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命案 指向公儀音

第138章 命案 指向公儀音

桑為霜聞言一震,猛地回頭望向微君。

“先生,影雪是何物?”

微君看着為霜,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他想了想才道:“是一種葯,也可以說是毒,這葯能幫助女子生育,也能使人受毒。”

桑為霜聞言目中驚懼之色更濃,這麼說……

“還望先生解釋清楚。”

微君見她如此說,便知自己是猜對了。“這影雪本來可以使不孕女子恢復身體,促使她和正常女子一樣,但是這葯需要服用超過一個月,但是過了半個月又會產生副面的作用……她會在情緒爆發之時讓人產生痛苦的感受……這影雪有七傷,皆應七情而起,七情為喜怒哀樂悲恐懼,每一種情緒產生時,都會在胸前產生一種極致的痛苦,讓你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而且你的頭髮……就是如今你所看到的。”

桑為霜驚訝的望着微君,“我的頭髮會變成白色嗎?”

心中閃過一絲恐懼,為霜忙問道。

微君想了想,凝着桑為霜道:“不知道,也許不會。不過我勸你這影雪不要再服用了。”

“那先生這影雪……有解藥嗎?”

她慘白的臉上,那雙清冽的眸盯着微君,帶着一絲迷茫。

“不……”微君正準備搖頭,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又道,“你此行蜀中,不如先去一趟東洲郡。”

“東洲?……”

“去蜀中經過東洲,我寫個地址與你,我有一大夫朋友在那裏,他或許清楚。”

說著微君已快速拿筆去寫地址。

那紙條遞在了為霜手中她看了一眼,收入懷中。

“為霜先謝過先生了。”若是微君的故人朋友,等閑人她不會提及的。說明那個人一定前朝有名的神醫。

“先生保重。”

“你快去吧。”微君沒有再看她轉過身去。

*

雨一直在下,她來幽州,還沒有在幽都里好好逛逛,重逢微君也不過兩日,便要坐車離去了。

她心裏有些許遺憾……

“桑當家,睡一覺我們便能到九縣,只是夜裏涼,當家記得蓋一張薄毯。”簾外傳來冷瞳沉靜的聲喉。雖然沉靜卻尤讓她覺得溫暖。

恍惚間讓她想起了兒時的一個層照顧她很長時間的奶娘。

“嗯。”她淡淡的應了聲。果真聽冷瞳的蓋了一張薄毯睡了過去。

*

纏綿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一連數日也沒有停歇的意思,來到東洲是半月後的清晨。

煙雨朦朧,各色的油紙傘在街肆里穿行。

女子撩起車窗的鵝黃簾幔,清水般的眸子望向窗外。

“少爺,少爺!”

前方的街道上傳來少年清潤稚嫩的急切呼喚。

桑為霜頓見一道白影從眼前閃過。

“少爺您等等我!少爺……”

一個青灰色的身影追了上去。

不過是一幕小插曲,桑為霜並沒有太在意。

東洲果真和傳言中的一樣,是仿照洛陽城所建,有北方的大氣,曾經她也奇怪明明是蜀中的一座城,為何以東洲命名,到了蜀地才知道東洲是仿照洛陽而建。

已至東洲她離芙蓉城也不過八十里路的距離了。

她和小婁更近了一步。

桑為霜要冷瞳拿着地址去詢問,她先在東洲城門附近的街道旁轉了轉。

與幽都不同,東洲已屬於蜀中政權的“核心勢力外圍”了,也是四川盆地的最凍邊的一處州郡,所以到了這裏,她也沒什麼後顧之憂可言了。

好半晌,冷瞳才拿着地址朝桑為霜走來,他搖搖頭:“附近的人說那地方已經三年沒有住人了,問他們知不知道情況,那周圍鄰里也只道是那人一向獨居,性格怪癖從不和人交流,恐怕已不知去向了。”

為霜立刻明白了。這地址是微君十年前記下的,看來微君沒有記錯,只是那大夫已經走人了?

“桑當家,我們現在……”

桑為霜笑了笑:“既然來了,我們多呆幾天,左右還可以找找那大夫,說不定只是搬了家,人或許還在東洲城。”

“那我們是去找客棧,還是?”

“去官驛吧。”為霜笑道,“先去官驛打理,再去找人問問東洲城哪裏還有名的大夫。”

這一呆又是半月,轉眼已冬月了,為霜想既然已經來東洲了,不妨寫一封信給楊焉,一來問問小錦的情況,二來告訴他們自己一切安好。只是她獨獨不知該如何寫給秦王的那份,於是左右為難之下,她將秦王的那一份壓着了,想着以後等見了小婁再和他說吧。

東洲官驛內,一處安靜的小院,一身雲煙碧色男裝的少女,素玉似的手婆娑着剛移栽來的幾株牡丹。

少女的眼神專註,仿若眼裏只有牡丹再無其他,聽說東洲之地的牡丹並不好養活,但是若是細心栽培也能養出媲美洛陽的牡丹,她聽着有趣,於是抱了一盆來嘗試。

這時候沖沖忙忙的走來一個紅衣捕快。

“桑當家的,城裏來的信。”小捕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將信呈給少女。

這小捕快名叫邱毅是,為霜在官驛里新認得的不快,因邱毅聽冷瞳叫她“桑當家”,於是也跟着叫習慣了。

桑為霜遲疑了片刻,長眉壓低一毫,已清楚會是誰的信。她笑了笑,想不到短短半月,就見到楊焉的來信了,只是這字跡……

褐黃的信封內有兩份書信,一封是家書……另一封呢?

小捕快瞧見桑為霜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也跟着笑了。

“桑當家是家書吧?”他們原以為桑當家是孤身一人的,他當然知道那個冷侍衛不是桑當家的親人。

“是。”桑為霜答得毫不含糊,再配上她那慣有的笑容,讓人頓覺親切。

似乎是從那一年重生后,她就開始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內心了。

將那份屬於錦文的信件讀完,她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也不怕碰過泥土的手弄髒白衣。

信中小錦的的用詞如此誠懇……

他不恨她。

她更不會恨他。

他求她原諒,她壓根沒有怪罪過他。誰又沒有年少的時候,她也是向他那樣慢慢長大的。

小捕快見她神情轉變,不禁問道:“桑當家的家人平安,可是有什麼喜事?”

邱毅說完想掌自己的嘴,明知桑當家臉色不好,他正懊惱,卻聽見桑為霜說道:“我的弟弟進了蜀中學府。”

邱毅聞言忙道:“如此好事,可恭喜桑當家了。”邱毅知道冷侍衛是芙蓉城中侍衛,卻不知他們的真實身份,蜀中學府是蜀中最大的學府,尋常人家聽了當然高興,況且他們小捕快子子孫孫都不能參加科舉。

過了幾日邱毅來官驛,急匆匆的就像是趕集的婦人,那神色沖忙無比。

桑為霜看着疑惑,因為已與他相熟,不免上去詢問他。

“怎麼了?”

邱毅看了一眼桑為霜道:“東洲的梧桐縣出了一樁命案,我們縣的主簿大人說,這回恐怕連上頭都要驚動了,或者已經大臣朝東洲趕來了。”

桑為霜一聽眉頭一皺,若不是等閑命案也不會上報到東洲府,而且主簿也不會擔心驚動大臣。

“可作案情呈上?”

邱毅聽桑為霜這麼一問,心裏想莫非桑當家想插手這暗自不成?這冷侍衛官再大也不過……

邱毅正想着就見那冷侍衛朝這邊走來,冷侍衛同桑為霜耳語了一句。

桑為霜聞后一震,冷瞳朝那邱毅亮出一物。

冷瞳一見竟然是宮中一品帶刀侍衛的牌牌,他嚇出一身冷汗,他這輩子結識上這樣的人物已是祖墳上冒青煙了,於是當即回答道:“沒有,只是梧桐縣捕快快馬來傳,說此案相當棘手,還未來得及在我們清吏司立案,但大致經過有師爺和仵作和衙役的手抄。”說著邱毅還將捏在手中的紙張呈上,末了,他抬頭瞧了一眼冷瞳,“大人可要小的先行打探,再派……”

冷瞳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將呈上來的紙張和桑為霜仔細掃過一遍,當目光落在“死者疑似中了一類‘春毒’,但並未發現死者腹中有此內藥物殘留……死者頭髮灰白”這一行字上,眸光頓時一斂。

桑為霜將紙張合攏,抬頭望了邱毅一眼,“可曾告知其他大人?”

邱毅見她神情嚴肅,不敢含糊,忙道:“不曾,除了主事大人,小的頭一個說給大人和……”

桑為霜聞言道:“滋案件甚大,不可驚動太多人,立刻備馬,此案我與冷侍衛親自去查。”

邱毅一愣,好好的帶刀一品,怎麼願意做起查案跑腿的事情了?他頗是驚訝,“哦,小的這便去準備。”

於是邱毅帶路,桑為霜與冷瞳親自去梧桐縣查此案。

**

三人是次日清晨抵達梧桐縣的。

“大人是先去梧桐縣縣衙,還是……”邱毅覺得以這兩位大人的性格,他有必要這麼問下。

“先找一間客棧,換一身衣服。”桑為霜淡淡答道。

二人在一間客棧前停下,邱毅認為是桑為霜素來愛結,於是沒有多問,一進客棧要了房,命小二備了熱水,便去自個房裏打了個盹。

等他再從房裏出來的時候,那桑大人已換好一身乾淨的衣袍。

桑為霜凝了邱毅一眼,十五歲不到的少年被她這一看,很是不自在的紅了臉。

她淡淡道:“冷侍衛已出去了,我二人下樓用膳。”

她走了數步又停下來道:“我的身份在這案子沒查出來之前,不要透露給別人。”

“那……”

邱毅想問什麼,桑為霜豈能不知,“若是人問起,你就說我是南方來的商人。”

二人用膳時,桑為霜邊道:“來的路上,你說起梧桐縣你的捕快發小,你能聯繫到他,不驚動其他人嗎?”

邱毅一愣,以前來梧桐縣他都是大搖大擺的進縣府的。桑為霜不想通過縣府,也有自己的用意吧。

“這個案子不是他上報東洲清吏司的,但也不見得他不負責,大人既然說了,小的便去將他找來。”邱毅說著放下碗筷便起身了。

桑為霜也不急,緩緩點頭。凝着邱毅遠去的背影,她沉思的出神。直覺告訴她,這事或許和“影雪”有關,正因想到這點她才馬不停蹄的悄悄趕來。

*

“死者是一名南方商人,死亡的地點是在梧桐縣的大商戶蘇家。蘇敬二十六歲,年輕有為,經營着梧桐縣的木材營生,蘇家的紙坊,木坊在梧桐縣就有十幾家。奇怪的是,小的查過死者南商人房子廷以往並沒有與蘇家有過什麼交易,應當只是暫時停留梧桐縣,又恰巧住進了蘇家……”邱毅的發小年紀也不大,名喚李清儒。

他接着對為霜和邱毅說道:“蘇家是梧桐縣大戶,留住一些南來北往的商人歷來是梧桐縣歷來大商戶的規矩,自祖上就有,也不得推辭,不得趕人走。只是自從出了命案后大部分留住的商賈都搬到客棧里去住了。不過那些人都和此案有關,縣府里沒有讓他們回程,命人監視着他們的行蹤。”

“聽說房子廷死前凌辱了蘇府一個丫頭,蘇家小姐帶人趕到時,眾人都見到他嚇得狂奔,從樓上摔了下去,不治身亡?”聽完李清儒的講述后桑為霜問道。

“是,案情就是這樣。”李清儒點點頭。

“好了,我知道了,本公子今夜便去蘇家借宿,邱毅你再隨李巡捕去縣府驗下死者屍身!”桑為霜吩咐道,人已起身站起,走出房門。

蘇家的管家愁眉苦臉的,府里出了命案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府上出了這等晦氣的事情,有一個不懼怕不走常住的也就罷了,還有人找上門來……”

官家的輕聲嘀咕桑為霜不會錯過。

她眉目含笑的,回味了一下老管家剛才的話。

從話中她已得知還有客人住在蘇家。

“在下從東……”桑為霜眼珠子一轉,“我從蓬萊運了一批貨物來,可商船在海上遇到了大風雨,貨物都飄走了,僕從死的死走的走,就連身上的盤纏也都用光了,聽說梧桐縣蘇家能收留我們這些商人,拜託管家行個方便,在下感激涕零……”說著她長身一揖。

管家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又見她言辭誠懇,又事出有因,只好道:“看你也是着實為難,只是府上出了些晦氣事,你要是不嫌晦氣我也不趕你。要住便住進來吧,只是近期衙門裏頭的捕快會常來打擾,你也別嫌煩。”

桑為霜擦了把額頭本來沒有的汗,只道:“哪裏哪裏……”

蘇家管家將桑為霜引向蘇府西院。

“這裏就是寒府招待商客的地方,如今這裏一十二隻有最末的寒梅舍是有人入住的,不知公子選哪一間?”管家掌着燈同桑為霜說道,那張老臉面無表情。

“那就住頂頭的一間吧。”她不過聽管家說最末的有人住了,於是隨口說住到頂頭的去。

可管家受到驚嚇的表情讓人耐人尋味,她眼一眯,即使案情的陳述並不完整,她也大致猜測到了,這頂頭的一間當是死者住過的。

她略顯尷尬的笑了笑:“還是請管家安排吧……”

桑為霜被管家安排住進了寒梅舍前的水仙舍。

看着屋內的陳設桑為霜頓感蘇家財大。

這招待客人用的被子都是西洋的金絲猩紅被,隨便一瞟,這幾件實木傢具在市面上都要大幾百的銀錢。

還有這茶杯,竟然是汝窯的上好瓷器。

“還真真是大戶!隨便一間房都比我住的都好一百倍。”桑為霜無心的感嘆了一句,她身為帝姬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

西廂外的桂花樹下,兩個黑色的身影隱藏其中。

“二小姐你說這人?……”管家眼一眯道,“不像是商人倒是像來白吃白住的。”

許久,那女子輕嗤一聲:“若真是大商人也不至於見了一個瓷杯子大驚小怪。”

那女子一甩水色長袖,輕哼了一聲離去。

管家這兩天天也只當收了個白吃白住的人,也沒有派人好生伺候桑為霜,桑為霜也不在意,每日一到了吃飯的時辰就跟着下人們一起用膳。冷瞳去幹什麼,她也沒有在意,因為冷瞳知道她不會有事,所以敢放下她一個人在蘇家。

她隱隱有種感覺莫非是秦王要來了?

這兩日桑為霜也大致摸清楚了一些來龍去脈。

到了第三日的清晨,衙門裏清早就遣了捕快來蘇家。

桑為霜和幾個捕快早就打過照面了,打了下招呼也沒多說什麼。

她坐在東院正中央的位置同幾個小丫頭小廝說著些種植花花草草的訣竅。

而她的目光卻穿過梨花門望向西院的幾個捕快。

“不是說西院這裏配合縣府查案全部封鎖,怎麼還住進了人?”一個黑臉捕頭老着臉問道。

“熊捕頭實不相瞞,這也是事出有因的,這位桑公子來時已是天黑,我們老蘇家的規矩,商人來投宿實在不敢拒絕啊。”管家有些為難的說道,一想到這個白吃白喝的桑公子,心裏就頗有些怨氣。如今雖盼着那人快些走,但也不好明說。

“罷了罷了,只要死者房子廷原來住的春桃舍里的東西別給我亂動就是了!”熊捕頭又望了眼最末的那間房,“那寒梅舍的人還住在裏頭呢?”

管家聞言點點頭:“是的,是的,江公子說要在梧桐縣等他朋友,住進來那天就給朋友捎過信,說在我們府上等他,所以這會兒沒等上人也不敢貿然離開。”

熊捕頭眉一皺道:“叫那姓江的出來見我。”

於是管家派人去請了寒梅舍的江公子。

“上次案發,我等趕來的時候,聽人說江公子恰好不在這裏,如今這隔了四五日再來,可算遇到了您這大忙人,事出有因有些要問的話,請江公子隨我們走一遭。”熊捕頭橫眉冷眼的說道。

而那一生藍袍的年輕男子卻是淺笑淡淡,一笑間顯示出極好的修養,他淡聲點頭,一句話未說。

在那一行人路過梨花門的那剎那,桑為霜隱約間瞧見那位江姓的年輕人,風雅綽約的身影,在這偏遠的東洲,已是許久不曾見到這樣的風骨。

在梨花門處熊捕頭停了下,回頭對管家道:“蘇家主人還沒有回梧桐縣嗎?”

那管家似是一驚,忙道:“捕頭老爺,少爺要是回來了,我等一定告之,只是少爺去大理做買賣,當時估計的就是要一去三年,想來這會兒二小姐給寄去的信件都還沒看到呢!”

熊捕頭一想忙道:“我說年前就見到蘇當家去茶書樓坐坐了,原來有事出了遠門,只是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怎麼不知道呢?”

“哎,少爺為了蘇家的買賣不得不去一趟,當然這事情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管家陪笑道。

“那你當家的回來,立刻來告知,我們先帶着這姓江的問話。”熊捕頭說完,款着刀就走了。

“原來您……原來是江大人,下官這些屬下們糊塗,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人……”梧桐縣縣爺看着眼前拿出官印的白衣男子,恨不得一把撲倒地上去,扣頭行極禮。他一面說著,一面回頭怒目望向那幾個捕頭道:“你幾個也不問清楚了就把人帶來了!江大人入住蘇府肯定是為了蘇家那案子!你們怎麼敢去蘇府抓人?”

熊捕頭人高馬大的一個人,此刻卻低着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還不去備茶!站在這裏作甚?!”縣爺沒好氣的說道,回頭又向著江傾殊笑道:“不知江大人來我們梧桐縣是為何事?”

那江大人溫婉一笑。他身後的隨行侍衛方替他說道:“滋事體大,還望縣爺見諒不便透露。”

陳縣令一聽,臉色頓變,心裏起了小九九,莫非這人是錦城王府派來查他的?

江公子眼一眯,正巧這時熊捕頭戰戰兢兢地端着茶來,他笑着伸手接過,只道:“人都說東洲蘇家紙好,秦王……也頗是喜歡……”

話已至此,不必再說下去了。陳縣令再蠢也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他便說,錦官城裏頭也不至於要一個大官來查他這個芝麻官吧?

他擦了擦額頭上本沒有的汗水,再道:“江大人既然是為秦王來梧桐縣,也是微服出訪,這事情也是不想讓旁人知道,下官定當為大人隱瞞,只是……”

陳縣令抬頭望向江大人,“只是這蘇家畢竟出了命案……大人何不……換個地方下榻?若是大人不嫌棄的話……”

江公子抬手打斷了他,笑道:“不必勞煩了,我正巧還有些事情想同蘇當家的當面談談。”

他故作神秘,陳縣令還以為是上頭交代的重要事情,也不好再說,於是只好呵呵的賠笑,上頭的心思他哪裏能猜。

“江大人這會兒也快到晌午了,不若江大人留下來用膳再走?”

留住是留不成了,把人留下來用膳總成吧。陳大人笑過之後忙恭敬的說道。

江公子似是微垂眸思量了一瞬,才答道:“有勞縣爺了。”

話說桑為霜住了兩日都不曾見到那寒梅居的江公子,一不見他白日裏出來用膳,二不見他夜裏點燈,清晨見西院走出個大活人才知道她的鄰舍真住了個人。她那天沒有瞧清楚這江公子的長相,心裏想着那等氣度的人合該是個美人才對。

冷瞳倒是回來過一趟,又匆匆忙忙的走了。桑為霜也不知道冷瞳在玩什麼鬼把戲。但是她總覺得是秦王爺要來了!對,就是這感覺!

這會兒她托着腮坐在蘇家的膳廳里,長眉壓低,疑心重重,連飯菜也沒想多用。

待左思右想了一通后,她料那個江公子一定是夜裏不在!或者他壓根是這幾日都不在,只是今兒個清晨回來的?

桑為霜伸手拿了一塊玉米酥餅,細細的咀嚼了幾口,臉上的神色越來越複雜。

這人行徑可疑,或許與這房子廷的案子脫不了干係!

還有這人太過反常了,他落榻別家,發生了這種命案后竟然沒有想到搬出去住,一般人都不會是這種反應,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落迫到非得賴在蘇府。

桑為霜眯着眼,房子廷和這人生前有無往來,她已有意無意的同丫鬟小廝們問過了,這個江公子可是行蹤不定的典型,丫鬟小廝們甚至是管家從這人第一天住進去,就很少見到他在院子裏走動。

還聽說這人是半個月前住進來的,那時候房子廷才將將住進來三天。

很可疑。

桑為霜將手中的玉米酥餅吃完,擦拭了下手指頭。

她設想過幾種可能,若從“毒”出發,而且還是使用后讓頭髮變顏色的毒,若不是這蘇府中也有雪影?便是蘇家和“公儀音這個人或者他的屬下”有聯繫!

正是想到了這一層,桑為霜才下令封鎖了這個案子,而且冷瞳辦事也很利索,小捕快邱毅和幾個管這件的人也很嘴嚴!

因為若真如她所想,這案子背後要牽扯出來的人,可能牽扯出來的人,就指向了公儀音!……難道這裏!這蜀中,莫非……傅畫磬的勢力還能到這裏不成!

桑為霜站起身,白色的衣擺溫順的滑落,清秀的眉目此刻看起來有些空乏,神情也有些凝重。

難道這“雪影”一類的葯還能謀取暴利不曾?

桑為霜甚至在想,難道連這一點都是傅畫磬的一步一步的謀划?他需要金錢從鄰國購進鐵騎和馬匹,他屯兵養兵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將寶座穩坐?……

陽光照射在桑為霜的臉上,她微眯起眸子,一拂衣袖朝回西院的路走去。

正在這時候有一位丫鬟匆匆忙忙的從桑為霜身旁走過。

那一撞之下甚是力大,桑為霜因自己是女扮男裝入府的,唯恐露餡,警惕的望向那丫鬟。

丫鬟面色蒼白,抬眼望向桑為霜,顯然方才那一撞她並沒有感受到什麼,卻是心虛的開口:“公……公子沒事吧……”

桑為霜眯眸搖搖頭。

那丫鬟見她搖頭,不再多說,低着頭跑遠了。

桑為霜回頭再望那丫鬟,見她裙裾與打掃西院的普通丫鬟不同,心中已明白這應該是蘇府里的上等丫頭,她跑去的方向該是北院?

蘇府北院蘇家少爺小姐住的地方,那這上等丫頭來這裏作甚?

桑為霜越想越覺得奇怪,下一刻她環視一眼四周,在確定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時候,人已朝那丫鬟消失的地方走去。

這裏是蘇家二小姐的院子。

桑為霜趴在牆頭,望着那丫鬟跌跌撞撞的進了院牆內。

二小姐房裏的丫頭從西院的路上跌跌撞撞的回來,那神情生怕是被人發現的樣子,太可疑了!

桑為霜正思量着,覺得背後一陣涼風吹拂而過,趴在牆頭的身影晃動了兩下,身子正好觸碰到身後石榴樹的枝椏。

“誰?”

院牆內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往這處一望,只見到那石榴樹枝椏搖晃了兩下,從牆的那頭傳來一聲貓叫。

桑為霜竟是在一瞬間的天昏地暗中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的,那雙手入鵝毛一般溫軟輕柔,讓她從院牆上落下都未曾發出什麼聲音。

逆着光,俊美的男子對她“淺笑嫣然”,頰邊淺淺的梨渦那麼甜蜜,那麼溫婉。

明明前一刻,她還從他的眼裏讀出片刻的驚訝,緣何這一刻,他眼裏的震驚與詫異消失無蹤了?

他只是笑,抱着她掩身於石榴林中去了。

直至走到無人處,桑為霜也不見他有放她下來的意思。不禁紅着臉頰開口道:“你、你放我下來。”

那人一愣之後,有些玩味地勾唇,目光專註溫柔的凝視着她。

隔了片刻,待桑為霜又要發作的時候,他才將她緩緩放下。

桑為霜在着地的那刻,邊整理衣袍,邊嘀咕道:“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那男子顯然聽到了,面上有些詫異,有些驚奇,最終還是露齒一笑,卻沒有說話。

他這麼一笑間的風華,桑為霜只覺得一陣熱氣撲面,騰地一下臉紅了。

這人笑的好看,但也不帶這麼勾引人的吧。

弄得她覺得對她說一句重話都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

一瞬間,桑為霜也忘記了尋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掉頭就走。

“……”江公子怔了怔,追了上去。

他的手猶豫的伸出要去握上她的手腕,桑為霜步子邁得極大,堪堪避開了。

修長的手指掃在她的衣袖上,陽光下他食指上的紋路那麼清晰,少年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指間的顫抖。

桑為霜快步疾行將至西院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

“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裏?”她擰着眉,望了眼四下,朝江公子輕聲道。

因她突然停下,江公子愣了片刻,薄唇依舊含笑。

許久,竟從江公子身後走出一個侍衛,那侍衛清了清嗓子道:“這為公子與我家公子為鄰數日,我家公子今日想請公子茶書樓喝茶……”

桑為霜眼珠子一轉,說是喝茶,是有事情找她,還是方才那事。

的確,這蘇府不是談話的地方。

桑為霜高聲笑道:“喝茶啊?這有人請客,桑某卻之不恭了。”

三人說著在西院幾個奴僕的注視下朝着蘇府大門走去。

梧桐縣茶書樓是梧桐縣一處熱鬧之地。

桑為霜與江公子上了茶書樓二樓,小二哥上了大碗的茶水,便退下了。

一樓的正台上說書人滔滔不絕,客官們都聚精會神的聽着。

江公子笑着將那些小吃零嘴擺放至桑為霜的面前。

“桑公子也是為那案子來的吧。”他聲音輕,低着頭,周遭都看不清他嘴型的蠕動。

桑為霜端着大碗茶的手一抖,可終究是鎮定,那茶水沒有潑出,她笑了笑,一時沒有接話。

江公子輕抬眼凝了桑為霜一眼,又瞥了眼她手中的茶水。

他執起壺,邊給桑為霜倒茶,邊道:“你大可直言,這周圍不會有人聽了去。”

也就是說著周圍他早就打理好了?桑為霜微愣,望着江公子。

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是什麼身份?難道自己先前估計的全都是錯誤的,他也是來查這個案子的?

“你到底是誰?”桑為霜擰着眉望着那清俊男子,只這一刻她覺得這清冽眉目里有着逼人的氣勢……

那人依舊淺笑着,緩緩的從懷中拿出一物來。

桑為霜聞言望向他手中,只見素白的手中一塊久經婆娑而微微顯得圓滑的金印。

待看清了金印上的幾個字,桑為霜眼一眯。

“呵呵!原來是芙蓉城裏來的大人啊!”桑為霜拱手道,“看來是桑某失禮了。”

江公子對她的嘲諷但笑不語,只是抬頭道:“那麼你是否該告訴我你的身份,桑大人?”

桑為霜一愣,隨即挑眉:“你既已知道了為何還要問我?”

“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啊。”他說道,這一來二去,倒是有些鬥嘴的樂趣。

桑為霜對他的惡趣味感到無語,端起他斟滿的茶,大喝一口,“一個無名小卒,只是想替朋友辦案。”

說完,她一掀眼皮:“怎麼樣,沒有你這麼大的官銜,可滿意了?”

江公子瞧她俊俏卻因惱怒而顯得紅撲撲的小臉,心裏一瞬柔軟。

“沒想到你為了朋友,還親自跑了一趟。”江公子感嘆道,眉目無波。

“我更沒有想到,區區梧桐縣,竟然有位正四品的錦城官員微服私訪。”桑為霜回駁道。雖然早知道秦王的人會來,可冷瞳不是說石言玉還在路上嗎?

末了,她很嚴肅的望向他道:“你絕對不會是為這個案子來的,一定還有其他事。”

桑為霜也不問他到底事為何事,反正這不在她的管轄之內,她都算是個“外人”。

她放下茶碗,正了正衣冠道:“但是我是為了這個案子來的,既然房子廷在江大人住進蘇家的時候就死了,不知江大人對這個案子知道多少,可否透露給在下?”

她料他知道的比她知道的多,所以她自自然然的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他。

江公子差點大笑出聲,哪裏有人這麼查案的,不如直接讓他來給她破了這案子得了。這人也倒是圖輕便。

江公子身子向後傾了傾,笑道:“不知你想問什麼,不妨問來,看我曉不曉得。”

桑為霜輕嗤。他倒是精明,說配合他算得上,說不配合也不是,他要她問,想來是想告訴她,又不想便宜了她,逼着她去分析這案子,也逼着她自己去理。

好你的,果然是城裏來的,他們城裏人就是會玩!

說來也是,她這人長到十幾歲沒離開過洛陽城,每日宮闈也是大殿如囚籠。重生也只能重生到鄉野去!

呵呵,正四品的大官,這江公子也算是小婁手下一員大將了?看他長得這麼聰明一定是看出什麼名堂來的,不妨先套一套他的話!

“那江大人可否告知在下,房子廷出事的那天晚上您是否在蘇府里,那蘇家可有什麼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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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君的掌家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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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命案 指向公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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