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33 || 塑料兄弟（補）
活着可能是別人為自己準備好的身體，過着可能是別人為自己準備好的人生，聽聞過的事情可能全是別人編造的謊言，參與的事情也可能是一場大騙局。
一旦有什麼鬆動，也許某些精心構築的運命就會瞬間崩壞。
閑之嶼甚至完全了解這種感情，那時望向乾祖的眼神，一如現在辰星望向自己的。
“你的意思不會是，那些被隨便殺了的守陣靈全是在洛嶢谷長大的活人，和我們一模一樣的那種？”黃字滔回味過來，忽覺得渾身都不太舒服。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光是靠着兩個守陣人根本維持不好整個封妖大陣，所以留了一些九聖的後人在這裏，外加每過數年就有各門派的人補充進來。”
試煉之時就放緩空間內的時間，試煉之後陣法封閉，就加快空間內的時間，給外界一種試煉每隔數年舉辦一次，每次持續數月的錯覺。
“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各個門派的人都一直沒有發現？”
黃字滔馬上反應過來，繼續追問着，閑之嶼雖只是搖頭，但他心裏早有推測。
「是你吧，闕邪，壁畫裏的九首蛇妖，還有第一關里天怡手裏那個蛇妖，都是你的化身吧，一直都是你在給他們洗腦，還是篡改記憶？！」
闕邪意外地沉默着。
「說話，要不然把你從神識里逼出來！」
閑之嶼表情嚴肅地低頭踢着腳底的泥土，黃字滔只道他是在為真相焦慮，卻不知他心裏已經氣炸了。
「九層閣這種逆天的空間法寶，有一些人來維護不是很正常的嗎，對，我就是監視這些人，順便控制一下人數，等着漠清過來把東西帶走，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那些本來從外面被抓進來的人還好，在這裏出生的人呢，你們這些上位者……」
“不要隨意玩弄別人好不好？！”
最後一句話不小心脫口而出。
黃字滔和辰星外加胖豆都被這麼凶的閑之嶼嚇了一大跳，紛紛圍到他旁邊，又是試發燒又是左顧右盼，“沒事吧大兄弟，跟誰說話呢，誰敢玩弄你啊我跟他拼了！別嚇我啊大兄弟，我現在再受不得一丁點刺激了啊大兄弟。”
“突然想到一些事，沒什麼，別擔心。”語罷閑之嶼突然蹲下，認真盯着辰星，一板一眼地教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一遇到困難就到處求人，即使自己辦不到必須要求人幫忙，也要有相應的付出，去交換別人的幫助。明白嗎？”
辰星直視閑之嶼的眸子，因堅定而閃爍着的東西一如自己的名字，狠狠擦了擦未乾的眼淚，在身上四處翻找，最後捧出數塊亮晶晶的石頭，雖是極為普通的石頭，但在陽光的照射下，傾瀉出寶石般藍紫色的光華。
“這是我所有的寶貝了，全部給你，能幫我救姐姐還有村子裏的人嗎？”
“成交。”
閑之嶼毫不猶豫地一把抓過石頭，又對黃字滔說“帶他去安全的地方，我先去趟村子”，然後揚長而去……
才怪，剛走了三步就被扯了回來。
”閑師弟，你該不是忘記我們還被綁在一起了吧？“
“大哥哥，你知道我們村子在哪裏嗎？”
“……”
三人最終還是決定蹲在一起合計。
“我覺着吧，現在那裏肯定全是我皏淶派的人，咱們去簡直跟送死似的，要不還是等你家秦汜修一起？”
聽到秦汜修的名字，閑之嶼明顯愣了一會神，不過馬上又說：“黃師兄！你可是我皏淶派的黃字滔黃師兄，年紀輕輕築基也就算了，還這麼會賺靈石，用靈石都可以把別人砸暈，這麼牛批你還慫，是不是瞧不起我？”
“那怎麼會，閑師弟也是少年英雄呀，要不是早早離開了我皏淶派，現在肯定也是響噹噹的風雲人物，什麼狗屁四大家族都不是師弟的對手，我對師弟從來都是非常佩服，怎麼可能瞧不起？！只是我覺着得叫上秦師弟，我們就更穩妥了。”
“黃師兄，雖然吧，我倆各自都比秦汜修弱了那麼一丁丁點，但是現在我倆是一起的，加起來絕對不會比他弱了吧。”
“恩，我倆加起來，肯定還是比他強那麼一丁丁點的……”
“錯！我倆分別比他弱一丁丁點，加起來怎麼可能只比他強一點，那至少要強兩輪啊……不對，三輪。”
“對，閑師弟說的沒錯！”
兩人唾沫橫飛，說著就手拉着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黃師兄，你覺得我倆的關係如何？”
“必須好啊大兄弟，我倆的感情，必須比靈石還硬啊，不對，比綁着我倆這破繩子還結實，就算秦汜修來了也分不開我們！”
“嗯！黃師兄，走吧，以你的能力，救幾個人算得了什麼？”
“誒？誒誒誒？？”
說罷拽着黃字滔，跟着辰星朝村子的方向一溜小跑……
（補起）
就在閑之嶼和黃師兄這對塑料兄弟互相認親吹捧時，只比他倆強了那麼一丁丁點的秦汜修正被自己師父佈下的封妖大陣折磨得焦頭爛額。
“秦兄，這層禁制你覺得如何，是不是特別刺激特別有挑戰性？”
跟着進來彷彿就只為了看風景的姜靳安和蘇甯茹就在一邊有說有笑指指點點。
秦汜修眉頭一皺，隨手碰了兩道禁制，兩道隨意就可將人絞碎的罡風直直朝身後颳去。
“手滑。”
姜靳安和蘇甯茹左閃右避堪堪躲過，繼續在身後指點謗言。
“秦兄啊秦兄，你哪裏都好幾近完美，就是脾氣差了一點。”
“姜公子此話有偏，差了可不止一點。”
“……”
起初聽到封妖大陣前有一層極為複雜的禁制時，秦汜修並未特別放在心上，等到開始破禁才意識到，自己低估的並非乾祖佈下的禁制，而是她想要整自己的惡劣心境。
如果不是相當了解自己的師父，大概也對此陣束手無策。
不過縱使相當了解自己的師父，依舊被這環環相扣，充斥着“有本事來破呀破不開來打我呀”，之類的挑釁設計折磨致死。
“這禁制想要全部破開過於費時，我先維持一個出入口，你們直接去破封妖陣，到時候這一層禁制自然解除。”
“多謝秦兄，此番之恩，日後定當相報。”
姜靳安常眯着的雙眼微睜，凝視封妖大陣入口，眸中閃着難以名狀的神采，他對秦汜修施以大禮，抱起山海派送來的“容器”矽然，毫不猶豫邁入。
“又是一個被因果緣分牽絆，為了虛幻的期盼不吝惜性命的人，”蘇甯茹卻沒有跟着進去，三步走到秦汜修身邊說道：“姜公子倒是給了我們足夠的報酬，等會給你任選幾樣吧。”
“不必了，這是你欠我的人情，我會留好的。”
“秦公子真是好算計，怎麼都不會吃虧呢……”
秦汜修右手背立，於陣眼之上掐指解印，維持着禁制內靈力流轉，瞥見蘇甯茹並沒有想要挪動腳步的意思，開口問道：“你不去幫忙，故意讓他送死？”
“等人呢，再者我對陣法並不甚精通……你好像很急的樣子，急着去找閑之嶼？”
“既然明白，還不立刻馬上進去。”秦汜修皺着眉頭冷冷道。
蘇甯茹掩嘴而笑，頭上的珠花步搖顫動不止，撞碎的光斑落在秦汜修的側臉閃閃爍爍，她一直笑到後者臉上寫滿“再笑把你踹進去”為止，抱臂調侃着：“誒誒，還以為你會回我‘與你何干’、‘無可奉告’之類的話。不過，和另一個人的因緣牽絆，難道不是一個天大的弱點？如果有一天我用閑之嶼要挾你呢……”
秦汜修只是瞳眸稍動，目光在她嫣艷似毒的臉上掃過，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這就是你墮入魔道的理由，為了斬斷某些因果緣分？”
無聊到偏要在老虎頭上擼毛的蘇爺又輕哼了一聲，“因為我看透了呀，有那麼轉念一瞬，我突然覺得自己追求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不禁懷疑自己為什麼而存在，只是因為一個人……所以你覺得我做錯了嗎，我現在無憂亦無怖，宛若新生。”
秦汜修倒是沒想到蘇甯茹會同自己說這些，追求亦或者是存在意義，如此深究本質，已經不是隨口能解決的問題，有人會莫名對一個敵友不明的人探討自己的道心嗎？
他不禁嘆一口氣：“只是因為一個人就動搖，你的道心也過於不堪一擊。”
“的確不堪一擊，所以我墮入魔道了嘛，哈哈。”她像說天氣甚好般的口吻陳述着這麼一件事，直教人看不透那笑靨背後的真情實意，“多謝秦公子，在等人的枯燥時間裏，還能陪我淺聊幾句。”
“你會後悔把我當傾訴對象的，勸人談心是閑之嶼的長處，我並不擅此道。”
話音方落，蘇甯茹招出一鏡，光彩流轉不息。
“我的苦力終於到了，”她怨懟了幾句后，便提腳踏入封妖大陣內，“有機會希望秦公子務必割愛借閑之嶼一用，也讓我領教一下連你都讚不絕口的勸人談心技巧。”
這個女子彷彿許久之前的另一個自己，站在被屠戮的族親屍體前，親手了斷會被人情左右的那個天真的自己，新生出無所畏懼的自己。
沒有墮入魔道大概是因為那時的自己根本沒有可以獻祭出去的東西。
孑然一身。
秦汜修凝望蘇甯茹漸隱於陣光中的背影，忽得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會去嘗試與一些人產生交集。
因為一陣吹進心底，深沉而強大的風，擊碎某些層層堆積阻隔光亮的東西，逐漸的見天日。
“不借。”他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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