地的藥師公社,還是比較熱心的,因為此次上門的,不管是老社長也好,其他藥師也好,看得出來都是懷着一腔熱情,努力學醫的人。
“還沒有考。”承央小聲地回答。
“哎,都是我無能,這些年還沒考到綠牌。”老社長說道,只有綠牌往上才能收徒,才能正式給徒弟引薦,他充滿希望地看着蔣素桓道:“這些年來,青陽縣的藥師們考取銘牌的道路越來越艱難,有些個人就算有實力,也難以找到可以引薦的人。”
蔣素桓明白地點點頭,想當初自己也是求助無門,便說道:“我未來至少要在青陽縣逗留兩年到五年不等,期間也有收徒的打算,不過以後調任去何處尚不清楚。如果此地的弟子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酌情收徒。”
老社長聽他願意收徒,眼睛亮得不行,笑了:“好,好。”
第二天,蔣素桓被正式邀請到青陽縣的藥師公社做客。
眾位藥師們都知道,他們縣裏來了一位青牌藥師,均是很激動,很期待。
看到蔣素桓這麼年輕,藥師們羞愧不如,同時又為自己暗自打氣。
“蔣藥師,我瞧着身體,是不中用了,近年來,也不管社裏的大小事務。你看看,何時來擔任社長,你看,要不今天就擔任?”老社長充滿期待地看着蔣素桓說道。
蔣素桓失笑,這位老社長真是個急性子。
不過說實話,這邊的環境和人文氣息,蔣素桓真的挺喜歡的。
“老社長,不如先舉辦一場弟子比試,屆時我取其中最優秀的三位收作徒弟。”蔣素桓這個想法是這樣的:“我會用最短的時間,把我畢生所學教導給他們。再此期間,就算我暫代社長,等我離開青陽之後,又其中一位弟子擔任社長,如何?”
老社長聞言,也十分同意:“好,好,收徒弟好。”
兩日後,青陽縣的藥師公社火燒火燎地召開了弟子比試。據說是青牌藥師要收徒,那些學醫的人們聞風而來,紛紛要求參加。
這些年來,藥師公社已經好久沒那麼熱鬧了,眾藥師笑得合不攏嘴。
蔣素桓回到家裏,略微跟家裏人提了此事。
夏俊輕從來不拘着蔣素桓去做什麼,只是覺得這樣一來,蔣素桓的時間就被佔用了,自己顯得越發可憐而已。
“素桓是藥師,有自己的理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應該的。”蘭氏以為夏俊輕不樂意,就說道。
“嘿嘿,你媳婦比你上進着呢,看你還不好好學習?”陰山居士摸着山羊鬍子,嘲笑夏俊輕,更是當著眾人的面上把夏俊輕在外面的糗事分享出來。
樂得蔣素桓和蘭氏合不攏嘴。
“師傅!”夏俊輕感到略崩潰,明明在外面說好了不許說出來的。他覺得下次再也不能相信陰山居士了。
“快吃飯吧,瘦巴巴的縣太爺,太瘦可撐不起你那身官服。”蔣素桓說道,給他夾多多的肉菜。
“哦。”夏俊輕悶悶地扒飯,最近蔣素桓總是嫌棄他瘦,連親熱都不太親熱了。還抓了一堆藥材給他煎藥喝。
“是啊,多補補身子,你們不是明年要孩子么?時間也快了,趁着這空當多補補。”蘭氏也給夏俊輕夾菜。
“對,多補補,給師傅生個胖胖的徒孫。”陰山居士也來湊熱鬧,幾人把夏俊輕的碗給加滿了。
“……”夏俊輕無奈臉,為何有種自己是種馬的錯覺呢。
又說青陽縣的弟子比試大會,這兩天終於聚齊了四面八方的人,開始比試了。
既然是蔣素桓要收徒弟,題目都是蔣素桓親自出的。
藥師們並不知道蔣素桓究是什麼實力,不過單單看蔣素桓出的題目,就不得不承認他。
一共有四道題,望聞問切。
其中比試過程就不多贅述,最後脫穎而出的,有一位來自鄉下的十六歲小醫者,叫做王朔,據他說自己祖上三代都是赤腳大夫,沒有受過正經的教學,全憑天賦驚人取勝。
第二位是老社長的干孫子承央,他得知自己入選了之後,文文靜靜地朝蔣素桓笑了笑。
第三位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內斂年輕人,叫嚴冬,是青陽縣比較有名的藥師門第出身。他自身擁有很多資源,可以除外求學拜師,可是為了家裏的老父親,嚴冬選在留在青陽照顧老父。
蔣素桓聽了嚴冬的孝順故事,十分欣賞他,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天賦這麼好,遲早會學成的。”
嚴冬抿嘴笑了笑,當他聽到縣裏來了一個青牌藥師,並且收徒的時候,他就勢在必得,自己會爭取到名額。
“小王朔,你家離的太遠,你就住在公社好嗎?”蔣素桓給最小的弟子安排好住處,正好和二弟子承央作伴:“你們雖然天賦不一,但是在我這裏,還是按照歲數排位,以後嚴冬是大師兄,承央和二師兄,王朔是小師弟。”
三個人默默點頭,其中承央最穩當了,不管怎麼排他都是老二嘛。
“師傅,師傅,我能回一趟就給我爹和爺爺報個喜嗎?”王朔鑽出腦袋說道。
“可以啊,你自己能行嗎?”蔣素桓笑着問道。
“能啊,我都十六了。我七八歲就一個人進城咧。”王朔嘻嘻笑道。
“那行,你去吧,記得三天後趕回來,我三天後正式教導你們。”蔣素桓說道。
“好的!師傅!”王朔認真地點點頭,對自己新鮮出爐的師傅十分憧憬。
蔣素桓點點頭,對嚴冬和承央說道:“你們也回去各自準備吧,跟着我學習是很苦的,因為我會再兩年之內把所有東西教給你們。”
眾人聞言,紛紛嚴肅着神情,不敢兒戲。
三日後,蔣素桓開始風雨無阻地每天來藥師公社教導徒弟。偶爾帶着三個徒弟出門歷練,給真正的病人治病開方子。同時也與其他藥師們共同研究疑難雜症,治好不少病痛纏身的患者。
短短的幾個月裏,蔣素桓的名聲傳遍青陽,已經是青陽縣很出名的人物。
在蔣素桓做自己的事情時,夏俊輕也沒閑着。雖然只是一縣之令,但是要處理的事情還是很多的。這些東西在於當官的人重不重視,而不是他們本身重不重要。
夏俊輕荔枝當一個好官,他絲毫不放過任何一件值得重視的事情。
其中也會遇到阻攔,遇到難題,甚至遇到委屈。這些煩心的牢騷什麼的,天天都有,太多了。
有時候夏俊輕會再夜裏拉着蔣素桓使勁地傾吐,有時候他學會了放在心裏,自己消化掉。
也不是說過的不開心,其實都過得很充實呢。
蘭氏忙着收拾園子,和當地的鄉紳夫人們走動,聚會。
蔣素桓忙着帶徒弟,治病救人,提高自己的醫術。
陰山居士忙着鞭策徒弟上進,手拿着馬鞭隨時伺候。
還有一個人,他像是一棵沉默的樹木,默默地守候在附近,他就是夏佑爭。
蘭氏偶爾出門,總會遇到那麼個看着自己的男人。有一天蘭氏聚會回來說,她要重新找一位值得託付的男人,但是寧缺毋濫,若不是適合的人選,絕對不會輕易二嫁。
可是整個青陽縣,適合的人選有多少呢。
於是大夥們又多了一件忙碌的事情,那就是幫蘭氏找對象。
蔣素桓日常忙碌之餘,眼睛總會在公社裏的藥師們身上瞟了瞟去。因為蔣素桓在藥師中發現幾個不錯的人選,他都是年紀近四十,但是未娶妻的人。
蔣素桓不着痕迹地問過了,這些藥師不娶親的原因都差不多。
藥師們出身不富裕,年輕的時候正在學醫,追求夢想。娶媳婦之事精神和財力不能兼顧,深覺得自己條件不好,照顧不好人家姑娘。
要娶妻,最起碼也要有份收入穩定的行當,而且還得有宅子,不能負債。
等藥師做到這幾點的時候,他們年紀已經大了,要找適齡的姑娘,顯然不適合。
蔣素桓看中其中一位為人洒脫耿直,有點小幽默的藥師。
回來與夏俊輕商量過後,夏俊輕卻說自己喜歡另一位為人老實敦厚的藥師。
“母親這個性子,要老師敦厚的幹什麼?我看着林藥師就不錯,雖然年紀比母親小五歲,但他為人自律又不缺靈活,最適合。”
“母親怎麼能找個小五歲的呢,萬一……”夏俊輕擔心地道:“萬一將來母親年紀大了,那林藥師嫌棄母親怎麼好?”
“林藥師不是那種人,他看中的不是外貌,而是內在。你覺得母親的內在還比不上去去外表嗎?”蔣素桓反駁道。
夏俊輕皺着,他哪敢否認。
“我得先見見那位林藥師。”
“有何不可。”
第二日,蔣素桓就帶着夏俊輕去藥師公社見人去了。
這位林藥師,今年三十二歲,長得清俊瀟洒,有點子豪放文人的氣息,卻又帶着傳統的保守,心裏很耿直正氣。
“我就十分欣賞他。”蔣素桓越看越滿意,要是蘭氏跟林藥師談戀愛,肯定會很愉快。
“哦。”夏俊輕表情木然,看到林藥師那張清俊的臉開始,他就不好了。“原來你日夜相對的,都是長得俊的男人。”是啊,後知後覺地發現,蔣素桓每天在男人堆里扎堆。
“論容貌的話,林藥師不算很出挑。”蔣素桓拉着夏俊輕說道:“走,帶你去看看我徒弟們,那才是俊男。”
夏俊輕整個人都不好了,還有三個俊徒弟!
“師傅。”二弟子承央看見蔣素桓來了,從葯簸箕旁邊轉過來,微笑地喊他。
“承央。”蔣素桓對二弟子點點頭,介紹夏俊輕給他認識:“這是我們縣太爺,我家老爺。”
“承央見過縣太爺。”承央立刻緊張地見禮,表現得像小兔子一樣,連眼神都帶着夏俊輕以前的神韻。
夏俊輕瞧見承央,臉臭臭地,這不是蔣素桓最喜歡的調調嗎,他自己偶然承認的。
“哦,不必多禮。”心想着後面還有兩個呢,不知道又是什麼款的。
“師傅師傅,你來了!”小王朔從裏邊衝出來,猛地看到夏俊輕,說道:“這是誰啊?”
“小師弟慎言,他是咱們的縣太爺。”承央連忙告訴他說。
“哦哦,是縣太爺,啊?縣太爺!”王朔連忙跪下,大拜:“草民王朔拜見縣太爺。”
“起來,不必多禮。”夏俊輕見着是個大小夥子,態度好了不少,親自過去扶起來,這小子看起來還是小孩子嘛。
“謝謝縣太爺,艾瑪,您親自來扶我,多不好意思。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縣太爺呢,您真年輕啊。”王朔嘰嘰哇哇地,拉着夏俊輕左瞧又瞧。
“王朔,你大師兄呢?”蔣素桓走過來問道,順便把蒙圈的夏俊輕解救出來。
“在屋裏呢。”王朔朝里喊了一嗓子:“大師兄,師傅來找你了,還有咱年輕英俊的縣太爺喂!”
嚴冬在裏頭,差點打翻了一個葯碗。
等嚴冬出來之後,夏俊輕猛地酸氣外露,這位大師兄才是長得最俊的那位。
“桓兒,你是不是專門挑長得好看的人做徒弟。”夏俊輕嘀嘀咕咕地道。
“我像那種人嗎?”蔣素桓好笑地道,然後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
都知道夏俊輕是縣裏的縣令,也知道夏俊輕是蔣素桓的那口子,眾弟子們慢慢就不顯得拘束了。
“走,今天咱們一起去找藥師們聊聊去。”蔣素桓打着人多不怕事的想法,拉着徒弟們一起去相看林藥師。
結果三個師兄弟以為,師傅要帶他們去踢館。
“好!”雄赳赳,氣昂昂,走!
林藥師和其他藥師在露天的場上處理藥草,見到蔣素桓一干人等來了,便笑吟吟地起來打招呼。在看到夏俊輕的出現,十分驚訝。
“別多禮,今天他是來參觀公社的,沒有別的目的。”蔣素桓連忙說道,免得大夥們不得安寧。
“是啊,一直聽說桓兒在公社擔任社長,我早就想來看看了。”夏俊輕笑容和煦地說道,他那乾淨誠摯的笑容,很快就博得大家的好感。
“夏大人隨便看,我們公社呢,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藥材多。”藥師們輕鬆地笑笑,其實還是有那麼點拘謹的。
“我家藥材也多啊。”夏俊輕指着蔣素桓說道:“記得剛新婚那會兒的第二天,這個人就一頭扎進藥房裏,每次都要晚上才能見到。”
“哈哈哈……”這也太形象了,家裏有位瘋狂的藥師就是這樣的。
“而且只要我有點小毛病,家裏就開始煎藥,每天一大碗,哎。”夏俊輕開玩笑道:“家裏有個藥師,真是既痛苦又愉快。”
蔣素桓笑而不語,聽着夏俊輕跟藥師們閑嘮嗑。
而後慢慢地發現,夏俊輕真的成長了許多,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一出門就躲在他後面的人。這樣的夏俊輕,顯得年輕朝氣,活潑精神,是蔣素桓樂意看到的。
大夥們各自聊了一下,便回到屋裏去參觀其他地方。
夏俊輕本事大,把林藥師給忽悠到了身邊,倆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再聊些什麼。
只知道回家的路上,夏俊輕膩着蔣素桓說道:“你選中的人果然不凡,我發覺他確實挺好的。”
蔣素桓摸着他的發頂,說道:“那是不是決定,讓他偶然見見母親?”
“這事需要謹慎安排呢。”夏俊輕開始琢磨,怎麼樣才能把林藥師弄進自己家。
過了幾天,夏日炎炎。
林藥師來后衙給蔣素桓送東西,被邀請至屋裏解暑。
“這湯真不錯……”林藥師喝了一碗冰鎮山楂湯,倍感舒服,然而突然聞到一股香味,在這個尷尬的時間,饞蟲大動:“蔣藥師,這是什麼味道?似是有好幾位種葯。”
“廚房正在做葯膳吧,這方子夏天吃正好。”蔣素桓說道:“不如我們一塊過去看看,林藥師中午留下用飯。”說罷就邁步前去。
林藥師不是迂腐之人,也瀟洒一笑跟着前去。
廚房裏,丫鬟們笑笑鬧鬧,忙碌午飯,灶台上是一鍋香氣濃郁的葯膳,但其實裏面的主要食材是魚。
“好新鮮的味道。”林藥師笑道,豪不掩飾自己饞相。
“這道菜原是我母親的拿手菜,後來被我加入藥材一起熬制,就成了魚羹。”蔣素桓聞了聞,對燒火的小廝擺擺手,示意可以聽火了。
“看來你們家也是飲食之家。”林藥師笑道,他自己也是個吃貨呢,這些年自己養活自己,余錢都是吃的多。
“那倒是算不上,只是愛吃了些。”蔣素桓哈哈一笑,跟林藥師說道:“走,應該可以開席了,咱們出去等吃飯。”
“好,那林某就不客氣了。”林藥師笑吟吟地跟他一同走出廚房。
蘭氏和丫鬟紅英從前面走來,遠遠地看到一個外男,她選擇的做法是停在原地,不後退也不前進,至多是側着身子,面向遠方。
林藥師驚鴻一瞥,看出蘭氏不是府里的僕人,猜想是女眷,便馬上不敢多看。
蔣素桓默默帶着林藥師離開,之後才說道:“那就是我母親,因為廉州老家無人,怕照顧不周,所以她也與我們一起來了青陽縣。”
林藥師笑了笑,不好多言。
蔣素桓簡單說了兩句,也再未提起。
這頓飯跟平常一樣,差別在於蘭氏沒有出席。
林藥師走後,蔣素桓便去找蘭氏,問她可看見了林藥師不曾,眼緣如何?
蘭氏倒也不羞澀,大大方方地道:“遠遠兒看着,卻是個不錯的人。”之前蘭氏已經聽蔣素桓介紹過林藥師此人,對其性格多少有所了解。
“既然母親沒有異議,那我就去探探林藥師的口風。”蔣素桓點點頭,笑了笑。
蘭氏卻說道:“這事不急,卻是夏家那邊,還得寫信去通知一聲。”依照本朝律法,是支持寡婦再嫁的。只是夏家還有長輩華氏尚在,理應說一聲蘭氏的意思。
“這個簡單,晚上讓俊輕寫就是了。”蔣素桓說道。
夜晚,抓住夏俊輕讓他寫了一封信,第二日送回廉州。
兩地間隔得又不是很遠,理應很快就能到達夏家。在這期間,蔣素桓利用日常碰面的機會,很婉轉地打探了一下林藥師的口風。
“哈哈,蔣藥師,你是想問我有沒有娶妻的打算吧?”林藥師爽朗笑道:“實不相瞞,林某沒有娶妻的打算。一來是自由瀟洒慣了,二來是合意的女子難尋,若是不合意的話,還不如繼續打光棍呢。”
這倒是一番真性情的話,蔣素桓笑道:“林藥師心怡的,是什麼樣的女子?”
林藥師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說道:“合我意的女子,實在難尋。我既不喜歡循規蹈矩的女子,也不喜歡外向大膽的女子。我喜歡與我一般,能夠用心地享受自由自在,又可以約束自己,不被邪惡所誘惑。”
蔣素桓點點頭,真心實意地道:“你的想法,倒是與我母親相似。我跟你說說她的故事吧,她是個令我欽佩的母親,也是個令我欣賞的女子。”
一般來說,這樣跟外男談起自己的母親,是不妥的。
林藥師之所以喜歡跟蔣素桓來往交流,喜歡的就是這種心靈的自由,自己是這樣的人,就不會因為世俗的眼光,去束縛自己。
蔣素桓並沒有把所有事實說出來,他淡化了一些人物和背景,卻也很好地突出了蘭氏在其中的立場和經歷。另外夏俊輕不是蘭氏親生,也隱瞞了。
“令堂,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靜靜聽完蔣素桓的講述之後,林藥師想起那天在府衙後院的驚鴻一瞥,那道清麗的身影,原來有這樣的故事。
“是啊,我至今仍然記得,她替俊輕聘娶我的時候,那種愛恨由人的態度,她是個活得明白,活得洒脫的人。”蔣素桓感嘆道,今天跟林藥師談起這些,蔣素桓也回憶起了很多東西。
“愛恨由人,沒錯啊。”林藥師怔了怔,不知道自己是聽故事聽得入迷,還是怎麼著,內心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林藥師,不瞞你說,我們很希望母親可以再嫁。這些天也在為她尋找適合的人選。”蔣素桓直白地說道,幾乎是說的很明白了。
林藥師從自己的內心世界裏走出來,看着蔣素桓,他不會不明白蔣素桓的意思。
“現在正是吃蟹的季節,三日後家裏做全蟹宴,林藥師若是賞臉,就來寒舍吃頓便飯。”蔣素桓笑了笑,未再說其他。不等林藥師回答,蔣素桓便背着手走了。
“所以,你直接就回來了?沒有問他來不來?”夏俊輕聽完蔣素桓的講述,傻眼,那這到底是成還是不成啊?
“傻子,為何要等他回答。”蔣素桓說道:“屆時他來了就代表他有意,他若是不來就表示無意。這樣省得大家當面尷尬,日後還要相間呢。”
夏俊輕想想也是,可是仍然擔心道:“萬一來了呢?以後若是母親不喜歡他,還能拒絕嗎?”
蔣素桓無奈道:“母親不喜歡,當然可以拒絕。林藥師上門來吃飯,不代表就一定要成,我費盡心機讓他們相處,就是為了讓母親多了解再做決定。”
“哦哦。”夏俊輕連忙點頭,想到蔣素桓為了母親的事情這般勞心勞力,連忙替他捶肩捶腿:“桓兒辛苦了,倒是叫我慚愧呢。我那些認識的人裏頭,一個適合的人選都沒有。”一般年紀這麼大的男人,都娶妻生子了,要不就是死了妻子的。
“那是當然,環境造就。”蔣素桓說道:“要找老處男,還是往別的職業找比較多。藥師是一行,學木工雕刻的是一行,其中最缺乏的就是做官的了。”
夏俊輕不解道:“這是為何?”
為何?蔣素桓也解釋不清楚,感覺藥師比較容易宅,木工雕刻也比較容易宅,就等於現代的理工男一樣唄。
“你管這麼多幹什麼,等結果吧。”蔣素桓轉個身,準備睡覺。
“桓兒,你怎麼又……”夏俊輕見他這樣,心裏老鬱悶了。
“明天吧,今天可累了。”蔣素桓小聲說,慢慢就睡著了。
夏俊輕湊過去,悄悄親了兩口,也挨着媳婦睡了。
府里做全蟹宴那天,林藥師早早提着禮物上門了。這位素來瀟洒的清俊男子,今天罕見地顯得不自在。
“喲,林藥師,早啊。”蔣素桓見到他來,心裏鬆了一口氣。
“蔣藥師。”林藥師規規矩矩地見了個禮。
“多禮多禮,來,裏面請。”蔣素桓將林藥師請進屋裏,親自接過禮物,讓丫鬟送到下面去:“時間這麼早,咱們喝杯茶,去院子裏看看菊花開了沒有。”
“蔣藥師家裏還種了菊花?”林藥師上次來沒有去過花園。
“家母種了一些,還有其他不少花種。”不過這個季節,數菊花開的最好。
林藥師聞言,笑了笑,喝過一杯茶之後,跟着蔣素桓去了花園。
蘭氏坐在花園中的涼亭,聞聲側着臉,眼睛朝這裏望過來。
林藥師停在原地,不好意思繼續往前,卻也不想退後。
“要不,你們就隔着這叢菊花說說話。”蔣素桓也挺不自在的,他可沒有什麼經驗,而且對象還是自己長輩:“咳咳。”他向蘭氏那邊喊道:“母親,廚房做了新式糕點和菊花茶,我去給您端來。”
說罷這些,蔣素桓走就退下了。
花園裏除了丫鬟橙英之外,就剩下蘭氏和林藥師。
蔣素桓不知道他們談話了沒有,總之等他端着東西慢悠悠地走回來,就看到林藥師已經被蘭氏請到了涼亭中。
這情況,過不過去好呢?
蔣素桓猶豫了很久,決定原路倒回去。
中午開席,蘭氏依舊沒有出席。整個吃飯的過程,蔣素桓和夏俊輕還有陰山居士,一直不着痕迹地觀察着林藥師。
而林藥師全然不知,他看似自然,其實早已心不在焉。
當天下午,送走了林藥師以後,夏俊輕忍不住直奔蘭氏住處,詢問蘭氏對林藥師的看法。
“什麼看法?”蘭氏可淡定了。
“自然是,覺得他好不好啊。”夏俊輕支支吾吾地道,剛才顯得着急,真問了起來自己又羞澀。
“人不錯,可以託付。”蘭氏直接道。
“真的?可是,您才見了他一次而已,這麼快就?”夏俊輕驚訝極了。
“這算什麼,你和素桓當初不也才見了一面。”蘭氏又道:“不對,我和林藥師好歹還談了一席話,你和素桓……”
提起那羞人的相遇,夏俊輕直接羞紅了耳朵,連忙求蘭氏別說了:“娘,你要是決定了,那我去和桓兒說了。”
看着逃跑的兒子,蘭氏慢慢綻放出一抹笑容。
“真的?母親這麼說,已經決定了?”蔣素桓也挺驚訝的,驚訝於蘭氏的果斷。
“是啊,她親口說林藥師可以託付的。”夏俊輕笑道:“也許就如同你我一樣,一眼就瞧上了。”
蔣素桓高興地打擊他:“我當時好似沒有瞧上你。”
“……”夏俊輕默默地瞪眼。
“傻兔子,現在瞧上了也不晚。”蔣素桓提提他的耳朵,順便香了一口。
夏俊輕順勢抱住他,多佔一點便宜。
“我最近胖了呢,不信你摸摸看。”夏俊輕耍流氓,拉着蔣素桓的手往下移。
“摸着是胖了,不摸又瘦回去。”蔣素桓笑說:“你還是老老實實進補吧。”
“哼!”夏俊輕在人懷裏拱來拱去,然後開始解人腰帶:“你許久不疼我了,我不依。”
蔣素桓拍開他的手掌:“現在青天白日。”
“有何關係,你以前經常白天逗我呢。”現在倒是變了,夏俊輕想蔣素桓逗自己,還想不來。不由地擔心道:“你是不是沒那麼喜歡我了?”
“倒也不是,最近天氣熱不是嗎?”蔣素桓想了想,也是好久沒有疼愛傻兔子,便低頭吻了吻他。
夏俊輕回吻過去,順便解自己腰帶,把蔣素桓的手拉到自己身上,以前蔣素桓最愛摸的。
摸到那滑膩緊緻的皮膚,蔣素桓來了興緻,多摸了幾把。
“莫不是嫌我老了,不水靈了?”夏俊輕騎在蔣素桓身上,脫/光光了眼汪汪地看着他。
“噗。”蔣素桓結結實實地噴了,摸着他的腰說:“哪裏的話,這不是水靈靈的嗎?”
“有你那叫承央的小徒弟水靈嗎?”夏俊輕蹭了蹭他。
“你這飛醋都吃到哪裏去了,關承央什麼事兒?”蔣素桓眯着眼睛說:“你確定要在床上提起別的人?”
夏俊輕連忙閉嘴,使出渾身解數證明給蔣素桓看,自己還是水靈的。
“這腰,這腿,瞧瞧,都是我喜歡的呢。”蔣素桓也不吝嗇誇讚這隻傻兔子,讓他樂呵樂呵。
“臉呢?”夏俊輕湊上來,貼着蔣素桓的臉頰,身下繼續動作着。
“唔……也是不錯的。”蔣素桓親了親說。
“那我就放心了……”夏俊輕一身舒坦,繼續賣力地伺候媳婦兒。
這場下午歡愉,十分滿足,持續到吃晚飯才被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