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警告寧妃
鍾粹宮,庄妃所居精舍院外。炎炎烈日下,小麻子躲在靠院牆的一處陰影里,機警的看着四周。他是嘉靖二十四年入的宮,因此雖只十五六歲,卻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自幼在宮中長大的經歷,讓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早見慣了鈎心鬥角,偶虞我詐。
在宮中生活這麼多年,當初帶小麻子的那個公公早就去了。小麻子深知,這宮中就是踩着人往上爬的地方,如果你爬不上去,那就只有被人踩在腳底下。因此,他很費了些周折,把多年來自己辛苦積攢總共上千兩銀子賄賂了自己的管事太監,爭取到了個丹房太監的位置,只求與皇上離的近些,好近水樓台先得月。
經歷了幾個月,皇上沒見幾次,卻見到了張洛得國師陶仲文親近,又與司禮監秉筆黃錦交好,小麻子當時便想此人來日前途不可限量,當時便生了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心思。因此丹房關閉,丹房太監們紛紛回返原來的衙門時,他卻和幾個懷着同樣心思,跟了張洛一起到了紫禁城,寧願當個尋常的小太監。果然,張洛在隨後發生的宮變中竟然連升數級,一步登天,這讓小麻子等都是又驚又喜。他們如今雖然都還沒安排什麼職務,可既然張洛上去了,他們自然也是水漲船高。這兩個月來小麻子跟着張洛跑前跑后,查抄逆黨,收受賄賂,儼然是張洛心腹的模樣。他雖至今仍沒什麼上枱面的職務,可走在紫禁城裏,還有哪個敢叫他小麻子,即使是那些嬪妃主子們,如今見了他,也不得笑盈盈的喚聲麻公公。
小麻子深知自己如今的威風體面都是靠着張公公,而宮裏的其他人只怕也已把自己視作了是張公公的心腹,打上這個印子,加上這些日子他隨着張洛委實查抄了不少大太監,得罪了不少人,因此再無改換門庭的可能。只有一心跟着張公公走到底了。
因明白了這點,小麻子對張洛那是忠心耿耿,張洛也知他心思,因此將這望風之事交給他做。這處是庄妃的居所,平常不會有太監宮女前來,張洛讓小麻子望風,也只是以防萬一,就如這次,嘉善公主突然前來,小麻子雖攔不住,上前高聲答禮幾句總是可以的,以張洛的耳力,就算隔着重院門牆,這麼大的聲音也盡可聽着,有了防備,轉圜的餘地自然大大增加。
小麻子是個伶俐人,知道把風這類雖是小事,但事關張公公和庄妃娘娘,那就未必小到哪了,張公公讓他干這事,說明是把他當作心腹了,因此,小麻子才分外用心。
當然,他平日裏望風時也會猜測張公公和庄妃娘娘的關係,不過任小麻子想像力如何驚人,也只能猜到兩人必是菜戶關係,躲在裏面假鳳虛凰。只是心中不解,為何張公公興緻會如此濃烈,幾乎是每日都來,一次便是一兩個時辰,也不膩歪?
前方拐角處,不知何時來了兩個掃地太監,一邊掃地,不時卻鬼頭鬼腦的向這邊探看着,小麻子警覺頓生,騰起身喝道:“看什麼看,你們哪個衙門的?”
那兩個鬼祟太監嚇了一跳,不自禁其中一個猴子似精瘦的連忙陪笑道:“麻公公,小的們是直殿監打掃太監,負責在鍾粹宮這邊清掃。”
小麻子上下打量了他們一遍,疑道:“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們兩,新來的?”
兩個太監一起點頭,那猴子似精瘦的太監陪笑道:“是,是,小的兩人正是今天剛剛過來的,不懂什麼規矩,還請麻公公見諒。”說著,便從袖子裏遞過來一錠三兩足重的銀元寶。
小麻子接過手,稱了稱,揮揮手道:“去,去,這一次就罷了,以後這一塊的地方,只許卯時以後打掃一個時辰,你們可記住了。”
兩個太監陪笑着道:“多些麻公公提點。”兩人便提着掃帚等物,消失在小麻子的視線範圍內。小麻子見他們走的利索,這才釋疑,回到原先坐着的地方,把手裏的小銀元寶拋上一拋,收緊袖子裏。剛把銀子收好,卻見院子門開來,張洛從裏面快步而出,趕忙迎了上去,行了個禮道:“見過張公公。”張洛只點了下頭,道:“今日這事你做的好,下次要再遇見這等事,攔不住,沒法攔的主,也不要去攔,只要大聲說幾句就得,咱家耳朵好,在裏面聽的見。”
小麻子笑道:“是勒。”又見張洛面色不愉,心中正測度是否張公公被嘉善公主突然闖進去,打擾了興緻所至。卻聽張洛道:“今日之事你辦的不錯,今後這鍾粹宮就你來管吧,咱家會同黃公公去說一聲的。”
小麻子大喜,張洛看了他兩眼,覺得這個小太監應該是可靠的,便道:“再交代你個事,以後你當了總管,這附近要加倍的小心,若是有什麼事發現不妥的,又一時找不到咱家,你就去稟告庄妃娘娘,知道嗎?”
小麻子知道庄妃和眼前這位張公公關係大不一般,自然是恭聲答應。
交代了這事,張洛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尋思了番,他剛才面色不愉,卻不是小麻子猜測的未能盡興,而是因為和庄妃激烈**后,心思分外清明,突然想明白了件事。
“若真是宮裏人察覺了我和寧妃之事,泄露了出去,那這事就應該是宮裏先有人知道,如何會讓宮外的江湖人先知道的道理。由此想來,只怕泄密之事,另有他人。而且此人,多半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看來若想知道究竟,只能再去那紫金院一躺,會會那個媚娘。不過此人心計深沉,若要讓她開口,卻需要十足的把握才行,最好能將她生擒。否則萬一擒虎不成反被虎傷就不划算了。看來,此事卻得從長計議。”
反正那媚娘另有計劃,一時半會也不會發難,這時間倒是大把的是。張洛心道:“那媚娘想等我把另一片波羅貝葉找到再動手,她若是知道我把身上這片也送人了,不知會是何精彩表情?”
波羅貝葉雖事關寶藏,但張洛在保寧時就身家百萬,剿了紅巾盜后私房銀子也有十幾萬,從沒缺過銀子。入了宮來,到了現在這地位,更是有大把別人主動送上的銀票。故此那寶藏雖然誘人,但在張洛眼裏卻還不如博個美艷貴妃嫣然一笑,倒並不如外面那些爭奪的江湖人那般寶貝要緊。
叫了個伺候的小太監去準備了些飯食,張洛便在自己的屋子裏用了些,隨後卻是覺得還是該去景陽宮一趟,就算是寧妃沒有出賣自己,也得警告一番為好。畢竟此事天大的關係,這次雖十有**不是宮裏透出去的,但若不小心,難保下次不會。
想到便做,張洛交代了收拾碗筷的小太監幾句,便往景陽宮裏去了。
到了景陽宮,不等幾個宮女稟報,張洛便邁了進去,只見寧妃正在窗邊,用一隻玉手支這香腮,怔怔發獃。聽見了動靜,寧妃回過頭來,見是張洛,那張雪白的俏臉上便先是一白,再是一紅。
見幾個宮女都在,寧妃低下頭道:“你們都先出去罷。”幾個宮女應了,等最後一個宮女把門關上,再沒了旁人,寧妃才低聲道:“不是說好白日裏不行么。會被人見着的。”
張洛本來倒是有些心煩的,不過此時聽了寧妃這話,卻是差點笑出聲來,道:“你以為我當真這邊急色么,我來尋你,是為了一件要緊事,我的身份,怕是有誰泄露了。”
寧妃誤會了張洛的來意,只覺得臉蛋燒紅,聞得此言,頓時一下白了。顫聲道:“皇上,皇上知道了?”
張洛哼道:“要是皇上知道了,我還能這麼自在的來找你么。不過確實是有人知道了,我估摸着,多半是你身邊侍女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你身邊的那個寶瑩呢?”
“不,不可能是她。”寧妃聽皇上還沒知道,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道:“寶瑩丫頭她不知情的。”
張洛道:“你平時都是由她服侍的,我怕她會察覺到什麼。”寧妃搖搖頭道:“她不會知道的,就算她真知道了,她也斷不敢說出去的。”
如果張洛的事事發,那寧妃和庄妃自然逃不掉,不過寶瑩等兩妃身邊的宮女,無論知不知情,多半也沒什麼好下場,沒被滅口就已是萬幸了。這些宮女與服侍的娘娘,本就是一榮具榮,一損具損的。
張洛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這話從寧妃嘴裏說出來,卻是讓他一陣驚訝,這位貴妃這兩個月可長進不少啊,莫非竟是被自己**開了竅不成。拋開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張洛沉吟道:“娘娘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她真察覺到什麼,我倒不擔心她會故意泄露,就怕她是無意中講出去的。娘娘你也應該明白,這事如果事發,牽連的絕不止你我。這此我看在娘娘的份上暫且饒了她,若是我一旦查出,這風聲真是她傳出來的,那娘娘卻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啦”
寧妃低聲道:“這些本宮都知道。”張洛哼了聲道:“你知道就好。”雖說寧妃庄妃都已與他有了那方面的關係,但張洛對這兩妃的態度卻是大不相同,對着庄妃張洛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人,而這寧妃在他眼裏,不過一洩慾之物而已,倒也不必那麼客氣。
張洛上午剛和庄妃數場大戰,加上心裏有事,此時的興緻倒也不是如何強烈,再說這邊到底和庄妃那處不同,白日裏宮女太監數以百記,也不好盡興,因此只恐嚇警告了寧妃幾句,便待離去,卻不想剛想回頭出去,寧妃卻道:“你,你等等。”
張洛訝然回頭,這寧妃膽小的緊,這兩個多月來一向是逆來順受,從不敢多言,這主動留他,卻是第一次。
寧妃低聲道:“本宮前日剛去看了馮公公,他已經瘋了,也啞了,你,你就放他出來好嗎。”
張洛嘿然道:“你還惦記着他啊,可惜馮昆是皇上下令關進去的,咱家就算是東廠提督,也無權放他出來。”
聽張洛開頭第一句,寧妃欲言又止,似要解釋什麼,卻又始終沒說出口,她喃喃道:“馮公公如今生活都不能自理,既不能出來,那你,你能不能派個人照顧下他,本宮感激不盡。”
這個寧妃膽子雖小,但卻頗有情意,到了如今,竟還不捨得丟棄一個老太監。反正馮昆既啞且瘋,也再礙不得什麼事了,這種順水人情自然做得,張洛看了她兩眼,點頭答應。
寧妃清麗絕俗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低聲道:“謝謝你了。晚上,本宮來找你。”說到後面一句時,寧妃聲若細蚊,臉上紅暈四布,宛如要流溢出來般,竟是嬌艷無比,看得張洛一呆。
出了景陽宮,時間還早,左右宮中無事,皇帝也輪不到他去伺候,張洛轉了一圈,便又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