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換宮

42換宮

皇帝特意單獨撥來人,那必定是要當大宮女。雲露幾番思量,知道這事拒了肯定是她不知好歹,且皇帝剛又給了她一個甜頭吃。

但是他舉動突然,裏頭究竟有怎樣深意?

要說他當真關懷自己……

那真是天大玩笑。

如果是朝局穩定年代,又或者是攤上個愛美人不愛江山昏君,那落這個當口關懷是真心。但時局混亂,皇帝有心智有抱負,一心蟄伏,可以說幾乎每件事背後多少都有深意。

但是那些事多不關乎她,費心猜到了也沒意思,她又不需要當百科全。所以只當自己全都不知道,存了些不被人陷害小聰明而已。

想到這兒,她思緒豁然開朗。

皇帝必定不會費心費力來對付她,多是把她當棋子用一用,她既然有好處拿,就無須計較太多。

“良辰老實本分,向來只有被欺負份兒。皇上賞下來人定然不差,讓她替臣妾掌掌眼,代為管教宮人一番也好。”

且皇帝人總不會忠於其她妃嬪,不管皇帝打得什麼主意,她只管人其用就是了。

皇帝滿意,“過會兒就差人把她給你帶過來,那名兒叫什麼……你知道,朕給你指過,畫畫才藝極好。”後頭是衝著李明勝說。

“叫和樂。”李明勝接嘴。

“和樂?”

“怎麼,你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不知是不是重名,只是記得原先是丹青館宮女,給臣妾化過妝容。”

“那就是她了,你們見過面正好,往後你用起來也方便。”

雲露聽到這答案,暗自記心裏。表面上皇帝好像記不住那個宮女名字,應該是隨意提了她,但他卻能記住這個宮女曾經哪裏當過差,可見不尋常。

一個宮人能被帝王記住,不是官職高,就是有大用。

心裏怎麼想只管藏着,面上她只笑應下來,又轉而重提起五石散事。

皇帝這會兒不知想着什麼,人有些心不焉,“有想法就說。”

“臣妾只是想着,這裏既然查不着了,倒不如從葯來源入手?這葯雖然……”她臉微紅了一下,接着道,“但聽說可以治療傷寒,想來太醫院裏是有存。若然不是從外頭帶進來,只須瞧瞧,哪一宮妃嬪近些時日討過這葯即可。”

皇帝壓下原先思緒,按她話琢磨了一會兒,笑道:“說得不錯,就依你主意查。”

他見雲露歡喜得意了,就又來掐她臉上嘟嘟肉,到底沒全長開,臉蛋兒雖小,捏起來卻很有質感。“大本事沒有,小聰明不斷。”

“大本事,由皇上施展着就好啦。”她璀璨一笑。

這句話正正說到了皇帝心坎上,就算前面被她三言兩語說得提了她父親官職,也覺得她既然後宮裏孤獨無支,自己護着些也不值得追究了。

“皇上這主意……”方淮臨時被叫到御前,只當是有什麼需要修改地方,卻誰知何止修改,整個計劃幾乎要顛個個兒。

皇帝雖然已經將計劃訴諸於口,但腦子裏仍繼續琢磨不妥當地方。見他鄭重遲疑,便道,“朕知道這麼一來,比原先計劃難施行。但若能成,後續就容易了。”

“按原計劃,趁着曲公公鬆懈不防備,着他身死便罷,這回卻要留着他命。即便事成,臣仍是擔心他反咬一口,後患無窮啊。”

皇帝笑:“朕就是要讓他慌,不管他還有沒有力氣反咬,這一口,都得讓他咬上去。”

對明白裏頭門道人來說,這話說得相當直白。方淮立刻明白,前面事是前奏,唱得響亮,唱得熱鬧,把對方唱怕了,出昏招,才好唱到正曲兒,真真正正地定他罪。

方淮雖也認同這辦法,到底苦笑:“皇上主意倒好,就是難為了臣,如何施展起來。”

李明勝一直旁邊靜靜聽着,眼下聽到這裏,知道事情議近尾聲,對方不過吐吐苦水罷了。

不由安慰笑道:“大人且想着,此事過後他自會被千萬人唾棄,他選中提拔上來人也會受連累之罪。那時候,才是大人真正施展拳腳機會。”

這話說了點子上,如果按原議,曲懷仁死了那也是意外身亡,他為國“奉獻”了十幾年,必然還要表彰追封,風光大葬,那底下小鬼受他餘蔭,也就難纏了。如果他死得不光彩,樹倒猢猻散,也就是聖上所說,後續處理起來容易。

皇帝笑覷他,淡然道:“朕等着,把你頭上‘副’字去掉。”

方淮心裏“噗通”一跳,嘿笑了下,隨即抱拳,朗聲領命。

自己隱瞞真性情,偽裝多年,除了為國家剷除奸佞之人,又何嘗沒有為自己籌謀打算意思。不過皇上寬和,對他們這些屬臣小心思,向來能容。

為國之君,除了才幹非凡,洞悉人心。能有容乃大,不於瑣事上斤斤計較,才是讓他敬佩愛戴,繼而效忠理由。

等方淮告退,外邊就有人稟報,說淑妃娘娘外等候。

“淑妃?她來做什麼。”

李明勝成日家跟着皇帝,有些事他該心知肚明則明,卻總不是件件都該明白。此時想了一遭兒沒想出個究竟,便道:“奴才也不知道。”

按理兒,后宮裏近來發生事,都和淑妃沒有大幹系才是。

皇帝沉思着揮揮手,着人請她進來。

淑妃風姿秀美,姿態溫婉,卻不過分柔弱,行事自有章法。這於世人來說,就是當家主母料子。

再加上她分位僅次於皇后,此時與皇帝議起后妃事來,毫不違和。

“妙小儀事不算小事,臣妾曾請過皇後娘娘示下,為她分擔一二。娘娘也允准了。”她含笑請了安,開門見山地點出正題,“按皇上意思,臣妾太醫院支用明細上查出,只有永寧宮沈芬儀,曾一月前因宮女患傷害症,討過五石散。”

皇帝笑容微頓,意味深長地挑起眉。

沈芬儀?

淑妃此時已轉成正經嚴肅模樣,語氣說法很讓人信服,“一宮主位卻為區區一個宮女討葯,何況那宮女並非她日夕相對大宮女,並無多少情分。傷寒症又並非只有五石散一味葯可解。事出反常必有妖,臣妾以為此事是沈芬儀所為。”

“愛妃說來頭頭是道,但若是沈芬儀心善,照拂於宮人,朕又豈能冤枉了她?”

“世間雖有巧事,但沈芬儀為宮女討葯后,妙小儀便出了事。太醫不為宮女診治自無脈案,既無脈案,便無人知她是否用下那葯,是否好轉。如何不可疑?”

皇帝聽出了幾分淑妃話里意思。

如果他想保妙小儀,那沈芬儀這邊可以做作文章,當然,也許真兇就是她。如果捨不得沈芬儀,那這葯指不定就是妙小儀自己給自己下。

且查明來源建議還是她給提,換了另一種說法,就是她明知沈芬儀曾為宮女求葯,才栽贓嫁禍於她。

淑妃見皇帝沉吟,緩緩笑道:“臣妾還有一事不曾稟明。”

“哦?”

“沈芬儀為她求葯那個宮女,半月前因傷寒症加重,已歿。”

她層層鋪墊,不過讓皇上情思索,提出疑問。如今後一錘落下,皇上便覺是自己思慮而得結果,結果便如板上釘釘,再無反轉可能。

明明討了葯去,人卻死了。

那葯,到底用到了哪裏?

這等消息傳到皇后耳朵里,直把皇后氣了個倒仰。

簫氏這個賤/人,然拿着她給權利,越過她找上了皇上,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她人!

自己是因為這幾次和她聯手對付憐妃才信任她,沒想到她轉眼就把這信任丟到地上,就差沒踩上幾腳了!

還有妙小儀,自己想保她,她卻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到底安得什麼心!

昨兒皇上話她還不當回事,如今想來卻膈應得很。獨獨是看着她有興緻不成?

皇后指尖掐緊掌心裏,第一次對這個深受聖寵女人起了忌憚心思。

可別再養出一個淑妃來。

“娘娘莫氣。”茯苓一邊兒幫皇后順着氣,一邊兒無奈猶豫,不敢把這事結果告訴皇后。

但這會兒不說,過了兩三刻,恐怕還要再氣一回。

“皇上還說了,沈芬儀做出這樣事不堪一宮主位,正好前些時日他答應了錢麗儀掌管一宮之事,娘娘彼時又說不得動工。今次就將二人宮殿對調,讓錢麗儀搬至永寧宮,沈芬儀住去綺春閣便罷,其餘,念她是初犯,也就不罰她了。”

皇帝說得輕巧,這麼一來,丟了掌宮權利不說,換宮之事從來沒有過,如今開了這先例,那些看好戲妃嬪真是笑都要笑死了。

沈芬儀日久天長樹立起威信,頃刻就能崩塌。

“但皇上不曾宣讀旨意,可見是有過問娘娘,與娘娘商量意思。”

茯苓給皇后遞去一盞茶,忖度着開口,讓皇后稍微順順心。

話雖如此,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皇后就是再“調查”出什麼證據,也都抵不過針對沈芬儀這一份死無對證。

至於處罰結果,她前不久還為保沈芬儀讓憐妃得意了一陣兒,也不過看她忠心自己份上。

又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為她事買賬?

“和皇上說,此事就這樣罷。”皇後端着茶盞手微微用力,冷笑,“淑妃,當真會為自己人打算。經此一事,錢麗儀恐怕就真真正正效忠於她了。”

茯苓低頭。

其實她也覺得,比起御人手段,淑妃娘娘要勝娘娘一籌。主子從來只施小恩小惠,不肯花大力氣。諸如那回妙小儀出事,娘娘說丟就丟了,如果那時肯雪中送炭,妙小儀起複后,如何不感恩戴德,忠心以對?

但娘娘性格,說難聽了,有些剛愎自用……

她是不敢勸,也勸不動。

沈香蘿煮茶品茗,一邊聽宮女蒹葭興緻勃勃地說端陽節事。

“皇上那邊兒放出了風聲來,說到時候除了賽龍舟,主子娘娘之間也有可玩。奴婢聽人說,彩頭與晉位有關呢。”

蒹葭才歡歡喜喜地勸着主子多多表現,就見祁祁走進來,附到主子身邊輕聲說了幾句。

主子那表情登時凝重起來。

“什麼事我聽不得?”蒹葭沖祁祁嘟嘴。

祁祁比了一個“噓”聲手勢,看主子神情有些怔忡,便拉了她到一邊,把沈芬儀事說了。

蒹葭捂嘴:“沈娘娘怎麼會做這樣事?”

因為她一貫是跳脫性子,素日給主子解悶還好,正事祁祁也不敢都與她說。其實她心裏知道,這次事並非沈芬儀所為,而是主子向淑妃娘娘投誠后,對方交代下來考驗。

主子行事一絲不苟,這件事做得很是謹慎,不留把柄。

但誰知……

原先她們以為是淑妃忌憚妙小儀得寵,這般想來,淑妃竟是為自己人謀划同時,斷了主子後路。

自己一手實行計劃,終卻讓姐姐吞了苦果。主子往後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親姐?

淑妃,當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溫婉可親。

然而無論她們有多怒火衝天,懊喪納悶,后宮裏都從來不缺幸災樂禍人。

那些妃嬪先是看了妙小儀一通好戲,還沒嘲笑過癮,就被對方仗着皇上恩寵,赤/裸/裸地嘲笑“連只貓兒也比不過,也好意思笑別人”,讓她們好生掛不住臉面。緊跟着,汪婕妤收到了皇上送一隻木質小狗兒,一看就是精雕細琢把玩之物。

汪婕妤早先因得知皇帝特意讓自己送去雲岫閣瓷器物件,都被妙小儀輕輕巧巧地砸了,心裏氣悶。如今得了這個,自然高興非常,只當是皇上哄她開心來了。

結果傳旨福祿道:“皇上本欲給汪婕妤加封號,但想來‘汪’之一字音形生動,適合婕妤主子不過,就不另挑封號,只作汪婕妤即可。”

不少妃嬪聽了一揣摩那意思,險些笑岔了氣。

才罵了別人是寵物貓,轉眼就發現自己竟是只汪汪叫狗兒,誰還比誰尊貴些?這之後,再沒人敢再招惹妙小儀,拿她封號作笑料。

也因此沈芬儀事一出,大家轉移了目標,嘲笑這位昔日一宮主位去了。

就這麼著,日子過到了端陽節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也因此沈芬儀事一出,大家轉移了目標,嘲笑這位昔日一宮主位去了。

就這麼著,日子過到了端陽節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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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已出門,此章由萌萌存稿箱代發q

才不是,明明是你萌萌攻小宴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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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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