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遺失的美好》(六)
“好。**”他只應了一個字。
“亞寧?”她叫他。他聲音有些異樣,讓她心沉了一下。悌
“嗯……回來就好。”他說。頓了頓,“湘湘,到我了,回去再說,好么?”
沒等她回答,他已經收線了。悌
她站那兒握着手機,手套上沾了一點雪,很融化了,滲進薄薄手套來,手便覺得冷。她發了會兒愣才上車。
熱車時候她想,會不會,又到了什麼關口?
車廂里嗡嗡聲似乎慢慢震顫着她神經……
雪幾乎停了,大路上渾濁雪水,車輪碾過,蒸發。
前方有交通管制,她提早繞了路。比預計時間晚到家一會兒。本以為進了大門就會聽到姑姑那高亢清脆嗓門兒,或者Allen那獨特“咕咕咕咕”笑語,可是家裏安靜好像所有人都不。
她停院子裏四下看看。許久不回家裏來,一切都照舊。除了從夏天轉到冬天,蔥蔥鬱郁院落她眼裏似乎是瞬間由彩色圖像換成了黑白。雪水從樹梢上滴下來,半凝固冰凍液體,讓她覺得分外清寒。諛
忽然間一陣喁喁細語傳出來,隨後是那咕咕咕咕笑聲,低低。應該是從書房那邊來,屹湘輕手輕腳走過去——經過瀟瀟和崇碧屋子,她看到姑姑和母親裏面收拾東西,想起今天崇碧和生兒要出院。沒看到瀟瀟屋子裏,想必是醫院還沒有回來呢——她輕輕敲了敲窗,姑姑和母親同時抬頭,看見她便都笑了。諛
姑姑過來開了窗,笑着說:“等你半天了。”
“多多呢?跟爸一起?”她問候了姑姑之後,問。姑姑氣色看上去不錯。長途飛行之後未見疲勞困頓。
“呢。爺兒倆不知道搗鼓什麼呢。你爸昨天就開始預備下了。”母親笑着告訴她。
“昨天?”屹湘問。
“是啊,昨天我就覺得不對勁兒,問你爸,他神神秘秘不說。剛才多多進門,爺兒倆就進去了。我才回過味兒來,合著你爸他早就知道了,真掖住啊。虧我昨兒還說了半天,不知道多多到底哪天回來,我好早準備點兒他愛吃。”
屹湘笑着,說:“家裏還有什麼沒有啊?”她看見母親手上拿着一摞柔軟棉布,粉白粉白色澤。母親對着她揮揮手,“去看看吧。”
“八成兒是弄什麼吃呢。我就奇怪,家裏有暖氣,書房裏還放一爐子幹嘛呢……”姑姑也揮揮手讓屹湘去,邊關着窗,邊說。
窗子關好了,屹湘仍聽見姑姑說“湘湘臉鏡頭裏看着還圓圓,見了真人兒可瘦不行,你這陣子只顧了媳婦兒不管閨女了吧”?姑姑是說笑,沒聽到母親是怎麼說。
她已經走遠了。
那粉白粉白棉布是做什麼?
只是一個閃念,她離開那扇窗走到另一扇窗之前。
隔着玻璃窗都聞到香氣。甜很。是烤紅薯吧?只聞着味道就覺得身上熱乎乎了。
屹湘微笑。
Allen慢悠悠語速,伴着咕咕咕笑,似乎還吞口水。父親聲音聽不到,也許只是笑着,抱着手臂看那頑童?
屹湘翹了下腳。
半截白窗紗里玻璃有一點殘存水汽,因此看到室內影像微微有些模糊。書房中央確有一個老式烤火爐子,圍着爐子,地毯上盤腿坐是Allen,小板凳上坐着是父親。
這樣畫面是多麼熟悉。
好像一伸手就能觸摸到。但那時是她外公從爐底托出來烤紅薯,掰開,紅瓤軟糯,甜蜜可口……火星子偶爾濺到外面來,地毯上燙出一個小洞。有點烤焦了肉味。整間屋子暖烘烘,除了暖,還是暖。
屹湘是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悄悄走進去,敲門。
Allen爬起來朝她奔來,撞她身上,重重,仰頭看她,笑嘻嘻,說:“你怎麼才來。”
拖着屹湘,走到爐子邊去,讓她坐下。
屹湘坐下來,只覺得才幾個月不到,Allen人沒見長高,勁兒倒是長了不少。
“來,吃烤紅薯。”邱亞非將烤紅薯從爐底取出來,一個,接一個,放爐子上一個鐵架子上,笑着說:“管夠兒。”
Allen搶先去拿。
“小心燙。”屹湘叫他,不想Allen拿過來先丟給她,笑嘻嘻又去拿另一個。滾燙烤紅薯拿着,只好從這隻手,倒到那隻手,不停換。
Allen掰開他那個,一小塊,嘟着小嘴巴吹了吹,迅速塞到邱亞非嘴裏去,問:“甜嗎?”
邱亞非笑眼睛眯眯,說:“甜……好燙。”
Allen偎他懷裏,掰着烤紅薯,自己吃一口,給他吃一口。
一老一小開心就像兩塊膩一處烤紅薯似。
這真是燙了心口窩裏。屹湘想。
如果不是不停響起電話鈴,這樣溫暖相處真不願被打斷。
邱亞非處理電話迅捷而清楚,但一個接一個,公務是避不開。Allen懂事悄悄拉着屹湘往外走。當然沒忘了拿着剩下烤紅薯,也沒忘了給邱亞非留下兩個——邱亞非微笑着,點頭。
那是舒心和放鬆微笑。
屹湘輕手輕腳
關了門。
Allen跟獻寶似把烤紅薯給郗廣舒和邱亞拉。
“還真是鼓搗吃。”郗廣舒笑着,抬眼看屹湘,說:“剛才還和姑姑說呢,你爸前些日子說要支爐子。我說是多此一舉,回頭再來點兒明火,這可不行。他就不聽。也不跟我說說理由。白跟他置了半天氣。”
屹湘笑着,坐埋頭大吃Allen身旁,聽到姑姑問:“多多,你跟Vanessa去住幾天怎麼樣?”她是沒想到姑姑會這麼直接問Allen。這本來是她覺得很難說出口問題,已經心頭嘴邊徘徊了好多日子了。她知道董亞寧也是想問。兩人覺得難以實現,盼望無非是能不着痕迹見上一見而已,誰都沒有提。
Allen“哦”了一聲,飛看了眼屹湘。
屹湘被手裏半截烤紅薯熱手心直冒汗。
郗廣舒笑着說:“統共才回來兩個禮拜,怎麼著,還要有幾天讓我們見不着啊?”她也看着Allen。
“瀟瀟他們家那倆就夠你們忙了。再說後院兒那屋子就我們倆住,夏天不覺得,冬天太冷清。收拾下湘湘房間,我住。”邱亞拉不動聲色說著,安排了這幾日動向。郗廣舒懂她意思,只說“湘湘那屋子是要收拾下”。邱亞拉看着Allen,“多多?”
“你公寓離這兒遠嗎?”Allen問屹湘。他關心是另一方面問題。
“不遠。”屹湘說。
“那好。明天早上來接我吧。今天我要跟舅舅睡。剛說好了。”Allen說。吃了兩口烤紅薯,又說:“就住幾天啊,我還是喜歡這兒……”
“是呀,有烤紅薯吃,是吧?”郗廣舒開Allen玩笑。
邱亞拉搓了搓Allen耳垂兒,說:“真好收買。湘湘,這幾天你可得看緊了他,回頭別不管誰拿着烤紅薯就給拐跑了……”
正說著,外面有人喊“爸媽,我們回來了”,是瀟瀟。
Allen頭一個跑出去,還攥着吃剩了半個烤紅薯,嚷着“Baby、Baby……我要看小Baby……”幾個大人後面喊着讓他慢點兒,跟着出來,就看見瀟瀟把Allen舉過了頭頂……
屹湘走後面,進進出出人們讓剛剛還寂靜院子裏驟然熱鬧了起來。大約這段時間內,還會繼續熱鬧下去……
屹湘家裏吃過晚飯才走。
跟Allen說好明天早上接他,告訴他不用帶什麼東西,她那兒都有。
她回去之後一樣一樣核對,發現還缺一雙拖鞋。冬天穿絨布拖鞋是有……董亞寧還沒有回來,時間有點晚了。他一整天也沒有給她打電話。
她給旺財換了水和食物,坐地板上看着旺財吃。
旺財耳朵動了動,過了一會兒,她才聽到腳步聲。
她等着門鎖開啟,感應燈一亮,門開后董亞寧進來,見她坐地上,摸摸旺財頭,又摸摸她頭,輕聲說:“怎麼又坐地上,不涼啊。”他說著,卻也順勢就坐了她身旁。
他身上一股外面涼氣,還有很淡很淡藥水味。
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着他,問:“吃飯了沒?”
“沒有。”董亞寧回答。已經習慣了,很習慣了,這裏吃她做晚飯。
“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她說。藥水味漸漸濃起來。應該是被熱氣烘。她想站起來,被亞寧拉住,於是人仍舊地上。靠很近,她又打了個噴嚏。
他也不說話,只是坐着,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多多呢?”
“好着呢。”她說,緩了緩,小聲道:“會過來住幾天。明天早上我去接他。”
董亞寧沉默着。
屹湘手指他眉眼處畫著圈,先是眉,再是眼、鼻子、下巴……停心口處。
怦怦,心跳很有力量。
他抓住她手,緊握着,低頭親她。
熱烈而兇狠逼上來似,迫切。就像有什麼必須現抓住,再不抓住就會溜走,他緊緊將她掌握,一點多餘空間都不想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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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一個。剩下一個明天發佈。明天晚上見。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