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血族女配萌萌噠(十)
一切恍如昨日夢。
四五個傭人前前後後地幫柯清怡穿上禮服,皎白的緞面,不規則邊緣的裙擺鋪在地毯上猶如一朵盛開的百合,收腰抹胸勾勒出她纖細優美的身材,鎖骨明晰,背後的蝴蝶骨一覽無遺,精緻如天工細刻。
柯清怡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只見鏡中人銀髮高盤,籠在華美的頭紗下,冠戴處布了一圈圓潤的珍珠。一張歐洲面孔輪廓深邃,紫金色的眼眸里暗蘊着沉穩,微揚的唇角漾着一抹笑意,淡而優雅。
這到底是誰呢?
穿越以來經歷了太多具身體,看過太多或明艷或清秀的模樣,柯清怡已經很久沒有在鏡子裏看到過自己本尊的面容了,現下一回想,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一張典型的東方學生臉,與鏡中少女的容貌談不上一滴點相似。黑髮黑眼黑框眼鏡,只能記得個大概,細節處卻已然模糊。
但是她覺得,鏡中映着的就是她自己。
不是奎音,而是她柯清怡。
只不過是換了一具皮相罷了。
這種認知明確而鮮明,強烈得如一波海浪,拍打着柯清怡的心岸。
這是一種從所未有的感覺,就像有一陣風吹散了所有的迷霧,道路瞬間清晰開朗,筆直唯一,給了猶豫不決的行者踏足走下去的勇氣。忽然之間,柯清怡整個人都亢奮起來,信心十足,幹勁滿滿。
而這團迷霧並不是在穿越后才出現的。
“親愛的奎音,今天這個充滿祝福的日子是屬於你的。”赫爾伯特家最忠誠的大長老米格爾走上前與柯清怡擁抱,“時間過得可真快,彷彿昨天你才被約翰尼領進本家,耐心而安靜地等待着該隱大人的召喚。”
他生着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樣,年齡卻已超過五百歲,每隔幾年會進入一輪沉睡,但此次為了參加柯清怡的婚禮,特意從隔離孤獨的棺材中醒來——不如說是柯清怡跑去喚醒他的。
在原文裏,米格爾並沒有來看奎音與褚漠結婚,他仍然是在安眠,等醒來時才發現赫爾伯特家已變了天色,依附於霍齊亞家不說,家主也換成了那個總對奎音獻殷勤的金髮小子。
得知事情真相后,米格爾誓死不從,聯合其他支持奎音的元老們發動二次反叛,卻被加里·芬恩聯合著霍齊亞家與“凈夜”施以血腥鎮壓,烈日炎炎下被架到高台,四個銀質十字架如匕首般插|進他的血肉,無數枚木釘在他的血肉白骨上鑿孔,血獵們準備的聖水迎頭淋下。
身份尊貴的赫爾伯特家大長老,竟然在這堪比凌遲的殘酷痛苦中死去。
就算柯清怡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法改變在這之前加里·芬恩已耗費百年時間來找赫爾伯特家積弊的這一事實。古老的大家族有腐朽之處在所難免,也非朝夕可變,所以她只有盡量減少她來這裏后可以給加里的真把柄,無聲無息地疏離那些未來會跟着加里叛亂的人,把在原文裏冒死支持自己的人聚集在統一戰線。
米格爾是她計劃中的重要角色,是柯清怡送給加里的禮物。
雙面間諜。
為的就是設置出與原文類似的條件,引誘加里·芬恩一步步走進內亂的圈套。
柯清怡禮貌地與對方回抱,言語間難掩將嫁良人的欣喜:“米格爾,你知道我現在有多激動嗎?我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都快到嗓子眼了。”
米格爾微笑地拍着柯清怡的後背:“傻孩子,你現在都興奮成這樣了,那之後看到我給你準備的大禮,豈不是要暈厥過去?”
“大禮?什麼大禮?”柯清怡故作疑惑,專業地扮演着陷入愛河智商就為負的少女。
米格爾似有似無地瞥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加里,賣關子道:“親愛的奎音,不久后你便會知道的。如果現在說出來,就不算驚喜了。”
“好,那我等着。”
加里·芬恩唇邊的笑意更深了,深紅眼眸表面的柔情下按捺着詛咒與狂熱。
像你這樣愚蠢的女人,根本不配有那麼一身尊貴的血統。
期待吧!
期待我們給你送上的結婚禮物!
——那是在下對您無止盡的“愛”與“祝福”!
當教堂的鐘聲敲響第十二下,你將會收到世間最美妙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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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教堂是赫爾伯特家五十多年前修築的,上萬平方米,規模宏大,建在與赫爾伯特本家臨近的孤島上,只為血族提供服務。教堂內的裝飾物無一遵從教義,巨大的十字架荊棘纏身佈滿裂縫,石柱雕刻着蝙蝠與吸血鬼,寬大的牆壁浮雕刻出赫爾伯特公爵三世接受該隱初擁的場景,以及後來他繁衍子嗣的景象,展現着這個偉大家族悠久歷史的源頭。
高不可及的拱頂繪着該隱接受耶和華的懲罰,在伊甸東邊挪得之地居住的生活寫照,濃墨重彩,始祖的叛逆躍然紙上。巴洛克式的水晶吊燈無比精美,每一盞燈托都是一隻水晶蝙蝠,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此時和有陽光的夢境不同,是在夜晚,教堂外一片漆黑。燈光璀璨,照亮了整個大堂,彩繪玻璃窗上的家族先人雙手交疊置於胸前,神態安詳,像是在為兩家的聯姻祈禱祝福。
四大家族本家和各個分家的精英成員齊聚一堂,皆穿着得體而不搶風頭的禮服,面帶微笑,各懷鬼胎,心思各異。
奈特·梅瑞狄斯將灰發紮起,換了身燕尾服,瞬間看不出平常弔兒郎當的邋遢樣。他一路寒暄着從人群中穿過,終於在前排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巧,坐在他身邊的正是平時最不對盤的安妮塔·澤弗奈亞。見他姍姍來遲,安妮塔冷哼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白高興一場。”
“嘖,安妮塔,別總是敵意那麼大嘛,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奈特的語氣和當初他說人類死幾個也無所謂時沒什麼差別,照樣隨意,“奎音和褚漠結婚,作為老朋友的我,怎麼可能不來捧場呢……嗨,晚上好啊小埃里克,你妹妹還是一如既往像吃了火藥一樣呢。”
雙胞胎哥哥埃里克·澤弗奈亞斜了他一眼,皺眉道:“我覺得我需要向工作人員要一套針線,縫了你的嘴。”
奈特笑嘻嘻道:“哎呀,別那麼凶嘛。今天可是你們姐姐的好日子呢。”
“好日子個頭!褚漠那傢伙根本配不上奎音。”安妮塔憤憤道。霍齊亞家攀附上赫爾伯特家,那澤弗奈亞家的地位遲早會有威脅,今後要靠大樹,就要看兩家人的臉色了,好什麼好,簡直是糟得不行。
“郎才女貌,我倒是覺得挺配的啊。”奈特心知澤弗奈亞家的煩惱,故意不揭穿,這是處理家族關係間最基本的原則,“你何必那麼激動,又不是你結婚。”
安妮塔剜了他一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和平常一樣沒心沒肺……算了,不和你這種人白費口舌。”
奈特笑着掏出懷錶打開看了看,離婚禮開始只剩下二十分鐘了。
和平常一樣……嗎?
他現在可是比平常要緊張十倍以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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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半,客人就座,一卷紅毯在走道鋪直,彩絲綉滿的繁複圖紋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交響樂奏起,小提琴悠揚,大提琴沉婉,鋼琴鍵盤間流動着專屬血族的結婚進行樂曲,長笛的附和更添高昂與喜悅,一排豎琴琴弦波動,聲音純凈如伊甸園裏的涓涓細流。
褚漠自左門出現,黑色燕尾白色襯衫,着裝打扮甚是簡約,倒是襯得他的東方面孔格外俊朗。劍眉凌厲,眸色紅得近黑,一棱一角都似是結了冰霜,淡漠而傲慢。
和他孑然一人、輕裝上陣一比,柯清怡這邊就要隆重多了。她自右門進到大堂,身前由米格爾牽着,身後跟了四個人幫忙提裙擺。
兩人在通道中間相遇,褚漠伸出手,規規矩矩地彎腰行了個禮節,然後米格爾便把柯清怡的右手放到褚漠手中,語重心長地道了一句“祝你們幸福”。
之後便換成褚漠牽着柯清怡走。
交響樂從優美轉為激昂,花童跟在兩人後面撒花,長椅上的客人皆拍掌喝彩。
這場面何其壯觀,以致於柯清怡的心當真砰砰直跳起來,緊張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褚漠冰冷的手,手心滲出了冷汗。
褚漠眼色一沉,想到自己在這場婚禮上的打算,沒有絲毫後悔與不忍。
他只是為奎音感到一點點可惜。
走過這條長長的紅毯,直達台階上的十字架前,那裏有霍齊亞家的牧師——在血族裏,稱之為司儀更為恰當,在等着這一對珠聯璧合的新人。
柯清怡一手由褚漠牽着,一手拿着捧花,感覺這一段路真的好漫長,她甚至把來這個世界后所經歷的每一日都回憶了一遍,結果才剛上台階。
離十二點不遠了。
司儀是個美國人,念起婚詞來像是在演講,抑揚頓挫,飽含情感,比新郎官還要心潮澎湃。血族婚禮的這一套是直接從人類世界那邊搬過來的,詞都是在那基礎上改的,改掉上帝與天堂,換成該隱與棺材,其實仔細推敲這個儀式,還是頗為諷刺的。
等他介紹完赫爾伯特家和霍齊亞家的淵源,把時間拖到午夜十二整點,之後新郎新娘才能開始說誓詞。
血族們認為,晚上十二點代表着幸福。
“咚——咚——咚——”
鐘聲如期而至,一聲接一聲,在寬敞的教堂中回蕩,每個人都閉上了嘴,彷彿這是一場神聖的洗禮。
柯清怡隔着面紗望向褚漠,只見他下巴繃緊,眼底有種神采如火苗般跳躍。
一,二,三,四,五……
到時間了——
第十二次鐘聲敲完,教堂回歸寧靜,但這份安靜並沒有維持超過半分鐘,高大的正門便被猛地推開,一群人馬氣勢騰騰地沖了進來!
大廳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坐在教堂各處的霍齊亞家的人紛紛掏出武器站了出來,顯然是和那群來意不善的闖入者是一夥的。
這群闖入者的成分有複雜。
裏面有三分之一是霍齊亞家的人,犀利的目光,實戰磨礪出來的殺氣,彼此配合默契,然後又有三分之一是正常人類,穿着黑色的制服,槍支和衣服上的標誌是在場所有人都再熟悉不過的“凈夜”的會徽,竟是一批吸血鬼獵人,而剩下那三分之一就更不可思議了,安妮塔·澤弗奈亞毫不費力地便從其中認出了赫爾伯特本家常年受冷落的好幾個長老與成員。
很難定義這是一場怎樣的混亂。
血獵的反擊?家族的內亂?赫爾伯特家與霍齊亞家的撕逼?
如果是最後者,那到底是哪家要反哪家?!
在座所有不知情的人都驚呆了,只有愣愣地望向荊棘十字架前的那對新人,希望能聽到其中一方對此的解釋,讓他們能夠明白當下到底是個怎樣的局勢。
柯清怡深深地看了褚漠一眼,然後裝作大為震驚的樣子,花容失色,慌亂地問道:“發生了什麼?這群人是怎麼回事?!”
褚漠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方才慷慨激昂的司儀也與他站到了同一邊,一看就是內應。褚漠看了她一眼,語氣依然冷漠淡然,聲音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奎音·赫爾伯特,你已經一敗塗地了。”
全場嘩然。
這麼說,是赫爾伯特家內亂,霍齊亞家背叛?!
澤弗奈亞家直接就蒙了,說到底他們就是抱大腿的,見如今似乎是霍齊亞家佔了上風,便猶豫是否該出頭了。
安妮塔是個急性子,聽到褚漠這句話后當即就想站起來破口大罵,但卻被更沉穩一點的哥哥埃里克拉住了,甚至就連一向說話放肆的奈特也按住了她。
她憤怒地看向奈特,卻見對方眼神堅定,嘴角勾着耐人尋味的笑容,登時她便愣了下。
只聽奈特低聲道:“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如果奎音毫無準備,赫爾伯特家當真內亂,那奎音是真的輸了。
然而一切恰恰相反!
無論是褚漠,還是那個躲在背後使壞的加里·芬恩,都萬萬沒想到,他們自以為的成功,不過是圈套中的鏡花水月,是柯清怡高超的騙術!
驚慌之色瞬間從柯清怡臉上褪去,她扯下面紗,連帶着頭紗也脫落了,銀色長發如瀑垂下,飽滿的珍珠一顆顆散落在地,就如這一發不可收拾的亂局。
她的妝容靚麗明艷,笑容卻冰冷嘲諷。
“哦?”描過的細眉輕挑,柯清怡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憐憫,高高在上,就像是在俯視一粒可悲的塵埃,“褚漠,究竟是誰一敗塗地了?”
褚漠預想過對方千萬種反應,卻獨獨沒料到柯清怡會是這種神態與口吻。
但他來不及驚愕,新的一批闖入者就從大打開的正門外光明正大地走了進來!
米格爾率領的赫爾伯特家的忠誠部隊、梅瑞狄斯家散着野氣的軍隊與槍支,還有……
東方少女白衣幹練,胸前的五瓣櫻如五滴血般紅艷。她利落地用刀背打暈一個攔路者,身後跟着百來個和她衣着一致的夥伴。
看到柯清怡,她抬眼打了個招呼。
“嗨,銀髮,麥克勞德先生讓我代為問好。”
如果說主角光環是buff,那麼柯清怡這邊也不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