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柴胡連翹]夜襲

34. [柴胡連翹]夜襲

?河間府外二十里山谷,陸蘅帶着薛妙妙一馬當先,峭立於崖上,俯瞰壯闊的玉門大營。

這場景並不陌生,但見軍旗獵獵,將滿山桃花都煞了顏色。

“在清遠城煙雲山,也見過如此場面,”薛妙妙恍悟,“將軍一直隱瞞身份,當初我還以為你是去捕蛇…”

想來當時自己被蒙在鼓裏的模樣看在他眼裏,必然是十分滑稽的,虧她還一本正經地。

“上回是遠眺,此次本王帶你進去。”嫻熟地調轉馬頭,傅明昭等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隨行。

白衣列陣在前,冷艷的眸光里含着萬簇山光,坦然從容地接受迎上來的兵馬縱隊。

微微抬手,然後便在身着紅黑戎裝的衛尉簇擁之下,緩慢而沉靜地踏入大營腹地。

從山間繞過,衛兵交織巡邏,守衛森嚴。

從馬上下來,薛妙妙的腳步仍然有些虛浮,站在陸蘅身後,隔着鐵木圍成的兩人多高的柵欄,望向裏面純男性的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嚴肅,凜厲,茫茫望不到盡頭。

路過之處,所有衛兵對待蘭滄王的態度皆是絕對的服從和崇敬。走過一幢幢營帳,越來越多的傷兵部將出現在眼前。

薛妙妙目光劃過那些纏着繃帶,或是斷肢殘重的士兵,傷情或輕或重,無聲地昭示着曾經慘烈的戰役。

曾經跟着醫院醫療隊去過救災現場,和眼前的情況差不多。

感慨之時,陸蘅微微將她肩頭攏了攏,“年前隴西一戰,雖一舉殲滅黃巾軍主力,但慘勝猶敗,我麾下十萬將士只剩一半,負傷者不計其數。”

他語氣沉沉,凝着滄凜。

“和平是最可貴的,亂世受苦的都是百姓,”薛妙妙同樣掀起眼眸,纖瘦的身子上布衣磊落,舉目四望,“將軍不曾見,我從家鄉一路入中土,在路上見過多少的流民災禍,屍骨荒野。”

陸蘅沉默着,薛妙妙不知道像他這樣素以鐵血威懾天下的戰將心中,可也曾想過黎民蒼生?

說話間,已經行入主將大帳,於營地深處。

“結束了。”陸蘅站在一叢篝火旁,舉重若輕地道出這一句話。

他如何不明白這些道理?

“國亂於昏君,將毀百年基業,為了大燕的前途,本王才決意發動政變,挽狂瀾於亂世。”

他聲音如玉碎朗朗,夾在在山風中,分明說的輕淡,可卻重若千鈞!

再看到他冷漠中那一絲沉定時,薛妙妙忽然有些理解了他的抱負和無奈。

身為守護天下的蘭滄王,他讓敵人聞風喪膽,不惜背負各種非議和罪惡,卻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一句。

“我剛才的話,並非是指責將軍…”薛妙妙跟着他入了帳。

豈料陸蘅只是極其桀驁地一笑,“本王不需要,那些廉價的同情和理解,無關痛癢,無關大局。”

見她仍然緊繃繃地站着,“想必方才的路上,薛大夫已經看見了,營中有許多傷兵因為條件受限或者醫治不當,導致留下嚴重的癥候。”

帳簾掀起,傅明昭領着幾位略有不同裝扮的士兵進來,“回將軍,眼下營中軍醫都到齊了。”

陸蘅揚手,“這位是薛大夫,雖然年紀不大,但醫術精湛了得。”

幾位軍醫看年紀少則是中年,常年隨軍,面容上皆刻着滄桑,一聽是蘭滄王舉薦之人,便知必定是難得的俊才。

薛妙妙謙虛地見了禮,乍一下如此陣仗,頗有些不適應,便以眼神詢問。

傅明昭領着幾位軍醫退回帳外,陸蘅緩緩起身,眸光銳利帶着肯定的意味,“給薛大夫七日的時間,對軍醫進行集訓,將外傷手術的基本要義傳授與他們,懸壺濟世,醫者普度眾生。本王只管殺人,你要教會他們如何救人,可好?”

“將軍倒是挺了解自己的…”薛妙妙覺得眼前的男人時而如高山仰止不可攀,時而又無恥的一塌糊塗。

微微抬手,將她凌亂的碎發撫開,那一汪清純如雪的眼眸亮晶晶的。

“本王不會虧待了你。”

警惕地避開些許,“那我替將軍培訓軍醫,打算如何謝我?”

“黃金百兩,珠寶滿車。”他隨口道,薛妙妙搖搖頭,陸蘅便知她不是貪圖錢財的性子,這才正色,緩緩拿出一枚袖箭,“此為信物,可允你一個願望,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必會替你辦到。”

這個誘惑,的確是很大,日後到京城尋人落腳,若有蘭滄王的相助,必會事半功倍。

輕輕接了過去,“為何是七日?時間有些倉促。”

陸蘅收回手,“七日後便是淳安侯府的簪花宴。”

薛妙妙驚訝狀,“將軍還喜歡那種舞文弄墨的場面?”

陸蘅不置可否,“累了一日,先歇息片刻。”

心裏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先走訪一下軍營中的實際情況,按照傷情做一個簡單的統計,然後對症制定方案。

“時辰還早,趁着太陽還沒落山,我先去熟悉一下情況。”

陸蘅見她一提起治病救人就幹勁十足的模樣,無奈地道,“本王等你回來一同用膳。”

“嗯,”一抬眼,忽然看見了他唇角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令心房驀然一動,連忙轉過身去出了帳。

她一走,陸蘅便喚來傅明昭,說給帳中添置一張床褥,巾被皆要最軟和舒適的料子。

薛妙妙清瘦的身影,跟着幾位軍醫走訪在大營各處,她清秀的外表一開始並不令人信服,那些浴血沙場的士兵見她細皮嫩肉,雖然礙於蘭滄王的面子,但心中是不服氣。

但對於此,薛妙妙並不在意許多,只是詳細地詢問傷情做記錄。

等大致忙完的時候,夜色已然降臨在幽靜的山谷,滿天繁星下的主將營帳里,透來暖黃的亮光。

入內一瞧,陸蘅坐在桌案旁,正在專心看書。

便撿了一旁的座位,將搜集到的資料匯總起來。

見她安安靜靜的模樣,越發增添了幾分秀美,兩人一同對坐用飯,軍中多為粗糧,但薛妙妙心裏想着這七日的課程安排,也吃的津津有味。

“聽聞,唐姑娘的父親從前也是軍醫。”她無心地一問。

陸蘅夾菜的手頓了頓,“她和你說的?”

薛妙妙誠實地點點頭,“唐姑娘對醫理頗有見地,是不是因為她父親為救將軍犧牲,所以才將她接到府中呢?”

陸蘅放下酒杯,“此事,待到你教會了他們,本王再仔細說與你聽。”

見他面前的冷食,薛妙妙忽然面色凝重下來,“硃砂粉不可長期服用,將軍難道就沒想過戒除么?”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須臾,陸蘅意味不明地反問,“不知薛大夫可願意替本王解毒?

渾然不覺的薛妙妙竟然十分認真的點點頭,一派真誠。

但陸蘅卻覺得有一團心火隱隱升騰,衝撞在壓抑已久的經脈中。

吃完飯,便開始着手草擬大綱,直至夜深,她已經勾畫了一摞宣紙,然後裝訂成一本。

困意襲來,薛妙妙伸了伸臂膀,見陸蘅毫無睡意,“我先下去歇息了。”

“你就在本王帳中安置。”說完指了指隔着帘子放置的一張矮榻,“難不成薛大夫願意去大營中,和將士們睡在一處么?”

除了第一晚有些膽戰心驚之後,薛妙妙這才發現是自己多慮了,因為陸蘅身為主將,日常事務異常繁忙,兩人白天幾乎見不到一面,有些時候用晚膳時才能略微說上幾句話,然後陸蘅看兵書文集,薛妙妙整理課件。

先從無菌術的概念開始普及,花費了一番功夫才讓他們接受了現代西醫的觀點。

然後是簡單明了的清創擴創、灌洗術的運用,其實古代醫學對待外科已經有一套初步的理論系統,和幾千年後的西醫不謀而合,但原理和操作上還有很大的差異。

每天穿梭於各個營帳探訪傷兵,有時候還需要挑選一些典型的病例做示範,漸漸地,大家接受了這個認真細心的小大夫,薛大夫的名聲也是從此時開始在軍中嶄露頭角。

有時候,隔着遠遠的距離,見那道纖瘦卻挺拔的身影坐在一群武將中央,神態坦然而專註地或侃侃而談,或出手示範。

陸蘅都會有一種不想與外人道的快慰與悸動,世間女子多嫵媚,但能有她如此氣度者卻無多,那是從心底里透出來的善良和美麗,是任何華服玉飾都裝扮不出的清華。

不為世俗流污所沾染,不為紅塵紛繁而困惑。

七日之約,只剩下最後兩日,基礎已經打得牢固,薛妙妙將本子上的條目一條一條打上勾。

打石膏固定骨折患肢作為壓軸,這項超前理念的技術,應該會對戰傷治療的預后帶來極大的飛躍式進步。

及至傍晚,陸蘅面對着滿桌清粥小菜等了許久,也不見薛妙回來,想着自己派給她的差事過於辛苦了些。

但見帳簾掀開,竟是軍醫宋良攙扶着薛妙妙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王洛石等人,陸蘅眸光一暗,已然抽身上前,“這是如何了?”

擠出一絲寬慰的笑意,薛妙妙盡量輕鬆地道,“不小心跌了一跤,不礙的,休息片刻就好,是他們太興師動眾啦。”

宋良嘴快便道,“薛大夫上山採藥給屬下示範時,踩到山間鬆動的落石墜了下來,但薛大夫卻不讓屬下上藥只是自己忍着。”

再看薛妙妙為難的臉色,陸蘅瞭然地吩咐,“那就依薛大夫的,你們去找些止痛散和敷藥過來便是。”

旁人一走,薛妙妙實在是忍不住,便坐在矮榻上揉着,右肩上傳來陣陣鈍痛,雖然幸好沒有骨折,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大片摔出的淤青。

陸蘅輕手觸碰了她肩頭一下,“可用本王幫你敷藥?”

握着瓷瓶,薛妙妙連連搖頭,跑到內帳里拉好帘子,“此等小事便不勞將軍動手,我自己能行的。”

知道她心中顧慮,陸蘅默許,一陣悉悉索索之後,這才慢吞吞地出來。

夜間,內服外用了止痛散,薛妙妙在疼痛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然後帘子外面的陸蘅聽着她時而急促,時而輕輕的呻、吟,良久無法入眠。

見她睡得熟了,才披了衣衫,輕緩地拉開了帳簾,窗縫裏瀉下淡淡的星光,映着她微微蹙眉的臉容。

頭髮略微散亂地搭在肩頭,領口下面是厚厚的包紮。

看了片刻,他就勢坐下來,輕手地愛撫着她的臉蛋,“總是如此逞強。”

薛妙妙沉沉不覺,清婉秀麗的模樣讓陸蘅一時情不能禁,漸漸俯身下來,遲疑了一瞬,終於淺淺吻住那兩片柔軟含着淡淡葯香的唇。

沒有激烈的反抗,就在漆黑的軍中的夜色里,他本是只想淺嘗輒止,卻一再地輾轉深入。

交織的呼吸迷亂在一起,打開她的領口,往下就能看見右邊大片的淤青觸目驚心,手指揉弄着,冷硬中帶着絲絲憐惜,再往下,就觸到了被緊緊束起的胸脯上緣…

胸中狂跳不止,情念矛盾之中,他忽然腦中靈光乍現,修韌的手指突然換了方向,摸索向她的右側蝴蝶骨。

便在此時,薛妙妙混混沌沌地張開了眼,陸蘅心頭一窒,停下了動作。

隔着淡薄的星光,兩張臉兒靠的極近,那雙迷茫的清眸似乎是停頓了片刻,然後小臉兒猛地皺起來,捲起被子縮到牆角,“你在做什麼!”

陸蘅極是制止住她的動作,一拉一扯之間,被單悄然滑落,那被緊緊束起的上圍,再也無法掩飾地暴露在兩人眼前。

那一刻,薛妙妙終於體會到了何為萬念俱灰…

“我…我其實…”她已經語無倫次,陸蘅投來淡淡的目光,溫柔似月色,“其實,本王都知道。”

又是一道晴空霹靂,薛妙妙捂住臉兒,悶聲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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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予我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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