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賊
李平舟,工部尚書。
徐叄,吏部尚書。
王叡安,都察院左都御史。
林永裳,理藩院尚書。
這幾人,資格老的如同李平舟,四朝老臣。有學問的如同徐叄,解元會元狀元,三元得主。嘴皮子俐落的如王叡安林永裳,一個是現任御史的頭兒,一個是前御史的頭兒,卻連個屁都沒敢放。
幾個大男人,位高權重,硬給一介女流罵的抬不起頭,灰溜溜的出了鎮南王府的大門,一道去了李府。
林永裳抹了抹腦門子的汗,唏噓道,“太後娘娘果然厲害哪。”之前他也準備了一肚子的道理好話,見李大人給衛王妃三兩三語問的灰頭土臉啞口無言,林永裳識時務的沒敢去碰這個釘子。
徐叄沉吟道,“要我說,別再攔了。太后畢竟是皇上的親娘,如今看來太后是不會回昆明的。皇上對咱們的母親禮遇有加,將心比心,這件事,咱們不佔理。”
明湛恩賞諸位大人母親的好處此時已經顯現出來了,明湛雖然沒說,不過能在宣德殿排班的大臣沒有笨的,明湛的意思就是:朕這樣對待你們的母親,你們如何回報於朕!
這年頭兒,女人不懂政事。
老太太們受到皇帝的恩賞,自然只有高興的。完全不會想到自家兒子在朝中幹了什麼,而使得皇帝對她們禮遇有加。
當然,也有老太太想的深些。不過,帝都三品以上的誥命都被皇帝召見過,並不單單是哪家哪戶的事。再往深里想,家中兒子不配合釋疑,她們也難知曉朝中事,只管生受了帝王恩典。
明湛這一手做的漂亮,完全是一面加恩臣子之母,一面抽臣子耳光,而且抽的不亦樂乎。
明湛抽完,衛王妃接着抽。
見過幾位大臣后,衛王妃讓明湛把茶話會開到鎮南王府來。
衛王妃自幼的教育,交際手腕兒是最基礎的功課,何況她是女人,找些女人之間的共同話題並不算難。
並且,衛王妃的茶話會不僅限於老太太,宗室公主們可不是那些腦袋頑固不化的清流大臣,她們自然更樂得先來討好皇帝親媽。
何況,本來這幾位大長公主就與衛王妃關係不錯。另外明艷明雅更不必說,其他如鳳景乾已出嫁的三位公主,那也不是獃子,只有更用心捧場的。
一時間,帝都上流社會,都以收到衛王妃的帖子為榮。
清流們沒料到,衛王妃竟由防守轉為了主動出擊,更加覺得這女人不簡單。儘管面上無光,他們硬是拼着臉面不要也不提迎衛王妃入宮一事。
當然,也有投機的臣子秘密的給明湛上摺子,談及此事,明湛直接發回“再議”。這是他與清流們的第一場較量,如果使用暴力,即便能迎母親進宮,也不過是兩敗俱傷之局。
明湛是不會做出嘉靖時的“大禮儀”事件的,在許多時候,讀書人雖然迂腐頑固,不過,往往讀書人也是一個朝代的良心所在。尤其如今鳳景乾尚在,這些大臣,或多或少與鳳景乾有君臣情分在。明湛下手太狠,只能令君臣離心,讓他們更加懷念鳳景乾執政。所以即便麻煩些,明湛也得迂迴着來。
明湛來跟他老娘交流,“眼瞅着就是恩科,我想着就仿着善仁堂,也在帝都開一間葯堂,可以讓太醫院的大夫們出來坐堂。帝都六十歲往上的老人們看病半費,八十歲以上的免費。這件事,銀子從內庫出,母親牽頭兒,我叫太醫院的孫老頭兒出來跟母親商量。正好姐夫也在帝都,他也能幫上忙。當初善仁堂的事,是李誠與范維辦的,讓他們將當初善仁堂的籌建與母親細說說,這府里這些人,哪個不盼着巴高兒向上,反正不缺人手。”
衛王妃道,“這倒是件好事。只是那些朝臣原本就最怕我干政,如今這葯堂的事不是給他們現成的把柄借口。”
“嗨,這都是那些獃子們腦袋不轉彎兒,剛登基也不好收拾他們。”明湛手裏捏着塊兒核桃酥巴唧巴唧的吃,“母親這樣年輕,出來幹些事多好,不必理會他們。既然他們早晚都要念叨一回,索性一併解決了!真以為沒他們幾個臭雞蛋,還做不成槽子糕了!”
“母親放心吧,這件事,我先命人往外頭貼出滿城的皇榜。一不用戶部的銀子,二又是利國利民之事。百姓中定是無人反對的,若是大臣中誰有貳話,叫他們去跟帝都百姓解釋,包他遺臭萬年!”明湛釜底抽薪,奸奸一笑道,“文人愛名,包管叫他們啞巴吃黃連。”
阮鴻飛見明湛一面說一面吃一面擠眉弄眼的壞笑,核桃酥的渣子嘩嘩的掉了一身,那東西又油,轉眼就是半身油點子。心道,小胖若是不做皇帝,倒可以去炸油果子。
阮鴻飛微微有些潔癖,實在有些受不了明湛這種吃法兒,塞了塊兒帕子給他,對衛王妃道,“何不拉着那些誥命夫人一塊兒做,倒不必她們出多少銀子,借個名頭兒就罷了。誰要是反對,先回家把自己的老娘搞定再說。”
“唉喲唉喲,飛飛,你是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明湛自大狂一樣的大笑三聲,“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哪!”一手舉着半塊兒沒吃完的酥,一手去抱阮鴻飛,啪啪兩下拍在阮鴻飛的後背。轉頭,喜滋滋的對母親說,“就這麼干。”
衛王妃唇角翹啊翹的,忍不住笑了起來,給明湛一個眼色。
明湛回頭,阮鴻飛的臉都快綠了,若不是在衛王妃面前,定要暴發出來。該死的明小胖,竟然拿油糊糊的爪子拍他後背,肯定按上爪子印了!該死的!
“飛飛,你怎麼啦?”明湛忙將剩下的半塊兒酥塞嘴裏去,關切的拉一拉阮鴻飛的袖子,剛剛還好好兒的出壞主意呢。
阮鴻飛腦袋上的青筋都要暴出來了,龜毛的捏住明湛的手腕丟了出去,見自己袖子上果然幾個模模糊糊的油指印兒,磨着牙道,“你離我遠點兒!”
衛王妃悠悠的端起盞茶來喝。
明湛已經回神,原來飛飛嫌他的油手。明湛頗覺沒面子,撅了撅嘴說,“連老鼠都吃的人,還嫌別人臟啊!再說,不就是有點兒油嘛,怎麼啦怎麼啦!”說著,還舔了舔手指頭兒,伸手給阮鴻飛看,“吶,乾淨了吧。”
阮鴻飛險些給明湛氣暈過去,打開明湛的手,皺眉,“你多大了,惡不噁心。”
明湛大怒,“你晚上連我腳指頭兒都舔,我舔舔手就噁心啦!”
衛王妃一口茶噴了。
阮鴻飛覺得自己一世英明都毀在這死小胖手裏,真是臉皮子八丈厚,什麼都往外說!不知道丟臉多少錢一斤!
阮鴻飛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都綠了,一句話沒說,直接拎起明湛對衛王妃道,“天快黑了,先告辭了。”
明湛扭着身子叫囂着,“我得陪母親吃飯啊啊啊!嗚——”給阮鴻飛堵了嘴。
阮鴻飛多麼要臉面的人哪,尤其他先前與衛王妃還算有些交情,雖然將明小胖把到手,阮鴻飛也是與衛王妃平輩相交。如今,在女人面前丟這麼一個大丑,阮鴻飛覺得自己至少一個月沒臉再出現在衛王妃面前了。
明湛給阮鴻飛弄回到宮裏,對於飛飛竟然在他親娘面前堵他嘴的事就有些不大高興,嘀咕道,“就你要臉面,我就不要臉面了?”
阮鴻飛薄怒,“你怎麼連床第間的事兒都往外說,啊?你是不是傻的!”
“哪裏說了,就舔|腳丫子的事兒么。”以明湛的臉皮,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得意的一揚小肉下巴,“你還親過我屁股呢。”
阮鴻飛死的心都有了,抓着明湛,額角一跳一跳的問,“這個你不會也跟人說過吧?”
“你要是再讓我沒面子,我就說出去。”明湛極看不上阮鴻飛這股子酸勁兒,撇了撇嘴道,“到了床上,什麼下流事都做得出來。穿上衣裳,就裝的人五人六的!哼!真叫我看不上!”
“可不是,那下流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阮鴻飛知道明湛向來吃軟不吃硬,問他道,“床第間都是極私密的事,你往外說,你覺得有面子?”
“誰叫你嫌我來着?你敢嫌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不留心在你身上弄了個手印兒么?你那是什麼臉色啊?”明湛氣鼓鼓的,“母親肯定得以為我夫綱不振了,我面子都給你丟光了!”莫非只有你一人要臉面啊!
你有個屁的夫綱!
阮鴻飛知道這樣一說,就是點了炸藥包,只得糊弄明湛,“好吧,這回算我也有錯處,日後定給你留面子。只是這種事,再不可瞎嚷嚷了,知道吧?”
明湛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得看你表現了。”溜達溜達寫日記去了。
明湛為了記錄自己與他家飛飛的幸福生活,如今每日一記。
內容五花八門兒,除了攻受次數,還有譬如“飛飛誇他嘴巴漂亮”“飛飛說他腿好看”“飛飛說明小胖最有男子漢氣概”……
天知道,有些話都是阮鴻飛在床上哄他時說的甜言蜜語。明湛記性好,不過,好記性比不過爛筆頭兒,他記在本子上,每每看過就倍覺開心。
若是在上輩子,明湛真不敢希冀能找到阮鴻飛這樣出色的伴侶。如今他僥倖坐在這個位子上,又得到阮鴻飛的情意。明湛覺得每個人一生的福份是有數的,他能一生二世,已是大福了,如今還有這樣如意的伴侶,定要惜福,才能長久,所以他要加倍對阮鴻飛更好才是。
明小胖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做賊一樣的寫,還給放日記的匣子上了鎖,防着阮鴻飛偷看。
不過,他稍一鬼祟,哪裏逃得出阮鴻飛的耳目。
故此,明小胖寫一篇,阮鴻飛看一篇。
至於,明小胖到底知不知道阮鴻飛在偷看呢,這誰知道呢?反正那上了鎖的匣子就擺在他們卧室里十錦槅上最顯然的地方,明小胖還給密匣配了個重達半斤的黃澄澄的大銅鎖。哼哼,這樣還看不到,阮鴻飛你是個瞎子吧!
故而,阮鴻飛每每感嘆,有時“做賊”也是一種情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