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藏簪

7藏簪

要人說,奪了畫不就完了,偏偏孫朝思性子尖刻,得了機會就不給別人好臉色瞧。這也是她性格使然,輕易改不了。

阮湘怡步子往前邁了邁,像是想將畫拿回來,卻又懼於孫朝思往日淫威頗是猶豫。雲露私底下握了握她手,先行作訝然狀笑道。

“孫姐姐長相大方出眾,這樣小家子氣顏色可襯不起來。依姐姐品位,不該有這樣選擇才對……”

話里又誇又貶,讓人笑不了氣不得。

孫朝思一下被戳了痛腳,原想發火,但因此認定了對方是想拐彎抹角讓自己把畫還回去,就暫熄了火氣,輕瞥她一眼:“我品位,不需要你來評價。”

捧着畫,往上妝宮女那邊去了。

阮湘怡沒拿回畫,瞧模樣很是懊惱,氣得鼓起嘴,像個小青蛙。

“得了,咱們也選吧。”雲露全沒將方才插曲當回事,與阮湘怡眨了眨眼,“你以為我剛剛是說假?你往後瞧好就是了。”

阮湘怡這才開了笑靨:“就是,我只看着她能扮出個什麼樣兒。”

雖不如何相信,但也為雲露鼓勁兒。十分捧場。

雲露原先確實是想選那一幅,但被孫朝思一鬧,便改換了思路。形象鮮明能讓人記住,但形象多變,能讓人記得長久一些。

只是這個朝代服飾多是素清淡雅,她選擇,難說皇帝會不會接受。

但她私心裏揣度皇帝性格,還是能出彩成分佔大比例,不賭一把不知禍福,她骨子裏可不止是外公教導柔韌細緻,還有父親遺傳大膽豪氣。

將選中丹青交給宮女,只見對方婉婉一禮,捧過捲軸。

“奴婢和樂,願為雲小主點妝。”

“雲露,這邊。”阮湘怡做了口型,悄聲向掉隊雲露招了招手。雲露沖她點點頭,步跟了上去。

阮湘怡身穿淺黃魚子纈紋翠裙,逐至白色水綠上襦,一條鵝黃披帛,瞧那模樣便是小家碧玉,卻將優點都體現了出來,很是純真可人。

她繞於手臂間薄紗羅輕褶,橘綠交接,似清漾水裏游着一尾小黃魚,輕曳着尾巴。

雲露搭上她小臂,被帶動着往前走,間歇微微喘了幾口氣。

“我看你早早穿戴好了,怎麼反而來得遲了?”

“等幾樣旁人不要東西。”她貼耳去輕聲回答。若單單隻用畫作里侍女身上飾物,裙子還是素了點,稍稍拼湊,想來也不算違規。

有些侍御宮裏頭有人,早就留了好東西給她們。她則是要等大家都選好了才能從餘下東西里挑,免得那一樣是歸別人挑中畫作裏頭,會起爭執。

阮湘怡恍然大悟,笑說:“就說你很聰明,我還真沒想過。”

“你這樣就很好了,過猶不及,再多添繁飾反而不美。”

“嗯,我也覺得。”她輕地應了一句,卻猝然被後頭大力衝擊撞得往前一撲,腦袋正磕前面孫朝思背後。

孫朝思轉過身,對她怒目而視。

“禮儀嬤嬤沒教過你規矩?怎麼走得路!”

阮湘怡又是委屈又是惱悶,回首一看,撞了自己人竟是孫朝思跟班姚芳蕊。她許是要追到孫朝思身邊去,走得急切了些,才滑了腳。

難得她這一回沒撇清關係,而是歉意對阮湘怡笑笑,接着走到孫朝思旁邊,解釋道:“是我不小心撞到她了,你別生氣。”

“哼。”孫朝思也知道外人面前給“自己人”臉面,沒再多說,丟了個白眼就回身跟上了隊伍。

雲露看着對方背影道:“她這回倒是好性兒。”

“本就不是咱們錯。她跟班奴才做錯了事,難不成還有臉給咱們難堪?”阮湘怡嘟囔了幾句,拉着雲露也跟了上去。

春到四月梨花開。

按古代日子算,便早已過了這季節。

但是皇宮裏宮人植花本事極好,不當是梨花開繁盛時候,梨園裏依舊繁茂如盛春。梨花簇簇,口吐紅纓,白瓣皎潔,風浪一過,彷彿千萬雪花徐徐飄灑。

人其中猶如置身仙境,底下踩不是梨花,而是攘攘祥雲。

內侍手掌名冊,唱報:“姚芳蕊,擇第壹拾肆張仕女丹青。”

一襲粉衣如芳蕊姚芳蕊人如其名,自鋪設織錦繡花紅毯上翩然而至。身側跟着宮人眉心微低,站定后一解繫繩,展開捲軸。

畫中同是粉衣仕女,手拈桃花,嫣然一笑。

“呵呵。”柔弱地笑聲輕輕地傳來,憐妃啟口時直讓人渾身一陣酥麻,“姚妹妹端是好模樣,少女俏麗嫣然姿態仿得了八分足,恰應了‘美人如畫’這一題。”

姚芳蕊笑弧拉得長。

玉階下阮湘怡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和雲露咬耳朵:“想來這就是宮裏盛傳憐妃娘娘。據說她生得一雙尖翹翹地凌波小腳,跳舞時好似扶風飛去,有仙子之姿。聖上則說她啼泣時‘一枝梨花春帶雨’,堪憐。便得了這個稱號。”

雲露垂眸一笑,只是道:“是么。”

“她原本不過是司禮監掌印曲公公宮外親弟弟女兒,曲公公於先帝時可堪作御前第一人,聖上繼位后也頗多倚重。她雖出身不如何,卻認了內閣首輔楊大人作乾爹,否則如何能得登妃位。”

“既是改了身份,她必定不喜歡別人提。你切莫四處說。”雲露見她說得來勁,不免沖她搖了搖頭,笑提醒道。

“這我知道。”

底下喁喁私語,上面“選美大賽”也沒停。

憐妃一句話說完,就有錦昭容揚手作悶熱狀扇了扇,她膚白如玉,陽光下曬出淺淺粉色,襯以黛翠眉目,嫣色紅唇,真真是有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綺麗面容。讓人見時如着眼似錦繁花,絢麗多姿。

錦之一字,再襯不過。

“不知姚侍御是哪片荒漠裏曬出來膚色,瞧着便覺得熱了。”她妙目流轉,言辭如箭,姿態倒是隨意,卻讓姚芳蕊險些站不住腳跟,笑容頓僵。

還有挨着她坐謝婕妤柳眉一蹙,跟着補刀:“人白才襯粉色,否則只會讓皮膚加黯淡。姚侍御往後挑選顏色方面要加謹慎。”

姚侍御面色煞白。

另一邊位次於憐妃喬貴嬪含笑圓場:“謝姐姐往日裏讀多,也總說只一人讀頗是孤單。如今若要一直做那正經模樣,將這些妹妹們都嚇跑了,咱們是斷不肯陪你。”她生就一張鵝蛋臉,秀眉纖長,很是端莊秀麗。

謝婕妤對這些“姐妹間”打趣不大適應,手指略動了動,板正臉卻軟和了一點。

錦昭容不很意挑了挑眉。

姚芳蕊維持着眼眶裏眼淚不掉下來,一眼也不敢看聖上反應,只上面允准后急急退了下去。玉階下迎她侍御大多笑得不懷好意。

內侍又宣:“沈香蘿,擇第玖張仕女丹青。”

沈香蘿穿着蓮花色紗衫,百褶湖色羅裙,是與之性子相宜淡泊風致,原不算突出,但她外頭罩了一層淺淡紗羅,內色透漸,虛實相生,顯得朦朧飄逸。

多了一份雅麗詩意。

“原來這就是沈芬儀妹妹。”錦昭容玉指輕弄,剝了一顆丹荔,抬至嘴邊時唇如綻桃,奪目笑來,“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皇帝本是懶洋洋地倚椅背上,聞言稍稍抬眸,點了點頭。

“不錯。”

有這一句落下來,這輪沈香蘿是穩過了。

喬貴嬪卻向錦昭容看去,心底不解,錦昭容向來滑不溜手,三邊不靠。往日要說偏幫,還是幫淑妃時候多一些,怎麼就肯替皇后麾下“大將”沈芬儀說好話了。

但等孫朝思一上場被連番炮轟之後,喬貴嬪就明白了對方用意。

後宮無秘事。孫朝思那點子小手段,根本不夠看。她陷害某個侍御衝撞了淑妃事兒她們這些人心知肚明。錦昭容替淑妃出了這口氣,但孫家和皇後有那麼點關聯,她便再賣皇后一個好兒。

說到底,玩得還是那一手左右逢源。

“畫中人臉小如瓜子,尖而圓滑,細眉秀目,穿這松花桃紅衝突顏色方顯嬌俏可人。孫侍御這下巴像尖錐子,鼻挺眉兀,還要再扮天真浪漫——你竟也能選得下手?”錦昭容不可置信看着她。

把花季少女一顆期待忐忑心捏得粉碎。

憐妃雖然不想附和,但這個孫侍御扮相着實是一塌糊塗,錦昭容又直中紅心,她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許是孫侍御沒這眼光天賦呢。”她輕輕柔柔地笑道,狀似安慰。

但這話比錦昭容那番話還要加犀利,讓孫朝思想起了族裏姐妹對嘲笑,唇色漸褪,身形微晃。

錦昭容不置可否,又笑:“還須回家再練兩年才好。”

此話說頗重,竟是作了讓人打道回府決定。皇帝也笑由着她,一點沒欄着意思。但孫朝思到底比姚芳蕊要上得檯面,雖然已受驚惶,仍捏緊了袖中簪子,筆直站到叫退時才退了下去。

侍御間亦有窸窸窣窣你推我搡聲音,不時拿眼瞧她。

雲露也不免隨眾人多看了她幾眼,只是越看越是古怪。對方不知為什麼一直垂着手,收袖子裏不曾拿出來過。

而這層古怪,隨着雲露看向阮湘怡時變得愈發強烈。

還是旁邊花寄靈上場前替阮湘怡先行審視時發現了端倪,她對色彩變化頗為敏感,蹙眉細想后,問了一句。

“湘怡,你原先頭上是不是還有一樣顏色較為鮮艷首飾?”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有。

寫一眾美人齊聚時候好興奮,這回應該是錦昭容比較顯眼?其實憐妃娘娘也不弱勢,但是有皇帝和沒皇帝是兩個樣子哈哈。

寫爭寵時候就一直覺得畫面不活,人物單薄,這回其她人物形象也會力豐滿起來。性格、舉動背後都是有環境因素影響,或是有原因。

嗷嗚,不過文筆有待提高,所以如果寫得不像,看不出來……

y就等我再練兩年吧……

淺依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13-9-522:45:28

謝謝依依投累a!正好是趕上收藏漲得很慢,以及我卡文時候……我立刻興奮了起來!

樂此不疲貼大明宮梨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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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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