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斯修躺了兩天,也不過是這麼兩天,他冷眼看着外面張燈結綵,為沐空安的婚禮做準備。
他也等了兩天,這兩天來,沐空安從沒有來見過他一面,他等了這兩天,他真的等夠了。
西斯修製造了點事端,弄來了沐空安,那個人明顯比在皇宮裏耀眼了幾分,估計是在聖殿裏住的很舒服,也是,這時候沐空安才是主宰者,心情自然不是在皇宮裏能比擬的。
沐空安端着杯茶,悠悠閑閑地坐在凳子上,輕輕地吹氣,道:“陛下可是住的不舒服?”
西斯修貪婪地看着沐空安輕鬆閑適的樣子,卻又不得不把自己眸子裏火熱的情緒掩蓋起來,只是淡漠道:“自然。”
沐空安放下了那杯茶,“那可真是對不住了,陛下,聖殿就這種條件,你還是多多忍耐吧。”
“我要是忍不了呢?”西斯修緊緊地看着沐空安。
沐空安露出一個笑容,“門外虎視眈眈盯着陛下的人可是不少呢,陛下喜歡哪一家?城西江家?叛臣賀家?”
當初西斯修下令抄家,這兩家就在其中,西斯修都能感受到心中的疲累,冷眼道:“沐空安,你困住我,到底是想幹什麼?”
“我用心伺候陛下,哪能想對陛下做些什麼呢?我只是個忠臣啊。”
西斯修難道這麼直白,還被沐空安四兩撥千斤般把話題打了回去,心裏不窩火是不可能的。
他真的有些心累,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等着沐空安來,這和等着被皇帝臨幸的妃子有什麼區別?
西斯修心裏惱怒,面上就冷了下來,說話更是不客氣,他畢竟身居高位久了,又沒有真正地被人絕了後路,也不必真的那般小心翼翼過活,“你不是要娶妻了嗎?你怎麼安置我?”
“那天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陛下?放心吧,聖殿雖然簡陋,養個人還是養得起的。”沐空安喝了口茶,贊道,“這茶唇齒留香,我那裏都沒有,全都到了陛下這裏,陛下還有什麼不滿足?”
西斯修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你當我是你養在外面的寵物嗎?你高興就來逗逗,不高興就扔到一邊?”
沐空安聽到此話,確實沉默了一下,西斯修原以為他會漫不經心地繼續刺傷自己,這樣自己終有一天會抹掉對沐空安的情感,被人刺痛一次,那是心痛;被人刺痛多次,那是心累;心累一次,心中的感覺也就少一分。
但是沐空安卻沒有再刺傷他,只是平平淡淡地看着手中那杯子,彷彿在看什麼稀世珍寶一般,“陛下竟然知道這個意思啊,”他慢慢地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西斯修,道,“那陛下你覺得,皇后之位如何比得聖子之位呢?一個不過是被皇帝養在深宮的寵物,皇帝喜歡就寵愛,皇帝不喜歡就廢掉,這和陛下所語有區別嗎?”
“陛下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又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忍耐心呢?”沐空安緩緩地站了起來,淺淡的眸子如同天上最神秘的那顆星,“陛下,你許我皇后之位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呢?有興趣的時候,我就是你的皇后,沒興趣的時候,我就是下一個前皇后。”
西斯修尚且處於震驚之中,目光直直地看着沐空安,沐空安嗤笑一聲,轉身欲走,西斯修啞聲道:“不要走!”
“我沒有那個意思,”此時的西斯修幾乎掩飾不住眸子裏的痛苦,他其實並不適合當一個皇帝,他的情感太容易外露,他還是個好人,做不到皇帝那般狠辣無情。
西斯修深吸一口氣,顛三倒四的語言也不過換來沐空安的蔑笑,他不願意再說下去,不願意繼續將自己心中的痛苦顯示在沐空安面前,“你還是奪回去了!”
沐空安徹底笑出了聲,“我奪回去了,也是我自己的本事,與你無關啊陛下。”
“胡說!”西斯修吼道,“如果不是我,你能那麼湊巧地拿到‘七色花’?為什麼你能那麼輕易地買到它?!還不是我搜集好了讓你買了去!你以為那一天為什麼守衛那麼少?還不是我全撤了給你行個方便?!為什麼民眾全都湧入皇宮?!宮門是我下令打開的!如果不是我!你還是什麼都沒有!你還是什麼都辦不到!”
沐空安冷冷道:“陛下以為,如果你沒有做過這些,你還會躺在這裏?”
沐空安冷冷地笑了,“陛下,你難不成還認為我欠你的?”
看着西斯修彷彿默認一般的神態,沐空安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半天止住笑容才道:“陛下,你既然非要來算算賬,那我們就來算一算,看到底是誰欠了誰!”
西斯修抬頭看着沐空安,沐空安冷眼看着坐在床上的西斯修,沐空安慢慢地說:“我們一開始結婚時你還記得你的誓言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交融,永不分離。執手相扣,白頭偕老。”
“這些你都是同意的吧?”沐空安冷道,“我做到了,你呢?”
“你故意玩弄我的感情,西斯修,你不否認吧?”沐空安抬起頭,冷冷地看着西斯修的黑眸,西斯修被他澄澈的眸子看得心虛,移過頭避過了沐空安的眸子,沐空安冷冷一笑。
“祭天八天,你故意與我接近,故意救我,實則自己派人來追殺我們,也不過為了讓我手中的聖水耗光而已,”沐空安語氣淡漠,“好吧,這些可以算我識人不清,我自願的,與你無關。”
西斯修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
“你後來故意放出了自己身世的消息,讓皇帝對你放鬆警惕,讓我跟你上*床,然後把我和鴻婁銘弄到一張床上,陷害我們倆,”沐空安深深吸了一口氣,“西斯修,我到底和你什麼仇什麼怨?你這般陰毒的方法害我?”
“你有沒有想過,身為聖子必須聖潔高貴的我,會不會真的誤認為我和鴻婁銘發生了什麼,會不會真的以死謝罪呢?”沐空安慘烈地笑了,“你一定沒有想過,你那時候心懷天下,怎麼會把我放在心上呢?為了你的大業,死了一個小小的聖子算什麼呢?”
“到此還沒完,你就是一心想弄死我,百般想要弄死我啊,”沐空安有些感嘆的說道,眸子裏滿滿地都是嘲諷,“這些你還嫌不夠,我真的差一點點就自殺了,但是你接下來的手段反而要我活了下去,你竟然派人誣陷我沒有神明的認可不是聖子!因為我的聖水全部用來治癒你,除了第一次是有人看見,哦不,那時候圍住我們的明明全是你的親信,以後都是我們兩個人單獨受難,現在想想,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總去采野果了,根本不是因為我要吃,而是因為你需要去勘察地形!”
“你耗光了我所有的聖水,然後誣陷我,污衊我不是聖子,”沐空安冷冷地看着他,“即使是你後來給我和鴻婁銘打進京城諸多便利,也不過是你知道,我沒有聖水不能證明自己聖子的身份!那麼我就什麼都做不了!即使攻進皇宮也不過是人人唾棄!你給了我‘七色花’,也不過是想證明我的清白而光明正大地把我永遠鎖在後宮!”
“你以為你現在遭受地趕得上我所受到的十萬分之一嗎?”沐空安突然輕快地笑出來,“你只不過是被我背叛了,還在自己清楚的知道的時候被我背叛了,還痛苦成這個樣子,那你知道我當時什麼感受嗎?”
“西斯修,我曾經發誓,我所受到的我都要讓你受一遍。”
心臟疼得讓他喘不過起來,本來黝黑的皮膚上竟然也有些白,西斯修額角的髮絲被汗水浸濕而顯得凌亂,整個人都帶着一點狼狽不堪,“安安,”他低啞的喚道,彷彿在懇求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沐空安笑了笑,“你還記得嗎,陛下?曾經我也這麼求過你。”
沐空安神情冷靜,彷彿剛才憤怒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可是我最終什麼也沒用得到,陛下認為自己會得到什麼呢?”
西斯修抿唇,神情恍惚,他也想知道自己會得到些什麼,沐空安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西斯修,淡淡道:“陛下,如果你覺得自己委屈的話,那麼我,當初一個最無辜的聖子,是不是才是最委屈的那個人?”
“種下了什麼種子,就會開出什麼樣的花,你種下了因,開出了這樣的果,你又怨恨委屈什麼呢?”沐空安淡淡地看着西斯修,笑道,“陛下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留在這裏嗎?”
沐空安深深地看着西斯修,道:“為、了、看、你、痛、苦。”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說完摔門而去,西斯修看着被狠狠關上的門,嘴角竟然留下了鮮紅的血跡,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痛苦過,你明白嗎,沐空安?
我很後悔,非常後悔,那些宏圖霸業,也不過是一場笑話,如果我再有一次機會,我一定把你寵在心口裏,安安;思及此處,又看着手指尖上的鮮血,西斯修慘烈地笑了。
背着門的沐空安緩緩倒了下去,嘴上竟然也有一抹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