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銀翹天麻]思量

48. [銀翹天麻]思量

?但薛妙的請求遞到皇上那裏,卻如石沉大海,沒了音訊。

這樣的結果,原本也在薛妙妙的意料之中,御醫乃是長伴天子妃嬪之爵位,能進出禁宮內院,作用可大可小,御醫弄權,參與宮廷鬥爭的血淋淋例子數不勝數,所以入太醫院,要比登科入仕更難上幾分。

在凝華殿為長公主術后護理的幾日中,謝丞相來宮裏歇息的次數越發多了,幾乎次次都能遇上。

他不僅沒有丞相架子,卻是十分平易近人,至少對薛妙妙是如此,詢問病情很是仔細,字裏行間對於夫人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若不是提前打了預防針,倒真是對他好感加倍。

病人如期排氣排便,能夠正常進食,薛妙妙保險起見,頭幾日只讓用流食,吃軟飯。

凝華殿上下對於這個少言寡語、清俊秀氣,卻醫術精湛的小薛大夫皆是客氣有禮,長公主如今已能下床走動,除了右下腹落了一道極淺的疤痕外,幾乎恢復如初。

但鶴骨沉穩的謝丞相,和傅明昭從前給她傳輸的老奸巨猾,形象差別很大。

七日護理很快將要結束,這一日黃昏,從凝華殿中出來的晚了,卻迎面遇上了回宮的謝相。

原本只是行了個禮,就要離開,卻被轉了身子趕上,說是一起送她回宮。

行走於竹林松濤之間,謝丞相年長薛妙妙太多,此時並肩走在一處,竟有些長輩間慈愛的模樣,“不知薛大夫家籍何處,小小年紀獨自來建安城,倒是勇氣可嘉。”

薛妙妙摸摸鼻尖兒,“家住東郡清遠城旁小山鎮,來京城投親。”

謝丞相若想查,自己必定是瞞不過的,不如索性就直言不諱,反而免去懷疑。

“如此,親人可是尋到了?”他步履悠然,藍袍隨腳步擺盪,渾身皆是沉穩而在握的篤定。

許是上了些年紀,相比於陸蘅的凜冽鋒芒,謝相整個人都顯得隨和。

不說話,搖搖頭,薛妙妙心裏正在盤算該尋個什麼借口脫身。

謝丞相似是隨口道,“本相生平最惜才,薛大夫入太醫院之時,自會在聖上面前力薦,若你在建安無根無憑,不妨到本相府中當差,正巧缺個大夫的空。”

“多謝丞相美意,草民不需要。”

這份好意,她可消受不起。

謝相再重複一問,得到薛妙妙的拒絕後便不再多言,而是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箋,“憑此書信,可以先去城中保仁堂暫時落腳,謀一份生計。”

薛妙妙仍想推辭,但謝相卻已經將信箋放入她手中,闊步離去。

拿着那份燙手的引薦信,走出竹林不久,天色漸漸沉了下來。

路過初來行宮時,陸蘅帶她去過的鳳仙台,正映着漫天繁星。

她駐足,抬頭,獵戶座星星閃閃發亮。

“在想何事?如此專註?”從不遠處角亭里走下來的身影,溫潤的聲音隨風而至。

看了一眼尉遲恭,雖身為吏部侍郎,但仍是渾身脫不去的洒脫出塵的氣質。

“在想晚膳該吃些什麼。”薛妙妙故作鬆快的語氣,眼光卻不自主地往他身後的鳳仙台上瞟去。

俊顏含笑,拿過她手裏的信箋,“保仁堂,這可是建安第一字號的大醫館,很適合妙妙你一展身手。”

眉眼微垂,她小聲嘀咕,“不知道謝相為何對我多番示好。”

尉遲恭捻起她頭上束髮方巾的飄帶,甩到腦後,眉眼潤澤,“我還是認為妙妙當太醫最合適。”

這才掀起眼帘,薛妙妙歪頭抱着信箋,問,“為什麼?”

尉遲恭笑了笑,雲淡風輕,在星光綽綽映襯下的臉容,溫潤如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妙妙以為到了今時今日,你還有退路么?替長公主手術治病,開創大燕未有的先例,你的身後已經盯了太多雙眼睛。若在從前,我贊成蘭滄王的主意,但現在,反而入太醫院,昭然身份,才是萬全。”

換句話說,謝丞相對薛妙妙的拉攏,也大抵是想在後宮內院安插一個能收為已用之人。

一席話,點醒夢中人,從不懂得權謀弄術的薛妙妙,生平第一次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

廟堂高遠,雲波詭異,自己的確沒有退路。

“無妨,如不想做太醫,可以恢復女兒身,做個侍郎夫人也是不錯的抉擇。”尉遲恭說話時,眸中閃着星子,笑着望過來,煞有介事地伸出手。

薛妙妙握起拳頭,示威地舉在眼前晃了晃,瞪圓了眼兒,“休要再提此事…”

那模樣非但沒有半分可怖,反而帶着一股子倔強的可愛,尉遲恭斂衣肅容,“妙妙別忘了,你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

人雖然清雅,但臉皮的厚度甚是可觀,薛妙妙笑的無奈,“那不叫婚約好么!”

尉遲恭挑眉,靠近,柔和如月光的模樣,盈着蠱惑人心的溫柔,“那便叫做肌膚之親好了,只要妙妙喜歡。”

一把將他推開,做賊心虛似得四下看了一圈,發現並無人經過,薛妙妙這才安心,心知道和眼前這個衣冠楚楚卻總不正經的男人實在不該多說,便提了步子轉身就走。

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隨我上去,此處不宜解釋。”

鳳仙台上臨江仙,端的是好精緻,可謂行宮至高至寒之處,遠處有山峰高聳入雲。

步入內室,不期然看見陸蘅冷厲的面容,正如天幕悠遠。而此時,他身旁還有另一人坐在木凳上。

一個陌生的男子,面容剛毅。

目光掃過在場三人,尉遲恭和蘭滄王暗中結盟之事,薛妙妙大約是有所察覺的。

但眼前這人…

“此是本王身邊新選的武衛孫伯勇,”陸蘅並未過多解釋,“他不能說話。”

薛妙妙立即會了意,端來燈燭上前,撐開嘴巴,順着喉前庭向內探看,又命他試着發了幾個音節。

面容沉了下來,吹熄燭火,三人皆是齊齊望向她,彷彿在等待她最後的判決。

“喉部和聲帶發育並無異常,你並非先天失聲。”

孫伯勇點點頭,陸蘅始終一瞬不瞬凝在薛妙妙臉容上。

“少年時期,服用過成分不明的藥物,”她頓了頓,“是毒致啞。”

陸蘅眸中有絲光亮閃過,“可有辦法醫治?”

想了想,“可以儘力一試,先查出致啞的藥理,但需要一段不確定的過程,將軍可能等得?”

“不急於一時。”陸蘅若有所思,“各自散去吧,休要引人注意。”

“我送你。”尉遲恭先一步過去,微微觸碰到薛妙妙略顯淡薄的肩頭。

陸蘅嗯了一聲,擺擺手,眸中映出兩人相伴離去的身影,薛妙妙轉頭和尉遲恭說話時,側臉上柔和一片。

這幾日,她沒有來給自己上藥,而是託付給了唐青青。

時值春獵,大燕尚武,是百年來的傳統。

春獵秋狩,乃是一年之中皇室男兒的大節氣,地位甚至高於元日傳統佳節三分。

天子卯時天剛微亮,便帶着一眾愛將們往乾元獵苑而去。

男兒一展身手,女眷們則是由軒車接送,去場外喝彩鼓勁,在男權社會裏,分工皆如是。

而作為陸繡的主治醫師,如今還要加一層名醫的光環,薛妙妙又隨着大軍出發。

和初來時默默無名不同,現在隨行隊伍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或多或少能認出薛妙妙,亦或是順着名聲打探,時不時收到各方遞來的眼光。

乾元獵場離行宮不遠,正在山南水北的廣袤草原之上,開闊的地界,沃野百里,端的是氣勢恢宏。

精心打理過的草場,仔細看去,很遠的地方有粗如兒臂的銅絲圍城的護欄,圈出不見邊界的內場。

和官家女眷不同,薛妙妙可以跟在隊列後面,拋頭露面一睹風采。

天子一身明黃色鎏金鎧甲站在隊列最前方,頗有種指點江山的氣魄,此時容夫人和謝貴妃分別上前送行,一春花,一秋月,在充斥着雄性荷爾蒙氣息的場面中,顯得分外亮眼。

果然,英雄還是要配美人的。

而此時,從對面穩穩駛來一匹汗血寶馬,馬背上的主人通身銀白色鎖甲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澤。

冰冷的甲胄,更襯出凌厲非凡的氣概。

這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還是薛妙妙第一次見到陸蘅身着甲胄的裝扮,和平日白衣凜冽的形象,甚是不同。

他銀甲執劍,劍指蒼穹,那一刻,彷彿看到踏盡塵煙,踏過萬里江山的壯闊波瀾。

陸蘅下馬,拱手行禮,雖為臣下,但那份懾人的氣度,卻有着別樣的王者氣概,保持的恰到好處,既略遜於天子,又有着天子所不具有的俊美冷厲的氣息。

這毫釐之差,把握的極其精準。

簡單的開場儀式之後,兵分數路,正式開獵。

蘭滄王、謝丞相等重臣分別各成一派,暗自比試。

站在圍欄外面,只見那汗血寶馬繞場奔襲一圈,又折返回來,陸蘅天神一般的俊逸風姿,從馬背上俯身下來,“可想去一睹狩獵盛況?”

薛妙妙遲疑中,他一聲口哨,便從那頭奔來一匹身量較小的馬兒,“此為驊騮駒,可野行千里,身量大小亦與你合適。”

陸蘅揚鞭,極為瀟洒地策馬轉身,薛妙妙推開圍欄木門,摸索着,登上了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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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予我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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