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祈雨

36祈雨

雲露折下一枝蟹爪菊手,筷子細花莖,瓣似爪牙,邊角蜷縮,淡黃染紅顏色,尤顯得艷幟張揚,氣韻靈動。

“庫里找來幾件?”她邊向殿內走去,邊側首詢問。

良辰亦步亦趨地跟她身後,答道:“奴婢挑來揀去,有四件還算合眼,與菊也相稱。”

“我看看。”

步至殿內,早有四個小宮女,每人捧着一樣花插,各式各樣,連木質也不相同。

“這是紫檀靈芝花插。”小宮女見主子走來,往前一呈,報了名字。

其色澤光潤,紋理清晰,傾斜器口看上去很有意趣。

“這是癭子木花插。”

良辰接口道:“癭子木一向少見,這件還是皇上賞下來,奴婢讓人好生養護,平日倒不敢用。”

雲露聽了並不說話,只是接着往下看。

“這是黃花梨倭角花插。”

她頓了腳,仔細地將這件打量清楚了。黃花梨紋理如行雲流水,色呈紅褐,美麗非常。稀奇是它不開裂木癤,竟呈現出狐狸頭來。

“主子是看這一個稀奇?”良辰指了指那圖案,道,“這是黃花梨木癤,因總是現出老人、狐狸等頭型,人皆稱作‘鬼臉兒’。”

“鬼臉兒?”雲露揚起微笑,揮手讓其她三個都下去了,道:“就它罷,插了菊枝,替我送去給謝嬪。畢竟前兒都是我緣故才讓她受驚了。也祝賀她晉陞之喜。”

“再送幾匹月白素絹給她,是我撕了她裙子歉意,記得挑珍貴送。”

“是。”

良辰領命后親自送過去,回來進了裏間通報,先不說話,只是撲哧一聲笑出來。

雲露合上手裏冊,好奇地挑挑眉,難得見她也有放肆時候。

“主子您不知道,謝嬪娘娘接了禮后臉色。”良辰忍着笑,挨到榻邊,說道起來,“起先接了菊瓶時候還好,後來看到那素絹,只把臉漲得通紅。偏還是好教養,硬擠出一句謝。”

雲露本就打着這個主意。對方算計了自己,還靠着錦昭容美言晉了級,哪有這麼好事?

偏要膈應她一下,不然自己可開心不起來。

“巧是——皇上咱們之前就差人送去了一樽白水晶似菊花,謝嬪曾誇讚它高潔傲岸,可巧奴婢去時候,那花球一個賽一個滾下來,全落瓶子裏去了。謝嬪只是驚呆了,半晌都沒出聲,奴婢覺得不好多待,便就回來了。”

“那花,插用得什麼瓶子?”

“繪了百花圖樣,精緻得很。”

這下連雲露也笑了。

真不知是件好事壞事,她竟和皇帝作惡一處了。

她本也想挑類似百花圖案花瓶,奈何自己沒有,就挑了件“鬼臉兒”笑話似送給了謝嬪。菊花莖細,她又悄悄掐下一小截兒,不知來日謝嬪再見到她送菊花也被吹落百花中時候,是個什麼表情。

昨日她和皇帝說謝嬪不懷好意時候,曾將對方那段莫名地搭話和皇帝詳細說了兩句。雖然說過程……有點艱辛……

那會兒她倒不知道,皇帝一時興起問了兩句,竟打這個主意。

她頓時對大夏朝後宮女人肅然起敬,應付這麼個以鬧人、看笑話為好,時不時有出人意表舉動皇帝,這工作堪比照顧幼兒園第一天上學寶寶們,操碎了心啊。

延熙帝平時究竟是有多大壓力,才能為求高興,樂此不疲地看后妃笑話。

或者,狸貓換太子一說真有其事?

如果說他市井裏長大,這樣外表矜貴懶散,骨子裏跳脫性格,就說得過去了。

良辰驀然想起件什麼事兒,立刻道:“還有一件事要與主子說,是奴婢沿途聽來,和謝嬪無關。”

雲露見她神情轉變成了正經,知曉是有正事了。就將冊擱到了一邊,改倚為坐,以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主子也知道,如今天氣晴熱,聽說北地一帶多為乾旱,降雨極少。今兒個花美人便御花園裏以舞祈雨,正好教皇上看見了,感念她一片為國祈福心意。”

“祈雨之舞?”

“是呢,說來也奇,這類舞蹈跳得好應屬苗疆一族,沒想到花美人仿得了□分,有看過苗人獻舞宮人都稱讚呢。”

“皇上原先倒也寵她,自我起複后,分到她那裏聖寵就少了,少不得要搏一搏。”雲露無意識地撥了兩頁冊,猜度說道。

“奴婢也是擔心。雖說花美人與主子交好,但若叫她就此吸引住了皇上,主子日子豈不又要難過?”

雲露笑了:“那也沒到這步田地。”

不過,花寄靈難道就此一心爭寵,放棄了陷害她計劃?

她看來,對方如果當真投靠了憐妃,那必然要做一兩件能讓憐妃看得上眼事,憐妃才會繼續幫她。

自己現正是憐妃厭惡角色,拿來祭旗正好。沒道理花寄靈定下章程,才起了個頭,卻又善心大發,放過自己。

這些問題答案,一直到幾日之後才正式揭曉。

那日皇帝本是中午就翻了她牌子,差內官監小內侍來與她說了,結果到了用晚膳時候他還遲遲不來,過了小半個時辰,人倒是來了,來卻是福祿。

“奴才給妙小儀請安。”福祿雖見她免禮,但仍是笑全了禮數,才道,“皇上恐怕小儀久等,特地差奴才來說一句。花美人跳祈雨舞事您應該也聽說過了,那舞須得連跳十七日方顯心誠。許是接連跳了幾天,今兒花美人體力不支,跳到半途竟是當場昏了過去,皇上頗為擔心,便暫且先去了披香苑。”

“皇上囑咐了,讓您別空着肚子,先用膳。”

雲露先謝過他傳旨辛苦,復又問他:“那皇上今晚可還會來?”

“那可就不好說了。”福祿笑得意味深長,“您也知道,平日倒也罷了,妃嬪娘娘身子健康與否,皇上還是掛心。”

這就是來可能極小意思了。

他肯和她說得這樣明白,可見是有心示好,李明勝那實打實是皇上人,任誰也別想收買了去,這個福祿,大事頂不上,小事倒也能用。

雲露裝出幾分落寞模樣,又強打起笑容,讓人取了一件精緻小巧玉器,送他作謝禮。這种放明處給好處,不比暗地裏打聽收買,就是皇帝知道,也不會覺得如何。

只是她今日送得格外貴重了些。

福祿笑意深,推辭了幾句,就心安理得收了下來,復旨去了。

他一走,小福子先氣憤:“花美人這樣也忒不會做人了,明擺着和主子交好,又來搶主子恩典,往後誰還肯和她交往?”

“奴婢前幾日也覺得心理不安,卻沒想到花美人當真會做這樣事。”良辰微微失落道。

她知道和主子交好幾個人,阮姑娘當值並不能多來,沈才人話不多,人又冷,也只花美人一個活潑巧嘴不說,看着也很為主子着想。

偏偏是她做出這樣事來,也不知主子心裏頭怎麼難過呢。

她會這麼想,都是因為本身心思單純緣故。宮女間勾心鬥角沒有后妃那麼厲害,平日也多有交好,互相扶持。因此她見多了,也很自然地就以為雲露和花寄靈是那樣類型。

卻不知她們一開始就是利益盟友,關係脆弱,任何一方說斷,隨時就能斷了。

往日一起玩得開心是一回事,真正涉及自身利益,又是另一回事。

“這件事還沒完呢。”

雲露聽他二人憤慨說了兩句,視線轉向旁邊那桌子半冷了菜,笑落下這句,不復再說。

到了第二日清早,花寄靈身邊大宮女琵琶帶着好些東西,來到雲岫閣。

良辰心裏正氣憤,沒讓人接那些東西,但稟過主子后,仍是不得不禮數周到引她進屋說話。

“奴婢給妙小儀請安,妙小儀吉祥。”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雲露正用過早膳,見她如此也不扶她,只是含了口茶,漱口后吐進瓷盂,宮人捧着退了,緊跟着有人呈上乾淨地帕子。

拭了嘴角后又過了一歇兒,她才笑道:“起來罷,你趕巧兒了,正碰上我用完膳。讓你久等了。”

“不敢。”琵琶心知因昨日事,妙小儀心裏必定不高興,多等一等倒也無妨。

且她心裏氣兒越盛,於主子而言發倒好。

“是你主子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因主子身體尚且虛弱,皇上不讓起身,否則她說今日是要親自走一趟。”

雲露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開茶葉,只是不喝,也不接口。眼角微落,輕輕覷了她一眼。

琵琶登時覺得有汗自背後落了下來。

只覺這妙小儀好厲得一雙眼,發作起來還真能唬住人。

但她打疊一下精神,又上前一步,萬分誠懇地道:“昨日事主子說並非她本意,只是不知道自己身子竟是不濟,連一場舞也跳不下來,還攪了妙小儀恩寵,很是過意不去。”

“這些禮是主子特意讓奴婢送來給妙小儀賠罪,好賴看以往情分上,寬宥她這一回。”

“這一回?”雲露冷笑,將茶盞重重一放,“不知還有沒有下一回呢?”

琵琶神情顯誠懇了,急切地辯駁:“如何還敢有下一回,還望小儀千萬不要吃心,主子不能親自來實非所願,然而聖意不能違背,奴婢又嘴笨……”

雲露越發心煩地揮了揮手:“良辰,送。”

“妙小儀……”琵琶不死心還要再說。

良辰將手一送,氣氣地將她請了出去。

閣子外琵琶一步三回頭,狀似愁苦煩悶地走了,閣子裏雲露那堆禮物里撿一隻上好瑪瑙鼻煙壺,把玩着笑了笑。

送回來良辰挑開帘子,一瞧之下疑惑:“咦?奴婢明明沒讓人接這些東西。”

“你不接,她也可以放下來。”雲露不很意,只是眼角輕挑,若有所思。

李明勝一向喜收集鼻煙壺,花寄靈說是給自己賠罪,送來卻是這樣東西。

且那琵琶說話句句帶刺,直扣着皇帝撇開她后,對她家主子有多體貼關懷來說事。讓人就是不意,也忍不下那口氣。

“也罷。”

雲露托腮,看似純真地一笑:“她一定想讓我去收買李公公,我也只好,順了她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也罷。”

雲露托腮,看似純真地一笑:“她一定想讓我去收買李公公,我也只好,順了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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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ia!,謝謝族長……→→族長你是要當第一霸王節奏嗎?

謝謝補分阿紫,好棒a!

好吧,花美人這麼執着,下一章妙妙就要去賄賂李公公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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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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