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兩心相望,似曾相識(二)
步悠然一怔,血液瞬間好似逆流,直衝向腦海,倘若現在有燈光的話,定已經或紅或白的臉色讓人驚嘆不已,她的腦子空白,根本不知道到底怎麼去回答的楚瑾瑜這個問題,隱隱約約只冒出四個字,“怎、怎麼可能?”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怎麼可能……”接下來沉默了會兒,什麼話也沒說,拉開門便走了出去。此時此刻,的大廳內應當是漆黑一片了,所以他的離開亦是沒有人注意到的,也或許他根本無需走門口,她記得他是有武功的……步悠然兀自失神地想着。……雖然以為不接受那些昂貴的藥材便能相安無事,但卻沒想過亦是會有人知道,亦是會有風聲走漏,亦是會……招來敵人。李萬金坐在雅間內,雙瞳如似噴火一般地瞪着步悠然。步悠然不緊不慢地為他斟滿了茶水,雖然她並不將李萬金視為友,但僅是單方面,她並不知道李萬金當她是什麼,但至少應當比她看得要重。“你和他認識?”他質問道。步悠然亦自斟了一杯,捧於手心,抬眉,“你說的認識算怎樣?是見面打招呼的,還是說……可以談心論理想的?”李萬金拍了下桌面,“我不想和你玩什麼文字遊戲,你只管告訴我,你是不是背地裏早就和他認識了?”步悠然低頭淺笑,逕自喝了口茶,“這茶這麼香,不嘗有點浪費了……”“步悠然!”他怒吼。步悠然斂笑,“你是誰?”她再次抬首,語氣明顯要比剛剛重了些,“你憑什麼這麼問我?”李萬金眉頭皺起,雙目緊盯着步悠然那平淡無奇的面頰,似愈發看不懂,“為何我以前沒發現你這樣一面?”“哪樣?背惠怒鄰,棄信忘義?”步悠然揚聲,眼皮一抬,“說到棄信忘義,我自是比不過你們男人,追求一個女人可以奮不顧身,當一旦得手卻又可以做到棄之如敝履的狠絕!況且,我本身又未做什麼背信棄義之事。”“你……在為宋亦玲不平?你認識她?”他詫異問道。“不認識。”步悠然回答得乾脆利索。“那你是因為東漓?”李萬金看步悠然沒有應聲,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東漓與我原本就是你情我願,在這種地方,你讓我如何去做?”步悠然望着窗外,沒有回聲。“好了,咱先不說這個,撇開東漓,撇開亂七八糟的感情,你和楚瑾瑜到底什麼關係?”他似很着急地起身,繞到步悠然的眼前。步悠然轉眸看他,一臉憂容,看起來還有幾分的憔悴,他亦不過才十幾歲,可是看上去卻好似已經三十多,只怕他現在所擔憂的不僅僅是仕途,還有他的財富,他後半生的享樂生活將被洗劫一空。他的確是該擔憂,畢竟他以前得罪的人是楚瑾瑜。步悠然放下茶杯,難得的鄭重望着李萬金,“並無關係。”“怎麼可能?倘若沒關係,他為何要送你那麼貴重的藥材?我、我記得以前在看見過他一次,是不是那次認識的?”“不是。”步悠然答得淡定,站起身,走至窗前。
“那不是的話,又是哪次?是更早?”李萬金急步跟來。
“你不覺得此時此刻來追問我這些有些可笑?”歩悠然扭頭回望着他,“倘若你知道我和楚瑾瑜的關係又如何?能影響你多少呢?你若還有一點理智的話,有一絲絲男人擔當,應當想着怎樣去護住內眷,為李大人分憂,而不是過來找我這個外人,更不應當出現在這裏。你認為呢?”
被歩悠然如此反問,李萬金沉默了,他站在歩悠然的旁邊,手臂無力地下垂,手指一點點地蜷縮,直到攥成一個拳頭,使勁地將指甲深陷……
“李公子,是時候該清醒一下了……”歩悠然的話語毫不留情面,可看到他還這般幼稚地站在這裏,心理一股無名怒火。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我的知己,看來是我錯了。”李萬金轉身,向外走。
歩悠然環胸看着窗外,隱約聽到腳步聲挪近,沒有轉身,“東漓,你會怪我嗎?”
東漓站在她的身後,聲音異樣,“我有什麼可怪的呢?他與我根本沒有任何的關係,不過是你情我願而已。”她自嘲道。
“你看外面的街景多麼祥和。”
東漓又向前挪了兩步,探頭,眼底的陰霾可卻沒有隨着街面上的繁華熱鬧而變得晴朗。
“歩姑娘,我這個人腦子沒你聰明,不明白你的話中深意。”
“你看京城這麼祥和,朝廷卻動蕩不安,其實每個人的人心都是惴惴不安的,卻表面上看起來相安無事,不覺得有些太累?”
東漓咬唇,蹙緊眉頭,“這還不是因為新上任的左相?你的煙館,還有咱們,還有……李公子,都是因為他!”
歩悠然面無表情,“縱使不是他,也會有別人來統一。”
“統一?”東漓敏感地聽到了這個字眼兒,“什、什麼意思?你是指他會……”她不敢說後面的兩個字。
歩悠然搖頭輕笑,“我怎麼可能預知,但是我所指的統一是左相和右相。”
東漓震驚,“那、那李大人……豈不是要?”
歩悠然輕嘆了口氣,轉過頭,手扶向東漓的兩肩,表情凝重,“東漓,這些話我不該講,但是你助我不少,我還是想告訴你這些,以現任左相的能力,他早晚會統一,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可你看到了李萬金已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哪裏有一個風吹草動,他就急着爬過去,倘若我沒有猜錯,李大人撐不過一年,所以,你的心要收好,這樣的人並不值得託付。”
“我……我並不是因為他、他是李大人的兒子……”東漓聲音顫抖。
“我明白,”歩悠然拍撫,“縱使是在感情上,他亦不是一個良人……”
東漓閉上眼,以前還有一絲絲的期許,知道自己的身份無法做正室,哪怕是偏房也好,只要他愛她,她就會等,等着他來接她……她不想承認他的無情,不想承認自己所付出的男人是個不敢擔當的人……
……
事實證明,歩悠然說得一年還是有些長了。
短短三個月內,右相這個職位消失了,朝廷內多了一個‘攝政王’,以皇帝年幼為由,攝政王輔政,太后垂簾,從此更沒有人再敢私下裏議論曾經的左相,就連原來國家有姓‘楚’的亦都私下改了別姓,生怕叫出這一個字來會惹出禍端。
那些阿諛諂媚的小人雞犬升天,一層一層地仗着朝廷內有人,哪怕就是一個七品芝麻小官兒,便亦在京城及地方狐假虎威地逍遙。
小皇帝的形勢用一個‘慘不忍睹’來形容亦不為過,曾經至少還有可以親信的大臣,而現在一個個皆背叛,轉於攝政王門前,而太后那邊,雖說是垂簾聽政,可卻做不了主,亦不如從前那般說話再有份量,在自己的宮內亦是處處謹慎小心,唯一信任的僅有趙禎一人。
的生意漸漸又紅火了起來,曾經的那些‘老人兒’一去不復,如今都換成了新面孔,劉萬娘忙得不可開交,因為要一一熟悉記住每一個人的身份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關鍵還要搞清楚他們之間繁瑣的關係。
忙了一整日下來,人已如半癱,她叫來了歩悠然,“你好命兒啊,我聽晴丫頭說,你在屋裏看了一整日的書?”
歩悠然端着茶杯,“交際之事,媽媽一人就可以搞定,我相信您。”
“少給我貧嘴。”劉萬娘怒瞪了一眼,她剛要翻身,又是一陣哀呼,“唉,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以前就這點小事不在話下,晚上還繼續算賬,現在……”她擺了擺手,“你明日起可不許再偷懶了,好好給我打起精神來幹活兒。”
歩悠然放下茶杯,走至床邊,俯身為劉萬娘按摩了起來。
“就你這手藝,每按一次,愈發想一次。”劉萬娘忍不住咋舌,突然三角眼瞳一亮,扭頭,“唉?你說要不給咱們的姑娘們都轉行,改為按摩吧?”
歩悠然情不自禁地啼笑,“媽媽是想累死她們嗎?”
“那還是算了。”劉萬娘將下巴向枕頭上一耷,“這日子可真是難熬,雖然這生意看着挺紅火,但是每一個來的客人都不是好惹的,不知道誰就是哪個朝廷大臣的關係戶,”她嘆了口氣,“說起來,這一番朝廷折騰,跟改朝換代沒什麼兩樣,唉?對了,這個月乾知府女兒要辦生日,以前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所以想要請你過去給佈置佈置,如何?”
“媽媽是收了多少銀子?”歩悠然手勁突然加大。
劉萬娘瞅了一眼門外,扭頭對着歩悠然比劃了一根手指,“五千兩,到時候你七我三,怎麼樣?”
歩悠然揚眉,“聽起來不錯,那乾知府可是新上任的?”
“據說原來在地方,現在調來京城,可謂是連升幾級,他的靠山是朝廷順天府尹王珩大人。”
“順天府尹?很得寵?”
“你呀,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順天府尹王大人可是受重視得很,比翰林院掌院權利還大,你說呢?”劉萬娘反問。
步悠然輕笑,站直身,將袖子甩下,“這些官位我是不太清楚。”
“那可不行,這將來你若接手咱們就得要知道這些,眼前我打通關係,你在後面躲清閑都沒關係,以後可是要當家作主,這樣下去怎麼成?”劉萬娘坐起身,數落道,“少看沒用書籍,你又不考取功名,女人啊,只要懂得閉月羞花就好。”
相處久了,步悠然已然了解劉萬娘脾性,一旦開始,便不知停歇,亦或許進入了更年期,她走向門口,敷衍道,“好,我知道了。”
劉萬娘看步悠然欲逃走,揚聲叫道,“哎?乾知府那事你可別忘了啊?”
……
七日後,外面空氣夾帶着水一般地悶熱。
步悠然收拾妥當,正欲向門外馬車,正巧與劉萬娘迎個正面。
“您怎麼回來了?”步悠然驚詫,“不是去城郊辦事的嗎?”
劉萬娘眉心蹙攏,扯着步悠然手臂二話不說就向樓上走,掩上房門。
步悠然看劉萬娘這般隱秘,心底沒來由地擔憂,“到底怎麼了?”
“宮內出大事了!”
步悠然一笑,“還能有什麼事比取消左右相大?”
“你還笑得出來?”劉萬娘嗔怪,“宮內一宿死了四個人,兩個是宮女,一個是皇上御醫,關鍵是另一個,據說是皇上的生母蕭太后。”
“皇上生母?”步悠然恍然,“所以說現在的皇太后並非是皇上親娘,難怪……”
“蕭太後年紀輕輕,十三歲就入了宮,十六有了皇上,現在不過才二十五歲,聽說長得傾國傾城,可惜了,現在都猜測是因為攝政王要娶彥華郡主的事情鬧的。”劉萬娘喟嘆。
步悠然心底一沉,“彥、彥華?蕭太后?”
“這你還不明白?算了,說那麼多也沒用!你也正好別去乾知府那裏了,估摸着那生日宴也辦不成,搞不好舉國上下都要禁止娛樂活動。”劉萬娘愁心說道,兩手臂向腿面上一拍,“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啊。”