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納薇在酒店的餐廳里唱歌,因為有了安德亞斯的那一層關係,上到經理下到服務生,誰都對她客客氣氣的。納薇很知趣,既然預支了一年的薪資,就得認認真真地幹活,對得起別人對她的信任。
晚飯時間,餐廳里熙熙攘攘地來了客人,不論男女,都着裝得體。即便吃一頓飯的價格並不便宜,可來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廚子是從歐洲請來的名廚,歐盟28個國家,每天換一道菜,紅酒牛排,真正的燭光晚餐。來的都是有錢人,也不一定就愛那個味,不過是來裝個逼吃個情調而已。
窮人吃飯蹲在地上,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西里呼嚕地一口吞。富人吃飯,刀叉伺候,還得配背景音樂。這就叫逼格值。
納薇坐在台中間的高腳椅上,拿着話筒在唱歌,一首結束,底下別說鼓掌,就連聽的人都寥寥無幾。
眼珠子不經意地一轉,瞧見從門口走進來兩個相熟的人,定睛一看,是方景龍和方安怡。方安怡說過,這是他們下榻的地方,既然住在這個酒店裏,來這餐廳吃飯也是天經地義。
方景龍環視四周,也看見了納薇,但他似乎沒認出她是誰。掃過一眼后,便將注意力移開了,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兩人有說有笑地在不遠處的位置上落座。
自從這一刻起,納薇就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停地在這兩人身上轉悠。
方安怡穿着一件粉紅的短袖收腰洋裝,頸子上戴着一串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鏈,長發微卷,這身裝扮讓她看起來名媛范十足。
兩人點了一份龍蝦套餐,一份牛排,還開了一瓶紅酒……這一頓飯至少吃掉五位數,但方景龍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誰都看得出來,他十分疼愛這個女兒,不管方安怡是笑是怒,他臉上都洋溢着慈愛的笑容,對她提出的要求是有求必應。
說不妒忌羨慕,那是謊言,同樣是他的女兒,待遇卻天差地別。納薇覺得自己很心塞,心一陣陣抽着難受,可卻又轉不開眼睛。
長那麼大,她不曾享受到一丁半點的父愛,甚至連抱她一下,也都沒有過!
納薇睜圓眼睛看着他們父女倆,恨、怨、怒、嫉,一時之間,在胸口翻騰着的情緒,全都是負面的。在他們用餐的這一百二十分鐘裏,內心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煎熬,方景龍對方安怡越是關心愛護,她越是嫉恨。她甚至想衝到方景龍面前,質問一句,當初為什麼狠心拋棄她們母女倆?
***
休息當口,經理問,“納薇,是不是有什麼事?”
納薇搖頭。
“那為什麼連着唱錯詞?”
納薇心口一緊,“對不起。”
經理也沒多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別勉強。”
納薇忙道,“我會注意的。”
回到台上后,她逼着自己不再去看,不再去想,不再被那兩人分心,以免自己在妒火中焚燒。
也許是融入了自己的感情,納薇唱得特別動情,把那種幽怨憤恨的感情全都表達出來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藝術是反應靈魂的鏡子。她通過自己的歌聲,看到了自己被妒忌扭曲的靈魂。
一曲結束,前方傳來了掌聲,全餐廳就一個人在鼓掌,顯得誇張而唐突。
是誰在捧場?
納薇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一個男人站在不遠處。他身上穿着皮衣皮褲,皮夾克上鱗片閃閃,在燈光下耀眼萬分,同時也顯得妖冶。他斜靠在大理石圓柱上,雙腿交錯,眯着一雙綠色的眼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這狂拽的髮型、這炫酷的衣服style、這慵懶的眼神,還有這狂妄的表情……都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地望向手錶,現在是晚上九點二十分。
安德亞斯說過,每天的人格轉換是在早晚九點之間,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人,是亞力克!
看到這個人,納薇就忍不住一顫,全身上下的傷口似乎又一條條地崩裂,隱隱作痛。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心臟狂跳,在這個人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成了浮雲。這才是終極boss啊。
他踱步走近,見她愣忡在原地,便伸手勾了勾,嘴角向上一彎,露出一個涼薄的笑容,“怎麼,才一個星期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就算是化作灰燼也記得的人,怎麼可能不認識?
他在台下,向她伸出手。她驚慌之餘,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壓低聲音叫道,“大庭廣眾之下,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但你不聽話,我就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麼。”
她脫口而出,“這裏是你的餐廳!”
後退時踩到了話筒,這話正好被一陣嘯聲蓋過,他掏了掏耳朵,道,“說什麼?”
納薇突然想起來,亞力克並不知道自己和安德亞斯的協議,也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了解他是分裂出來的人格,否則他一定會把天地反轉過來的。
於是她轉開目光,掩蓋地低叫,“我差點被你玩死,你還想怎樣?”
“nono,”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不是我把你弄成這樣,別把這筆帳賴在我身上。二,被我玩,不是你心甘情願的?我可沒強迫你。”
看着他這似笑非笑的賤樣子,納薇氣得渾身發抖,捏着拳頭恨不得揍上去,“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
聞言,他立即彎起眼睛,哈哈大笑起來,“黑色。”
納薇真想狠狠拍掉他臉上的笑容,可是她不敢,打過他兩巴掌,為此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第三次,她怎麼也拿不出這勇氣。
亞力克耐着性子和她玩了一會兒貓捉老鼠的遊戲,見她總是抗拒自己,突然沒耐心了,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從舞台上拉了下來,道,“行了,不是給你補償了么。”
補償?什麼補償?
納薇莫名其妙,覺得他話中帶話,可是被他拽着,又根本沒這心思去細想,掙扎道,“你,你要帶我去哪裏?還在上班。”
“上個屁,”亞力克目光掃過經理,風輕雲淡地道,“我要帶你走,誰有異議?”
經理見他的神色,又聽他這麼問,哪敢多嘴,立即把頭搖成撥浪鼓,“沒異議,您請帶走!”
這人就是一強盜!納薇又氣又怕。
亞力克拉着她,一路走向大門,動靜鬧得太大,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方景龍父女。
方安怡隨意地瞥了眼,不由叫了起來,“爸爸,這不是那個要買你畫的克里斯蒂安先生?”
方景龍也看到了,雖然兩人風格不同,但臉確實是同一張。他拉着納薇的樣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人之間關係並不簡單。
方安怡低聲嘀咕,“他這扮相真是炫酷,比上次見到帥多了。果然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啊。”
方景龍聽到了,皺起眉頭斥責了一句,“你小小年齡,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
方安怡吐了吐舌,便不說話了,一雙眼睛盯着亞力克,在心裏暗自意淫。
其實從一開始方景龍就認出納薇了,只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自然不被他這個大師級的畫家放在眼裏。但現在,發現她和這位大財主有親密的關係,情況就不一樣了,或許要巴結安德亞斯不容易,但巴結他的女人,可就相對容易得多。
心裏閃過這個念頭,在兩人路過之際,方景龍起身擋了一下,道,“真是碰巧,在這裏遇上您,克里斯蒂安先生。”
納薇心裏一驚,沒想到方景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挺身而出,當然她再天真,也知道不是因為她。
亞力克上下瞥了他一眼,問,“你是誰?”
方景龍以為他不記得自己了,便自我介紹道,“我是從中國來的畫家,方景龍。”
“什麼方圓扁瘦,我認識你么?”
方景龍尷尬地笑了笑,試探地問,“您開玩笑了,上一次您還說過,有意向收購我所有的畫,難道您不記得了?”
亞力克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突然伸出食指,指着他上下晃了晃,拖着長長的尾音哦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見狀,方景龍眉宇間一松,喜道,“您想起來了?”
亞力克神色誇張地哼了聲,挑起一抹陰邪的笑,“看來你還不了解我。”
方景龍一臉疑惑。
亞力克一字一頓道,“但凡白天和你做的買賣,到了晚上,全、都、不、作、數!”
方景龍沒想到那天文質彬彬的人,翻臉不認人起來,會這麼不留情面,一時愣着反應不過來。
亞力克高出他一個頭,低下臉,伸手拍了兩下他的臉,“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以後別那麼天真。”
這話配上這動作,吊得一塌糊塗,鬼畜氣息爆棚。
方景龍在國內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誰敢這麼對他說話?所以聽他這麼說,一下子愣在當場。
亞力克放肆大笑,拉住納薇,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停着他那輛炫酷的紅色野馬,他拉開車門,將她塞了進去。
納薇驚慌失措,“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哪裏?當然是去見見你的老朋友。”
汽車一滾,走上高速公路。
車子高速行駛,即便在這蜿蜒的車道上,他也沒有鬆掉油門,把車子開成F1賽車。
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因為害怕,納薇忍不住尖叫,“你不要命了?”
亞力克抽空轉頭看了她一眼,問,“你害怕?”
她用力點頭。
“怕什麼?”
納薇承認,“我怕死!”
他笑了。伸手按了個鍵,將敞篷頂關了起來,狂風被隔離在了外面,耳根終於清靜了下來。
納薇懇求,“放慢一點速度吧,這樣太危險。”
她不是關心他,可是他卻和安德亞斯共用一個身體,要玩脫了,大家一起gameover。
亞力克突然一腳踩下了剎車,車子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輪胎和公路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刺破長空。
納薇看着越來越近的懸崖峭壁,捂住眼睛,一顆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但是車在公路的邊緣地帶停了下來,車頭距離安全欄杆,大概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納薇捂住胸口狂跳的心臟,一臉驚魂未定,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他玩死。
亞力克笑了起來,滿意地道,“這車性能不錯呵。”
他喜歡挑戰極限,可是為什麼總是拉着她一起?
聽她這麼問,他壞壞地笑,在她耳邊似真似假的道,“萬一死了下地獄,我要拉一個人當墊背。”
納薇聽了他的話,頭皮都是麻的,深吸了一口氣,硬把恐懼壓下去。
“你到底想怎樣?”
“納薇啊,你太沒想像力。一男一女,在這狹窄的車廂里,你說我想怎樣?”
“你這魔鬼……”
嘴被他封住,濕軟的舌尖頂開她的唇齒,糾纏她的舌,捲起一陣驚濤駭浪,激烈而狂野。
“我是魔鬼。”他鬆開她,放肆大笑,“我承認,所以就該做盡壞事,難道不是?”
他的笑容妖艷張狂,卻感受不到笑意,只讓人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納薇不知道安德亞斯究竟受過怎樣的刺激和痛苦,才會分裂出亞力克這樣一個極端的瘋狂人格。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你可以同情的對象。”
他再次奪走她的呼吸,撕咬她的嘴唇,像野獸嗜血那般,嘴巴里很快有了血腥的味道,痛快的感覺蔓延開,讓他興奮不已。
她無聲地掙扎,可力氣不及他,總脫不開他的壓制,倉皇之下,她反咬了他。
他終於鬆開牽制,伸手摸了摸嘴唇上的血跡,也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綿羊一樣的人,也學會反抗了?
他有些生氣了,伸手去掐她的脖子,納薇驚恐地掙扎……兩人誰也沒注意到背後開來的一輛重型卡車。
等他們反應過來,碰的一聲,卡車已經直直地撞上了車尾。然而,司機並不善罷甘休,繼續向前推進,直到紅色野馬撞破安全欄杆,滑出懸崖。
車子一路顛簸地從斜坡滾落,納薇下意識地抓住車門把手,但身體因為衝力仍然向前傾倒。車身劇烈的震動引發了車裏的保險氣囊,彈在她身上一陣劇痛,情形危急,她忍不住叫了出來,
“亞力克,快踩剎車!”
“剎車失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