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挾持
?“往皇城那邊去。”很快,她下令道。
護衛得令,調轉方向。
亂黨跟隨他們四散開來,一來危害無辜百姓,二來屆時朝廷人馬圍剿起來將困難重重,還不如直接將他們引去守衛最多的皇城。
而且,這時候秦機最關心的就是她的安危吧?
回去家裏看,找不着她人,定然要急瘋了,不如她去皇城找他。
亂黨們也跟着他們往回跑,有的找地方爬上屋頂,有的連番弩箭射出,剩下的喊殺聲震天,吵得大街小巷都回蕩着他們的聲音,聽見的百姓驚惶的遠遠跑開。
俞明枝被吵的腦子疼,心跳的越來越慌。
這些人故意將“為俞刺史報仇”傳遍四處,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不出兩日怕是整個京畿都知道前襄州刺史俞言深是真的謀逆,那些原本私下裏不相信的人也要信了。
父親一世清名,怎麼蒙上這樣的冤屈。
在真相大白之前,不知父親又要被人說成什麼樣子。
她咬着嘴唇,直到一絲血腥氣息蔓延進嘴裏,才恍然發覺太用力咬破了嘴唇。
她抬手隨意擦了擦嘴角,望向街面。
他們又回到了珠寶鋪的房頂上,街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屍體,翻倒的各種雜物,哭叫聲不絕於耳,先前跑去北邊的亂黨已沒了蹤影。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她的思緒,循聲一看,竟是七八個亂黨踢開一間院子的大門,揪住其中一名婦人,對着屋頂上的他們喝道:“秦夫人,勸你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我拿這一院子的人祭刀。”
她定睛一看,被亂黨拿住的正是成王妃。
成王妃面色鎮定,對那亂黨喝道:“宵小之輩。休得猖狂。京師重地,豈是爾等可以胡作非為的。”
亂黨“嘿嘿”一笑,舉起明晃晃的刀來,在她身上比劃着。“那老子就給你看看什麼叫胡作非為。”
刀劍無眼,若是成王妃有個萬一,傳出去,不僅是她,也會牽連到秦機。俞明枝喊道:“住手!”同時。示意護衛停下腳步,送她下去。
護衛道:“夫人萬萬不可,亂黨兇殘,定會傷到您的。”
俞明枝道:“那位是成王妃,也決不能出了岔子。我過去之時,他們必定興奮的得意忘形,那時候便是你們最佳的下手時機。”她意味深長的看眼護衛。
護衛瞭然,將俞明枝送回地面。
果然,亂黨們丟開成王妃,“哈哈”大笑着垂下握刀的手。就要上來抓俞明枝。
與此同時,幾道人影落在屋頂上,手中暗器齊發。
俞明枝只覺身後厲風掃來,她面無表情,一動不動,暗器從頭頂上飛過,筆直的扎入亂黨眉心。
她伸手接住一縷被掃斷的髮絲,看向面前的亂黨。
亂黨和那枉死的店夥計一樣,仰面栽倒,那些僥倖躲過暗器的亂黨一見自己上當了。紛紛重新舉刀殺來。
可他們已經錯失良機,護衛們紛紛殺來,將俞明枝、成王妃和其他百姓護在身後,幾個回合后。這些空有蠻力的漢子已經被砍翻在地。
“多謝你。”成王妃嘆道:“竟是又救了我一次。”
俞明枝透過幃帽的白紗看着她,忽地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過也有可能是視物不清,幻覺所致,也有可能是她為人和善所以會令人有這樣的錯覺。
“不必謝,夫人請自行離去吧。我還有事要做。現下要走了。”俞明枝頷首,示意護衛離開。
成王妃道:“夫人萬事小心。”
“好的。”俞明枝和護衛們快步離開,循着痕迹一路來到皇城門前。
本以為會看到廝殺場面,結果等他們趕到時,朝廷兵馬正在收拾地上的屍體。
她看着腳邊的屍體,那亂黨死不瞑目,脖子上一道血痕,是一招斃命的。
驀然想起,先前為了防備沂王人馬趁機造反,京中守備有了變化,只等沂王一起兵,便叫他們有來無回。所以區區一百人左右的亂黨,來到皇城跟前叫囂,無疑是以卵擊石。
原來如此,俞明枝攥緊拳頭,渾身微微顫抖。
沂王一派請皇上派出兵馬去北面鎮壓暴民,看似是愚蠢之舉,實則真正的目的是這個。
皇上因為北邊暴民騷動、挾持官員,就會大發雷霆,如果這亂黨鬧到了他門前呢?
俞明枝渾身冰冷。
都已鬧到這裏,皇上和當值的滿朝文武哪還會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如今皇上定是恨不得將相關人等挫骨揚灰吧?
她捂着額頭,一陣陣的頭暈,珠兒趕緊扶住她。
“夫人,這兒血腥氣重,我們暫且到那邊茶樓坐着吧?”
“不……”俞明枝勉強鎮定下心神,遣護衛去問秦機的下落,得到的回答是在剿滅亂黨之後,便不見了秦舍人的蹤影。
又打聽一番,有人看到他匆匆離開皇城。
“我們回府。”俞明枝話音剛落,只見一隊兵馬匆匆從城門出來,為首者喝道:“還不快點?去亂葬崗將俞言深及其家人的屍體找出來,鞭屍一百,挫骨揚灰!”
“……”俞明枝眼前一黑,差點癱軟在地,幸好珠兒反應及時,牢牢的撐住她的身體。
珠兒焦急的喚了幾聲“夫人”,她才回過神來,“快,我們去找秦機!”
父親的遺體已經埋葬在風水極好之地,所以那些人絕不會找到。如果父親遺體無故失蹤的消息傳回來,便又要引發一系列的變故。
得儘管找到秦機,造假一副屍體過去。
俞明枝剛走幾步,便有一陣頭暈,她挨着珠兒的身子,捏着眉心深呼吸幾口氣。
“夫人,奴婢帶您去醫館。”夫人臉色蒼白的厲害,身子也在止不住地顫抖,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對一直敬重愛戴父親的夫人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打擊,但是這樣的反應太奇怪了。聯想到其他事情,珠兒不敢耽誤,叫身強力壯又腳程快的護衛來背夫人,好早些送到醫館。
不想。突然伸過來一隻手,袖子是上好的淺緋色緞子,將夫人抱了過去。
“枝枝?”
珠兒一喜,看向秦機。
秦機擔憂的看着懷裏的妻子,“枝枝。我是秦機。”
俞明枝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容,瞬間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下子湧出來,她靠在他的肩頭,手緊緊地揪着衣襟,揪碎了那一團精緻的花紋,落在他的官服上,“父親,父親……”
秦機抱緊她。安慰道:“我已經派人去安排了,不會叫人發現的。”
俞明枝閉了下眼,可是心還是沉重的,“他們怎麼能這樣……父親都已經被他們害死了,怎麼可以這樣……”到時候就算涉嫌謀害襄州刺史的官吏們被押送到京城審問,只怕會被盛怒的皇上直接下令拖出去斬了,就算能審問幾句,也沒有人會相信“製造”出今日慘案的父親了。
“他們不會如願的。”秦機柔聲安慰道,他見她這般模樣,哪裏敢說皇上是如何的勃然大怒。竟將珍藏多年的玩物摔碎在地又殺了當時在旁伺候的兩個美人泄憤,然後叫人挖出俞家所有人的屍體,叫他們不得全屍。
皇上如此,他即使相伴多年。當時不能也不敢勸上一句,而是找了借口出來匆匆安排後續之事。
那時候勸上一句,必定會被牽扯上這樁事。
萬般猜測,卻沒想到沂王走的是這一步。
若是他早能猜到,有所防備,豈會讓枝枝如此傷心。
“枝枝。我會處理好的,現在就在進行之中,絕對不會叫岳父蒙上這等冤屈。”他繼續安慰着,“我們先回家。”
俞明枝應聲,抬眼時看到一道人影如狼似虎的撲過來,手中長劍在陽光下折射出冷銳的光芒。
“小心!”她大叫道,推開背對着那人的秦機。
秦機覺察到身後掃來的勁風,目光一凜,在俞明枝猛然推開自己的同時,,抓緊還未脫開的手。
護衛們齊齊拔刀湧上去。
那人身子一矮,躲過一波刀劍攻擊,看到近前的俞明枝,抬起一腳便狠狠地踹向她的小腹上。
“枝枝!”秦機大喝一聲,目光冰冷如霜,腰間佩劍已經出鞘,揮手一橫,斜劈向那人。
血花飛濺間,那人的腳踹在俞明枝的左腰上。
俞明枝悶哼一聲,一臉痛苦的癱在秦機懷中。
“枝枝!”饒是一向沉靜的秦機,看到妻子面色蒼白如紙,捂着小腹哀聲不止,也變了臉色。他顧不上那人,自有護衛將人碎屍萬段,大橫抱起俞明枝,衝進宮門。
俞明枝渾身無力,只覺得腹部一陣一陣的痛,好像一團火在身體裏燃燒。
那人的腳力並不算太重,但是她疼的厲害,盡在咫尺的面龐都看不清楚了,唯有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衫。
珠兒跟在後面,看到這副情景,心中暗道:不好。
雖然公子和夫人成親才半個多月,但是兩人那麼恩愛甜蜜,有了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她今朝請來大夫,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但得了吩咐,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夫人有個閃失,但沒料到竟會是這樣。
她默念着“佛祖保佑”,期望夫人平安無事,如果夫人真有了身孕,也希望孩子沒事。
她回頭望去,那人已經被護衛們亂刀砍死。
這麼死真是便宜了他!
珠兒在心中咒罵,跟着公子穿過重重大門,跑進宮門之內。公子與皇上感情深厚,據說得了皇上默許,進宮不必驗身也不必通傳,但公子向來注重規矩,以前每每都是得到召見或是等人通傳一聲,才進入宮中。
今日為了夫人,他也顧不得了。
原本太醫院就在皇城之內,但是因為皇上暴怒,差點暈過去,為了聖體康健,太醫們齊齊聚集在皇上的寢殿內。
“皇後娘娘,秦夫人在宮門遭到亂黨襲擊,危在旦夕,秦舍人求一位太醫過去看看。”劉公公來到皇後身邊,儘可能小聲的說道。
皇后擔憂的看一圈室內,皇上在裏間榻上躺着,太醫們跪在外間,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
兩個美人的屍體橫斜在案下,曾經眼波流轉、動人心魂的杏眼圓睜着,血淌了一地,也沒人敢上去收拾。
鬧到皇城門前,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皇上的怒氣,也比之前更為厲害。
她悄悄的向裏間張望一眼,用鞋尖踢了兩下一位姓王的太醫,等他顫顫巍巍的爬起來,附耳對他說道:“你快去看看秦舍人的夫人,有什麼消息就來通知我。”
“是。”王太醫低低的應一聲,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皇后無聲的嘆口氣,怕是將俞刺史一家挫骨揚灰,也不能消弭了皇上的怒氣,這可如何是好?
怎麼偏偏就在喜氣洋洋的準備着南巡事宜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呢?
俞刺史一家真是陰魂不散。
她恨恨想到,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王太醫跟隨劉公公快步來到一間小偏殿,剛推門進去就聽見一聲低呼。
兩個人嚇了一大跳,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只見秦舍人的臉色陰沉的比皇上的暴怒更叫人害怕。王太醫心中連連叫苦,趕忙給榻上的秦夫人把脈,然後他看到秦夫人的裙子上和褥子上有一抹血跡。
“這……”
秦機投來目光,“太醫,如何了?”
王太醫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回秦舍人的話,秦夫人這是……小產了。”
“什麼?!”俞明枝驚呼一聲,秦機也呆愣住。
王太醫用袖子擦擦額角,“夫人本就體虛,現下脈相紊亂,看來是先前情緒大起大落,又受到重擊,所以才會小產。”
俞明枝閉上眼睛,自己居然這般不小心。
“對不起……”她看向秦機,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們的家人,居然就這樣沒了。
“別胡思亂想,養好身體為重。”秦機暫且隱下怒意,向王太醫等人點點頭。
王太醫忙不迭的指揮珠兒和宮女們準備熱水等物,需要趕緊清理身體。
秦機被請出偏殿,看着宮女們端來的熱水,熱氣彷彿鑽進了眼裏,一瞬間眼睛酸疼的厲害。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望向皇城。
他與沂王不共戴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