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系裏經費緊張意味着他們這十二個學生加沈修這個外聘帶隊只能坐火車，幸好第一站不算太遠，火車四個鐘頭就到了，以為下車就能休息，沒想到沈修舉着導遊式的小旗子，帶領大夥直奔車站，倒汽車。

吳閔早飯就沒吃，這會兒餓的眼睛發藍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集合時間那麼早，大夥都沒工夫吃飯，只有幾個女同學包裏帶了零食，可狼多肉少，根本不夠這麼多人分的。沈括用胳膊肘撞撞吳閔，給他使眼色，意思是你和沈老師熟，你去反映下情況。吳閔是真不想跟沈修說話，可架不住餓肚子太難受，只好在眾人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走過去，建議沈修休息會，至少讓大家把午餐問題解決了。

沈修為難地撓頭，轉身沖大夥喊話：“今天只剩一班車到咱的目的地了，同學們再堅持一下，車站有賣盒飯的，買完票我請大家吃盒飯，管飽！”

請吃盒飯你也好意思，吳閔心裏吐槽，但行動上只能緊跟大部隊，他們要去的都是非常偏僻的村落，很多地方甚至不通車，總不能因為吃午飯耽誤行程吧。揉揉有點疼的胃，吳閔憋足氣走到車站，然後和其他同學一塊圍住賣盒飯的小販，等沈修買完票出來，就給他剩了一盒。少油沒肉，女生吃一盒都不飽，沈修渾不在意，端着盒飯上車吃。

汽車駛出城市，入眼到處是農田，開始那段路還挺好走，漸漸地，水泥路變成磚石路，最後變成土路，汽車顛簸得好像大海上的浮舟，中午吃的越多，顛的越難受，只有沈修這個壓根沒吃飽的人很悠閑，扣着安全帶靠在椅背上睡覺。

天擦黑時，汽車終於到達終點，一個叫梅林的小鎮，鎮子四周很荒涼，鎮內最高的建築也才三層，道路全是土石，可能昨天下過雨，很多土坑都積着水。一行人從車上下來，大半都找地方吐去了，沈修最後一個下車，悠閑地伸了個懶腰后，帶領面如菜色的學生們直奔鎮上唯一的旅店。

說是旅店，其實就是老闆家院子大人口少，空出兩間房沒人住，收費也便宜。院子後頭是大片的菜地，老闆說每人加十塊錢管晚飯和明天早飯，臨走時還可以給他們些水果。沒等沈修發話，學生們就紛紛自掏腰包，都是家境不錯的孩子，誰也不差這點錢，吃點好的，拯救他們今天飽受摧殘的腸胃才是正經。

老闆拿了錢樂顛顛去準備晚飯，沈修看看兩間空房，都是大通鋪，擠一擠能睡十個八個。這次體驗生活共有十二個學生，九個男生三個女生，沈修做主把較小的房間給三個女生住，他們十個大老爺們就在另一間房裏擠擠算了。

都累得夠嗆，誰也沒有嫌棄的心情，吃完飯早早休息。他們以為今天的條件就夠辛苦了，沒想到更辛苦的還在後頭，第二天早上四點天剛亮，沈修就把他們叫起來吃早餐，說是接他們的車到了。

“出了鎮子，路不好走，你們都少吃點啊！”沈修舉着個大饅頭笑得沒心沒肺，吳閔惡狠狠咬了口饅頭，恨不能把沈修捏扁了夾饅頭裏當漢堡吃。

他們以為沈修所說的車和昨天坐的長途汽車差不多，結果看到旅店門口的車，所有人都傻眼了，駱談文掐了旁邊的沈括一把，訥訥地問：“我不是做夢吧，這也叫車？”

沈修聽見了，回頭很嚴肅地對他說：“誰說拖拉機不是車的，告訴你們，這東西跑起來很快的，從這裏到村子還有八十里地，你們要是有精力，可以用走的。”

八十里地，就是四十公里，學生們縮縮脖子，憑他們的體力，走到明天也夠嗆能到地方，再說人生地不熟的，他們樂意走，也得有人願意帶路啊！

十二人擠在拖拉機後面的大翻斗里，旅店老闆熱情地送來幾捆稻草，讓他們散開墊着屁股，還囑咐他們靠邊做，最好抓着拖拉機兩邊，省得顛飛了。

起初，學生們認為老闆在危言聳聽，最瘦的女生也有八十多斤，怎麼可能顛飛了。可當沈修親自駕着拖拉機開出鎮子后，他們就知道苦頭了，一望無際的土路上，拖拉機每走一段都相當艱難，沈修坐在駕駛位還算安穩，可後面卻顛得厲害，所有人都伴隨着“突突突突”的巨響上下左右擺動，沈括和駱談文最沒正行，兩個人從左邊顛到右邊，再從右邊顛回來，好幾次差點從拖拉機上翻下去，幸好吳閔和邱凱還有另兩個男生眼疾手快，把他們拽了回來。

“你們能不能老實點！”邱凱忍無可忍，本來顛的就夠難受了，還要分出精力照看這兩個多動兒，就不能讓他和吳閔省點心么。

可惜突突聲太大，兩人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沈括正扯着脖子沖駱談文喊：“這個節奏很適合跳舞嘛！”

駱談文也喊：“跳什麼？”

沈括躍躍欲試：“騎馬舞啊！”邊說邊做出騎馬揮馬鞭狀，別說，配合著拖拉機顛來顛去的頻率，正經跳的不錯，前提是他只能坐在拖拉機上跳，因為剛站起來，拖拉機不知壓到石頭了還是怎麼著，突然劇烈晃了下，沈括的小腿正磕在邊沿上，當時就紫了。

拖拉機艱難地前行了一個鐘頭，沈修停下來讓他們下來緩緩，大夥如蒙大赦，下車后找個乾燥的地方席地而坐。拖拉機和汽車有本質區別，汽車這麼顛，不暈車的人也暈了，而拖拉機卻只會讓人屁股生疼。吳閔揉着臀部走了兩圈，腿不麻了後來到拖拉機旁邊，對正給拖拉機加油的沈修說：“想不到你這個體育老師還會開拖拉機，挺全能啊！”

沈修把油桶蓋子蓋好，沖他嘻嘻一笑，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不會開，這是早上臨時跟旅店老闆學的。”

吳閔：“……”所以沒翻車是他們十二個人命大么！

面對吳閔森森的小眼神，沈修無辜地攤手：“我也不想啊，要是我的話，這點路溜達着就到了，可你們的體力，還趕不上我那幫高中生呢。”

想想那群跑十圈還很輕鬆的男生們，吳閔無言以對。

走走停停，下午兩點才來到此行終點，木子村，沈修和村長嘀咕半天後，村長做主把學生們分到他和支書家，條件很艱苦，但初到這麼偏遠的村落，學生們都很激動，更讓他們興奮的，是沈修從拖拉機上搬下兩個大箱子，說是從鎮上買的肉，給他們加餐。

木子村很窮，多數人家只有逢年過節才吃肉，沈修知道這群嬌生慣養的城裏孩子吃不了這份苦，住宿已經很簡樸了，吃上能補償就補償點吧。聽說晚上吃肉，所有人歡呼一聲，連吳閔都對沈修印象好了許多。

怪不得這傢伙能贏得學生們的喜愛呢，除了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更多的是他會從學生角度想問題吧。

除了自帶食物，沈修還向村長購買了些新鮮食材，村長本來不要錢，但十幾個人要在村子裏生活一周，吃喝消耗很大，村長和支書兩家支付不起，只能向其他村民購買，這部分錢是怎麼都不能免的。沈修把錢塞給村長，請他幫忙張羅，他還要照顧學生，分不出那麼多精力。村長應着，按照沈修的列表去村民家買東西，然後和老伴兒一塊準備十幾人的晚飯。

七月的農村農活不多，田地偶爾打葯除草，各家菜地也無需過多料理，算是村民比較悠閑的月份，男丁多的家庭會派一兩個男人去鎮上打工，大多數人都守着村子，有點世外桃源的意思。趁村長張羅晚飯的時間，沈修和支書帶領大夥到村頭轉了轉，和本地人聊聊天，記錄當地特別的民俗文化。

雖然離城鎮很遠，但這裏的民風很開化，多數習慣都和外界差不多，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就是村裡家家戶戶供黃大仙。支書說村人認為他們祖上得黃大仙庇佑，才得以在這裏順風順水生活許多年，村裡誰家人有個頭疼腦熱，給黃大仙上柱香就好。所以不管家裏吃什麼好東西，都會在龕位前供奉一份，而且家家戶戶養雞，丟了也沒人追究，因為村人認為是被黃大仙拿走了，是大仙兒賞給他們孝敬的機會。誰家的雞丟了，誰家就會受到黃大仙特別的關照。

都是學民俗的，學生們不管信與不信，都秉持着最基本的尊重，這讓村民們十分開心，也更願意和他們說些村子裏發生的有趣事。

一群人聊得興起，吳閔邊做筆記邊用手機拍村頭的風景，一瞥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前面竄過，吳閔抬頭去看，什麼都沒有，調出剛拍的照片，發現右下方有個黃黃的身影。

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