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彷彿三姑娘也得了,”青珂細細地想了,見夷安只看着梅花兒,急忙笑道,“果然開得極好。”
“嗯。”夷安懶懶地應了,目光落在了開得滿枝,繁花如錦的梅花上,笑了笑,並未說話。
府裏頭四個女孩兒去了,卻只兩個得了梅花,如今賈玉正因賈氏之事羞臊,不敢支吾,只是那二姐姐夷靜只怕是又要惱了的。
只是夷安也並沒有萬事與人分享,叫夷靜同樂的心,見了那梅花極盛,便與青珂吩咐道,“折一枝與三哥哥送去,也叫三哥哥喜歡喜歡,畢竟這一回,也叫三哥哥費心了。”說到後頭,她的臉上難免帶了揶揄的笑意來。
青珂是知道宋衍做了幾首梅花詩與夷安夷柔作假的,也覺得宋衍辛苦,聞言掩嘴笑了,小心地從那梅花上剪下了一枝來親往宋衍的院子去了。
見青珂走了,紅袖才好說話,此時見夷安漫不經心,並不見被新城郡主看重的欣喜,只小聲說道,“郡主倒是個和氣的人,羅家小姐也待姑娘極好,這樣的人家兒……”
她見夷安不動聲色,便低聲勸道,“如今太太不在府裏頭,姑娘也得操心自己的事兒,眼瞅着二姑娘定親,三姑娘也快了,姑娘……”她是真的擔心夷安在這府里做不得主,回頭叫居心叵測的老太太給賣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夷安輕飄飄地說道,“沒有父親母親點頭,老太太想要拿捏我,做夢呢。”
母親留下的忠僕這些日子她都收攏了,里裡外外地盯着,老太太這段時候幹了什麼,她都知道。不過是等着老太太出手,她順水推舟罷了。
只是到底見紅袖擔心,知她想到之前偷聽到的賈氏的話,臉上就露出一個笑容來,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見紅袖這才放心地笑了,俏麗無比,她心裏也好起來,命紅袖往妝枱上去了一對兒翡翠簪子分給了她與青珂,看着她們打扮起來,這才穿戴好了往夷柔的屋子去,才走到門外,就聽到裏頭陰陽怪氣的聲音冷笑道,“我道三妹妹怎麼這麼不把姐妹放在眼裏了,原來是郡主看重,這是撿高枝兒飛去了。”
正是夷靜的聲音。
夷安也不多聽,只挑了帘子進屋裏去,就見夷柔的屋子裏頭,夷柔臉色發青地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夷靜說不出話來。
一瓶紅梅擺在她的身邊,格外地喜慶。
昨兒晚上鬧得動靜那樣大,連宋衍都驚動,可是卻不見夷靜出來給母親張目,夷安就知道這姐姐的心性,此時見她為了梅花兒竟然還直衝衝來尋夷柔的晦氣,就覺得厭惡。
“我瞧瞧這是誰,這不是四妹妹么。”夷靜見夷柔竟不理睬自己,臉上就很不好看,見了夷安,便譏諷道,“妹妹是個美人兒,自然也是叫人喜歡的。”
“二姐姐這說的是什麼瘋話?”夷安便淡淡地說道,“叫外頭的人聽見,可見二姐姐不尊重,叫人笑話。”頓了頓,這才含笑說道,“郡主的高枝兒,誰不愛飛呢?二姐姐自己沒用,沒有飛上去,難道還要怪妹妹們不成?這大咧咧地就來了,說了許多的酸話,叫咱們瞧着,二姐姐這張臉,可就更沒了。”
這話說的不大留臉面,不過叫夷柔卻轉頭噗嗤一聲笑起來,見姐姐臉上騰地就紅了,恐她生出好歹來,急忙起身拉了夷安在自己的身邊,這才與夷靜冷笑道,“二姐姐不必與我說這話,打量我真的不知道二姐姐的心呢!”見夷靜指了指這兩個妹妹,二話不說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卻命人取了夷柔多寶格上一件玉石盆景,夷柔便有些疲憊,嘆息道,“二姐及如今,越發不像了。”
“我聽說那家裏已經過來與二嬸換了庚帖,這是要嫁了二姐姐出門子么?”夷柔竟還對夷靜這樣寬和,叫夷安說,拿出昨天晚上揍賈氏的氣勢揍她一頓也就好了,只是這是親姐妹,她也不好多說,見夷柔的案上那一瓶梅花極好看的,賞玩了片刻,這才轉頭笑道,“我不過是過來瞧瞧三姐姐罷了,瞧着三姐姐精神好,也就放心了。”
“哪裏好的了呢?”夷柔如今拿夷安做知心人,便抱怨道,“昨兒父親瘋了似的,一晚上守着那賤人,竟不知母親得多傷心。”
她對賈氏打心底里厭惡,哪裏還肯呼一聲“姑母”呢?見夷安笑了,她便嘆氣道,“不過如此也好,也叫人瞧瞧,這究竟是個什麼貞潔女子,且都還以為是天仙兒呢。”到底不肯多說這些,與夷安說笑了一句,這才問道,“郡主又下了帖子,請我們去玩耍。”
“這一次,只怕就只我們兩個了?”夷安便問道。
“正是如此。”夷柔苦笑道,“不然,二姐姐何必為了一枝梅花鬧我呢?”夷靜知道她得了郡主的青眼,就嫉妒了起來,大冷天的來與她支吾,只是夷柔卻不知該怎麼說。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並不想如母親說的那樣與巡撫公子有什麼瓜葛,況自作多情的下場大多難看,新城郡主並不是對她一人有善意,這樣自己家中先歡欣起來,叫人瞧着多丟人。
握了握夷安的手,夷柔斂目低聲道,“母親今兒早上聽了,歡喜起來,竟還要給我單獨做衣裳,我……”
二太太整顆心撲在她的身上,她確實是感動的,可是這所為之事,還是叫夷柔有些不能接受。
“難道做新衣裳還不好?”夷安卻笑起來,見夷柔如今屋子裏越發冷清了,知她傷心失望,心情抑鬱,想了想,便撫掌笑道,“若三姐姐心裏不喜,咱們不如求了二嬸往外頭走動走動,不拘定是要往誰家去,去外頭街上看看風土人情,開闊心胸,也是好的。”
熙熙攘攘的鬧市,最是叫人心中暢快,夷安覺得夷柔心中這麼多的難過,大抵是在陰鬱的府中憋出來的,便出了個主意來。
“這主意倒好。”夷柔是個爽快的人,聞言眼睛也亮了。
姐妹們約定好了,這才各自分手,過了兩日,夷安就聽說二老爺被賈氏迷得五迷三道的,天天衙門都不去應卯,只守着驚嚇過度的賈氏,連衙門的主管都有不好的評價出來,如今城中頗又有些風言風語,就覺得能禍害到這個份兒上,賈氏也算是個能人了,卻置之不理,與夷柔一同到了三日後,賈氏給二太太磕頭上茶,正式定下名分的這一日,曉得二太太的心情必是大好,有求必應,這才上門。
果然,姐妹兩個一同進了二太太的正房,就見二太太端坐上手,臉上帶着笑意,下頭立着的不知多少二老爺的妾,臉上卻大多很不好看,嫉恨的目光往那角落裏,穿了一襲粉紅衣裳,淡掃蛾眉的賈氏看去。
夷柔見了賈氏不裝模作樣地穿那些素淡的衣裳了,又見她臉色灰敗,並不是十分願意的模樣,便與夷安小聲笑道,“如今瞧着她,竟還不錯。”
“她再穿白衣,豈不是詛咒二叔?”夷安給二太太請安,坐在了二太太的下手,這才笑眯眯地輕聲說道,“膽敢詛咒夫君,這才叫該死,不打個半死,豈不是叫她稱願?”
見上頭聽到了自己的話的二太太眼角微微一挑,她這才含笑繼續說道,“若還哭哭啼啼,就該叫二叔瞧瞧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意思。若是真心,哭什麼呢?況做妾的,必是要好生服侍主母,立規矩什麼的,若是不願與二叔哭訴,可見心懷逆心,對主母不敬。”
“你們這些孩子,古靈精怪的。”二太太聽了這些,心中就有了日後怎麼收拾賈氏的主意,見兩個女孩兒抬起了明艷清媚的臉來看她,心情果然大好,見賈氏畏畏縮縮地上來,往一旁遞了一個眼色,就有低着頭的丫頭端了墊子在二太太的面前,又拿紅漆托盤託了一碗茶水在賈氏的面前。
賈氏用驚慌可憐的眼神怯怯地看着二太太,然而這樣的眼神卻叫二太太心中惱怒,見了她頭上纏着厚厚的布條,想到那下頭的傷疤再也不好,她臉上露出了一絲惡意來,眼睛挑了挑,那賈氏的後頭,就有一個婆子往她的膝蓋上踢去,夷安就聽賈氏一聲哀叫,猛地跪在了地上,就聽“咚”地一聲,這女子跪在了墊子上的瞬間,竟疼得滿臉都是冷汗,往一側倒去。
夷安就見二太太臉上露出了笑意來。
那墊子不過是如一層白紙一樣單薄,賈氏這樣跪在上頭,只怕不好受。
然而二太太卻不當一回事兒,如今賈氏不是客居的表親,只是她院子裏的一個妾,這苛待些,算什麼呢?命人扶住她,就有一個丫頭不客氣地將那熱茶塞進了賈氏的手裏,見賈氏被燙得拿不住茶杯,卻叫人死死地握住了外頭的手不能放開,二太太這才心中解氣了許多,轉頭彷彿沒有看到賈氏的辛苦,與夷柔夷安笑道,“今兒過來,你們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